“我,我,我卖的真是贵妇兰呀……”
“上!”
咕咚一声,朱大海被扔进料斗里。
光头隔着料斗喊:“我数一二三,你不交出贵妇兰,我就合闸。一,二……”
“我卖的真是贵妇兰呀……”
“三!”光头喊出最后一个数。
料斗里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吼声:
“打倒大光头!”
光头吓了一跳,想不到朱大海还有这么一手。朱大海还有更壮烈的,那就是国际歌。但是他没唱。一是词儿太长时间不够,电影里的烈士都是从牢房里被带出来就唱,一直唱到刑场,时间够用;二是自己万一唱不全词儿,把庄严伟大给糟蹋了,这不像卡拉OK,下面还有字幕提醒。
然而,三也三了,口号也喊了,朱大海闭紧双眼,等了半天也没壮烈成。刽子手怎么不合闸?这帮反动派非要等我唱国际歌?
再一听,不对。外面一点儿声音也没了。
八路来啦?也没听见冲锋号啊。
朱大海正惶恐不安,忽听有人喊:
“大海,大海——”
不是八路,而是陈友正。
光头看朱大海视死如归,断定他讲的是真话,赶紧向苗爷报告。苗爷给了一个字:“撤!”于是一伙人扔下准烈士鸟兽散。走到半路,光头突发善心,怕朱大海饿死在料斗里,就给110打了报警电话。接报后,陈友正立即赶往水泥厂。同时通知失去盯梢目标的田壮。田壮也向水泥厂赶去。
陈友正赶到水泥厂,一眼就看见朱大海的车。他着急地喊大,大海!听见搅拌机的料斗里有动静,爬上去一看,正是朱大海。
朱大海摔得血葫芦似的,但意志很坚强:“友正……他们说我卖的不是贵妇兰,说我串通苗爷骗覃老板。他们打我,还要把我搅成水泥……我,我什么都没说……”
陈友正说:“好样的!什么也别说了,咱们快去医院。”
这时,田壮也赶到了。大家七手八脚抬出朱大海,送往医院。一查,没断骨头没伤筋。大夫说只是外伤,过几天就能恢复。
陆局得知后,让陈友正立刻把他转移到隐蔽地点养伤。
朱大海被转移出来。但谁也没想到,他藏了一把手术刀!
无缘无故被打成熊猫,让苗爷也跟着受连累。朱大海咽不下这口气。
其实,苗爷比他还郁闷。一场游戏过后,从朱大海嘴里一无所获。
贵妇兰的下落成了谜。
当晚,许凤来送茶,见苗爷眉闭眼倒,知道他还在为贵妇兰窝心,就说:“要不我去找朱大海套套?”
苗爷说:“套过啦,没戏。”就把水泥厂演的戏跟许凤说了。
许凤也感到奇怪:“那货,会不会被人调了包?”
“谁能这么贼呢?”
“货又没拴你裤腰上,你怎么知道呀?”
“嗯,这事要整明白,还得问朱大海。”
“朱大海是吃软不吃硬。”
“就你身上软。”
“你硬管什么用,一秒钟就完事。”
“我服你啦,行不?”
“美丽带个表姐来,就把你魂给勾走了。”
苗爷一听许凤提起白如兰,忙问:“你了解姓白的是怎么回事了吗?”
许凤说:“跟美丽沾不沾亲不知道。但跟基地的方总是大学同学。”
“她是干什么的?”
“北京来的兰花专家。”
“……北京来的?”
“北京来的怎么啦?”
苗爷没回答。
隔了一会,他又对许凤说:“姓白的跟方总是同学,说不定他们还有一腿呢。你要多接近她,看她靠得住靠不住。”
许凤问:“干嘛?”
苗爷说:“爷有打算。”
许凤笑了:“那你可别吃醋。”
苗爷扑上去就抱许凤,嘴里叫着:“爷就是个老西儿,命可以不要,醋不能不吃。”边张大嘴巴往许凤怀里扎。
许凤说:“你这是往哪儿找醋吃啊?当心友正把你铐起来。”
苗爷说:“爷在凤下死,做鬼还当爷……”
于是,两人宽衣松带你来我往,随了心愿解了馋。
临走前,苗爷又叮嘱:“赵宇下落不明,你要多加小心。”
许凤离开苗家,没走出多远,突然被人勒住脖子——
啊,是赵宇!许凤吓得五官错位。
“找你好难啊,我的大妹子!”
出声的不是赵宇,却是杜二更。
“听说你傍上110了,够壮丽啊。嚎!”
杜二更强把许凤拉到路边黑树林里,拧着她耳朵说:
“听着,嫌疑人许凤,今天我给你上堂法律课。现在跟我学党的政策。我念一句你念一句,念不好可别怪我对不起陈大队。坦白从宽——念!”
