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兵袭定襄
这时唐军营地是乱成一片,李靖等人虽然在数里之外,但还是看到了那血色红环,众人多是不信神佛之人,但是此刻还是惊骇莫名。最后李靖当机立断,派遣荀临、歹火刀、蛮拓尔三人带兵前来查看。
三人带了数千轻骑向那天劫地赶去,不料半路竟遇到了穆笺卓。穆笺卓见到众人,先是一愣,随后便让歹火刀先回营取来衣物,自己穿好后便随他们回唐军军营。
到了军营门口,便看见李靖、李绩二人,他原本平静的心忽然一震,念到唐太宗鸟尽弓藏的手段,一时心头大恨,但此刻四周人员颇多,他深吸一口气,收拾心情,上前对二人一拱手,笑道:“元帅。”
李靖看着他,皱眉道:“穆将军,这一天你去哪里了?不知大家都很担心你么?”穆笺卓微微苦笑,拱手道:“末将知错。”李绩飘步上前,淡淡道:“穆将军,方才你是否瞧见了那番奇景?”穆笺卓微微颔首,将心头早已准备好的措辞说了出来。
众人闻是自然奇景,一时惊叹不绝,陈卿沉吟半晌,忽有所觉,抬头看去,却见穆笺卓冷目看来,心头一颤,赶忙低下头去。
李靖见没有什么事情了,便让穆笺卓先回自己营地,准备收拾一下。穆笺卓当下拱手谢过,领着一干将领先回自己营地。
众人回到穆笺卓大帐,穆笺卓才入大帐,念到方才抵抗天劫,一时感觉生死只在一线之间,不由长长叹了口气,大步走到椅子上,整个人都摊在了椅子上,闭目沉思了起来。沉默了半天才想起四周还有众将跟在自己身后,赶忙张开眼,淡淡道:“你们先坐吧。”
众人见穆笺卓面色颓废,不知发生什么事,便纷纷坐在椅子上,等他说话。穆笺卓双手抱拳顶住额头,沉吟了下,沉声道:“陈卿,方才你要说什么,就说吧。”众将皆是一惊,纷纷看向陈卿。
陈卿略一迟疑,起身拱手道:“将军,那番天雷奇景委实是世间罕见,虽然在下并非是武林中人,但也是天机堂出身,知道这是九重天劫,只是不知是否是将军……”穆笺卓沉默了下,微微一颔首,叹道:“是我……”
众人一时骇然,歹火刀抓了抓头,疑惑道:“可是……将军,你干吗现在这副……这副……”穆笺卓瞥了他一眼,微笑道:“颓废是吗?”歹火刀怔了怔,没有说话。
穆笺卓仰头看着帐篷顶端,喃喃道:“歹火刀,你试过没有?当你全身心为了一个希望而努力时,却突然发现了鸟尽弓藏的事情,你会如何?”
歹火刀眉宇一皱,他虽然是大老粗,但是毕竟在沙场上度过了多年,这点察言观色还是有的,况且战场之上变化多端,鸟尽弓藏之时并非没有见过,此刻听见穆笺卓言语,身躯不由一震,目露迟疑之色。
在帐众人中,陈卿、度素、荀临三人听到此言,身子不由也是一震,目露惊讶之色,以他们的才智,自然能隐约猜到一些,而郭凌涛等人却面露疑惑,不知穆笺卓在说些什么。穆笺卓长长一叹气,他知道此刻帐中众将皆是他的心腹,当下将昨天在李靖帐外听到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当他话说完之时,整个大帐全都安静了下来,简直落针可闻,帐外微风拂动,不时吹起些些残叶,而远处唐军士兵忙活着事务,嘈杂声隐隐传来。
过了片刻,黄崖蓦地跳了起来,伸手指出穆笺卓,嘴巴张了老大:“啊啊啊!”地叫了数声,蛮拓尔微觉不悦,拉了拉黄崖,皱眉道:“老黄,别鬼叫了!”黄崖咽了口口水,叫道:“将军,皇上居然敢这么对你?看我去教训……”
他话未说完,陈卿陡然站了起来,冷冷看着黄崖,沉声道:“黄崖,你不要命了?小心隔墙有耳!”黄崖闷闷哼了一声,坐回椅子上。陈卿长长吸了口气,转头看着穆笺卓,冷冷道:“将军,你……确定,你没有听错么?”