许凤只好跟着念:“坦白……从宽……”
“抗拒从严!”
“抗拒从严!”
“我妹妹是怎么死的?”
“我妹妹是怎么死的?”
“傻逼,这是我让你坦白从宽的。谁让你跟着念啦?”
“……”
“你不说是吧?逼着我腐化?好,那我就跟贪官学一回!”
说着,杜二更要脱裤子。
许凤吓坏了,忙说:“我说,我说……”
“这就对啦!珍惜机会,重新做人。”
许凤刚要说,又被杜二更打手势拦住:
“你考虑好再说,假话欺骗政府就给你加刑。”
许凤点点头:“我不敢欺骗政府。青青……是被赵宇杀的。”
“什么?”杜二更一瞪眼,“赵宇是谁?”
“赵宇是她男朋友。赵宇先是跟青青好,后来又跟别人好。青青知道了,就纠缠他。赵宇就杀了她……”
“你讲的是真话吗?”
“不信你问陈队长,现在他们到处在抓赵宇呢。”
“哎哟喂,拿你相好的吓唬我是不?”
“不是吓唬你,青青就是被赵宇杀的……”
许凤满嘴跑舌头。她哪儿想得到,赵宇就站在她身后!
赵宇早就跟上了许凤。本来可以一刀结果了她,为青青也为自己。但他没来暗的,他要让许凤当个明白鬼。他一直尾随着许凤,想不到半路杀出个杜咬金。他只好先躲在一旁。
夜晚静悄悄,两人的对白听得一清二楚。当听到许凤诬陷自己杀了青青时,赵宇再也忍不住了。正要扑上去,突然——
嘀嘀!一辆轿车直冲黑树林开来。
车灯白花花地照在许凤和杜二更身上,晃得他们睁不开眼。
开车的把车停下车来,大声叫着:
“凤妹子,我到处找你!说好了去我那儿打牌。三缺一,就等你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白如兰。
方明通知基地后勤配的车刚交到白如兰手里,她就开上路熟悉车况,想不到在这儿派上了用场。
听白如兰这么一叫,许凤立刻接过茬儿:“白姐,我正要去找你。碰上了杜哥,让他帮着进点儿普洱茶。”
哟嗬,白如兰为她解了围,她又给杜二更圆了场。
这老板娘真不是省油灯,怪不得能玩转陈大队。
杜二更见状,只好点头哈腰装成下三烂。
许凤冲他一摆手:“杜哥,拜拜!”一抬脚,上车啦。
杜二更气得干瞪眼。
许凤一下子轻松了,搂着白如兰说:“白姐,谢谢你救命!”
白如兰说:“嘴巴这么甜。把我当茶客啦?咱们去哪儿?”
许凤说:“你要是没事,咱们兜兜风吧。”
白如兰笑了:“行啊,兜吧。那家伙是什么人啊?”
“是青青她哥。”
“青青是谁呀?”
“是我的员工,叫杜青青。前几天死了。她哥哥缠着我要人。”
白如兰惊讶不已:“啊,死了?怎么死的?”
许凤叹口气:“唉,谁知道。青青是我最心疼的女孩儿,也是茶艺馆里最漂亮的。追她的人,也没准就是为这个。”
白如兰问:“那她有男朋友吗?”
许凤摇摇头:“没有。云江哪儿有什么好男人?”
分明是她把赵宇介绍给了杜青青,干嘛要说谎呢?
不等白如兰再问,许凤话题一转:“听美丽说,姐也是一个人?”
白如兰痛快地点点头:“一个人多自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许凤摇摇头:“NO,是姐挑吧?又靓又有学问,后面还不站一个团?要不我也凑热闹再给你介绍一个?”
白如兰忙说:“快饶了我吧。”
“那你坦白从宽!”得,让杜二更给教会了。
白如兰说:“好,我坦白。”
许凤追着问:“你男朋友是谁?”
白如兰只好说:“我男朋友……他在日本。”
许凤立刻咋唬起来:“啊?在日本?远水解不了近渴呀。姐你可千万别委屈了自己。咱们女人能美几年呢?一年不如一年……”
白如兰笑了:“可不,现在还有回头率,再过几年谁还理?打铁还得自身硬,自己兜里一定要有钱才行。那天打牌我跟苗爷讲的全是实话,兰花生意这么火,我可别白来云江一趟呀!”
许凤说:“就是,过了这村没这店。姐你看,住洋房开靓车的全是玩兰花的。姐真想赚钱就包我身上,咱们有苗爷哪。”
“苗爷?”白如兰压低声音,“姐说句悄悄话儿,你不许传。”
许凤使劲儿点点头。
“苗爷……他靠得住靠不住?”
“哈哈哈,哈哈哈!”许凤想起苗爷刚才说过同样的话,忍不住大笑起来,“你们俩啊……只要你听他的话,哈哈哈……”
白如兰拧她一把:“疯啦?你不是想把这老头子介绍给我吧?”
许凤更笑得喘不上气:“让你猜着了,就是他。哈哈哈……”
两人只顾说笑,想不到后面紧跟着一辆出租车。
赵宇阴沉着脸坐车上,两眼死盯着许凤。
路过一家桑拿城,绚丽多彩的霓虹灯令人想入非非。
许凤说:“姐,咱们去洗个桑拿按摩按摩,我请客。这里头的帅哥,按摩技术一级棒!”
白如兰笑了:“你要是把我带坏了,我可要让你天天请客。”
许凤说:“那好啊,就怕你说话不算数。人生难得几回醉,走吧!晚了就到我那儿去睡,咱俩一被窝儿……”
两个女人说着笑着,进了桑拿城。
赵宇不得不停下来。抬头看看天,天已经黑透了。守下去怕夜长梦多。
他转身离去,心有不甘。
赵宇要回他的落脚地。
他不知道,此刻,陈友正正带着人在那儿蹲守。
自从判断赵宇潜回了云江,陈友正布下的眼线终于递来情报,说探到了赵宇最新的落脚地。陈友正立即带人前往,当然也少不了他的暹罗猫。
陈友正看了暹罗猫一眼,天都黑透了,赵宇会回来吗?
暹罗猫瞪他一眼,给我老实守着,谁说不会?
赵宇会回来。
怀着一颗复仇的心,他不知更换了多少个落脚地。侦察兵的眼睛总能让他在看似平静的环境中捕捉到潜伏的危机。
新更换的落脚地十分隐秘。但即便如此,他也不会贸然进入。
赵宇向落脚地走去。
在他的身后,桑拿城的霓虹灯绚丽多彩变幻莫测……
许凤和白如兰被帅哥按摩得国泰民安。
当她们走出桑拿城的时候,夜已经深了。两个女人仿佛进行了一场亲情培训,潇洒过后变成了无话不说的亲姐妹。不,比亲姐妹还亲。
说好了到许凤那儿去睡,一路开车走着,一路说笑逗乐儿。话题从帅哥按摩又说起苗爷。
白如兰说:“我越看他越像老太监。”
许凤笑道:“要不我说他靠得住呢。”
白如兰说:“那你可就太对不起苗爷了。”
许凤问:“为什么?”
白如兰说:“你把他介绍给我,他倒靠得住了,我可受不了!”
许凤一听笑得喘不上气来。跟白如兰越聊越开心,嘴上就把不住门了,连刘应君被抢是苗爷指派人干的都出聊来了。
白如兰说:“你别吓我了,苗爷没那么坏。”
许凤说:“骗你是小狗。”就把她知道的讲了出来。讲着讲着,觉得漏了嘴,又赶紧打圆场,“其实那都是误会。苗爷叫人去买刘应君的兰花,去的人价钱没谈好,争论起来就动了手……”
白如兰说:“不听,不听。你再吓唬我,把你嘴缝起来!”
许凤撒娇说:“今晚上让我跟你亲够了你再缝……”
两人在车里说笑着兜风,路过一家夜宵店。许凤非要请白如兰吃夜宵,她抢着去买单,白如兰就找座坐下等。来吃夜宵的闲人真多,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买单。就在这当儿,一条情报飞进陆局的手机——
“苗爷有可能是刘应君命案指使者。”
夜宵过后,两个女人嘻嘻哈哈上了车,又兜了一阵风,这才去许凤家。
许凤住的是独幢法式别墅,两层还带个尖顶阁楼。
许凤把车停在院里,边说边下车去开门。
就在她按亮门前灯的瞬间——
呼!一只鹰从天而降。
跃下院墙的黑影直扑许凤。
白如兰飞身而上,一掌推开许凤。
许凤踉跄倒地,寒光擦背闪过。
是把又薄又快的刀!
这样的刀,来势这样猛。不是白如兰,许凤早没命。
能用刀的,当然就不是鹰,而是人。
这人想不到白如兰如此身手,回手一刀,直取她咽喉。
明灯之下,利刃如风,白如兰躲闪不及。
只听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倒下的不是白如兰。
一支凌空飞来的箭,不偏不倚,正中刺客脖颈。
夺人命者命被夺,高手背后有高手。
当110接白如兰报警赶到的时候,刺客已血凝气断。
有经验的大夫说,箭上有毒。
不错,箭上有毒。
这毒来自当地特有的毒箭木树的汁液。此毒了得,只要见血,中箭者难逃一死。因此被称为“见血封喉”。
被封喉的不是别人,正是赵宇!
已经决定收手的赵宇,终于没有经得住桑拿城那霓虹灯的诱惑,在返回落脚地途中,又转道许凤的住地。
他万没想到,一支毒箭早已在暗夜中尾随。他行刺许凤,把自己暴露在灯下,给了这毒箭最佳的时机。
毒箭从暗夜中飞来。
射手在暗夜中消失。
赵宇死不瞑目。许凤魂不附体。
白如兰抱起许凤,连连叫着:“凤妹子,凤妹子……”
此刻,夜已深。云江小城已入睡。
而另一座小城却刚刚醒来——法国南部的格拉斯。
格拉斯被漫山遍野的紫红色熏衣草簇拥着,风中香气沁人心脾。从17世纪开始,这里就是法国香水的摇篮,至今仍是法国香水重要产地和原料供应地。风靡世界的香奈尔5号就诞生于此,为法国赢得了“香水之国”的美誉。
金发碧眼的苏菲脸上荡漾着优雅迷人的笑。她站在格拉斯伯爵城堡上,向刘德贵介绍法国香水的悠久历史,如数家珍。
“你想不到吧,刘董事长,”欧阳丽这样翻译着她的话,“最初让格拉斯出名的不是香水而是牛皮。”
“牛皮?”刘德贵愣了愣,“你没翻译错吧?”
欧阳丽笑了:“没错,是牛皮。格拉斯盛产牛皮皮具。皮匠们为了去除皮革的臭味,就用这漫山遍野的熏衣草制成香料抹在牛皮上。这些工人阶级惊喜地发现,不但牛皮香了,连他们的脸皮也香了。是擦汗时抹香的。于是香料业就变成香水业。后来在路易十五的领导下,格拉斯成为世界闻名的香水产地,牛皮从此拜拜啦!”
此刻,什么皮牛拜拜,刘德贵没兴趣。他只想知道苏菲究竟要向他透露什么“影响我们合作的不愉快的消息”。
为这话他一夜没睡。
可是美丽的苏菲偏偏不急,带着刘德贵参观完香水博物馆,又参观香水流水线。边参观边介绍说,香水配制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调配师是艺术巨匠,他要依据现代人审美情趣的变化和需求来创造。一种新产品试制至少需要一年时间,而推广则需要好几年时间和大量广告费用。在已有上千种产品的情况下,再创造出有特色的新产品,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但是,激烈竞争的国际市场,又要求香蜜尔公司不断研制开发新产品。用一句中国当下时髦的话来形容就是“俱进与时”。
俱进与时?刘德贵听着好像有点儿别扭。
这时,苏菲停下脚步,张开双臂:“这就是我们热切盼望董事长早日到来的原因。可以说,贵妇兰中的这个红,红……”
刘德贵急忙接上去:“贵妇红,贵妇红,它是贵妇兰中的绝品。”
可轮到他说话了。
“对对,贵妇兰中的贵妇红。”苏菲说,“她的香味是我闻到的最具东方神秘色彩的,是王者之香。刘董事长,你为香水取的名再美丽不过了。用你们中国成语来讲,真是鸡立鹤群!”
刘德贵连连摆手:“不对,不对。”
苏菲一耸肩:“闻鸡起舞?”
刘德贵还是摆手:“不对,不对。”
苏菲这回想起来了:“噢,是杀鸡给猴儿看!”
刘德贵说:“这就更不沾边儿啦。”
苏菲也犹豫了:“杀鸡给猴儿……抹香水?”
得,这回沾边儿啦。刘德贵忍不住大笑起来。
苏菲说:“刘董事长,你高兴我也高兴。贵妇红为我们开辟了不可估量的合作前景。但是很遗憾,你跟我们不是独家合作。我们已经得到情报,你们基地另有秘密合作伙伴。刘董事长,请你不要——船踩两只脚啊!”
船踩两只脚?刘德贵这回笑不起来了。
他问欧阳丽,你翻译对了吗?她说我们另有合作伙伴?
欧阳丽转达了刘德贵的疑问,得到苏菲更加明确的回答。
“刘董事长,我之所以要请你来格拉斯,就是想让你骑账本看驴——走着瞧,一个新产品从研制到生产再到推广是多么不容易。如果基地船踩两只脚,另有秘密合作伙伴,那不但会侵害我们双方的利益,更可能会使香蜜儿独特的香水提炼技术被第三方窃取。一旦发生这样的事情,将给我们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请刘董事长——吾身三省吾日!”
刘德贵被当头打了一棒。他下意识地抓抓脑壳,还好,脑壳还在。这就是苏菲要说的“影响我们合作的不愉快的消息”。
是啊,这也太不愉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