穆笺卓闻言剑眉一挑,一丝杀意掠过眼底,一手撑住椅子,缓缓站起身来,冷冷道:“你的意思是……我胡说?”荀临见势不好,赶忙站了起来,正要去拉陈卿衣服,不料陈卿蓦然一甩,若论力气,十个陈卿也比不过一个荀临,但是此刻荀临心头着急,力气用的不大,而陈卿却盛怒而甩,荀临一个平衡没找好,猛地摔到一边。
陈卿冷冷盯着荀临,恶声道:“滚开,谁允许你碰我衣服了?”此言一出,众人全部惊呆了,全部看着平日潇洒如仙的陈卿,犹其是朱石,他愣愣看着陈卿,半晌未语。
荀临被摔到一边,正好摔到度素身旁。度素赶忙上前把他扶起,看向陈卿,皱眉道:“陈卿,你太过分了吧?”陈卿瞪着他,喝道:“关你什么事?”
“陈卿!”穆笺卓蓦地一拍桌面,他盛怒之下,全身功力未及收拾,一掌将身前桌子打的粉碎,喝道,“你给我注意一点,这里是军帐,不是你家!”陈卿身体颇弱,被他杀气一激,顿时一颤,但他却双手握拳,勉力在穆笺卓的杀气中转过身来,咬牙道:“将军,不知你告诉我们这些,有什么意思呢?”
穆笺卓剑眉骤然凛了起来,若按他未渡劫前,一身魔功的催逼下恐怕会立刻把陈卿毙于掌下,但此刻他一身魔功尽数化去,残余真气在他体内流转一周立时让他灵台一清,他长吸一口气,涩声道:“我告诉你们就是要你们给我拿主意!”
度素剑眉一挑,面露冷笑之色,但随即逝去,而陈卿盯着穆笺卓许久,忽然哈哈一声大笑,猛地将头上羽冠一把扯下掷在地上,狂笑道:“将军,这羽冠便如我以往人生,从此被我踏在脚下,扔在身后。”
穆笺卓双肩慢慢颤抖起来,倏地右拳握紧,咬牙道:“你的意思是……你要……”
“不错!”陈卿一声大喝,“我要离开银羽军!”朱石闻言心头大惊,赶忙上前说话,不料陈卿长袖一甩,狂笑声中,早已步出大帐,帐门虽闭,但扔听见隐约狂
笑,遥遥传来。
帐中立时安静了下来,约过了片刻,众人才回过神来,全部看向穆笺卓。却见他抬头看天,默然不言。歹火刀心头一叹,伸手一按身旁佩刀,倏地站起身来,拱手道:“将军,如果皇上当真这么做的话,那么我们也没有继续为他效力的理由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吃了一惊,度素剑眉微凛,沉吟了下,慢慢站起身来,抱拳道:“不错,所谓鸟尽弓藏,他李家天下既然要灭将军,将军何不取而代之?”荀临不料竟听到这等惊世之言,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而黄崖、蛮拓尔、董达和、董驮罗四人均是老粗,但对穆笺卓绝对忠心耿耿。郭凌涛却是从长安铁甲军后来调来的,对银羽军忠心不多,军队中讲究实力,家世没有多大用处,故而他在军队中地位不低,而在银羽军中却曾被东方翔云所救,他本就是忠义之人,自然而然对银羽军也自带效忠,此刻便闭口不言,决心誓死跟随。
而朱石,他从山西来到长安,一行人中与之最亲近的便是胡惜凌、陈卿、钱轩三人。而钱轩死在了吐风关,胡惜凌驻守长安,此刻陈卿又抽身而去,一时间,他只感觉自己仿佛孤立无援,被世间上的所有人都孤立了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回过了神来,迷茫地看向四周众人,嘴角微微抽搐,倏地心头一叹,反身坐回椅子上,默然不言。穆笺卓却不打算放过他,依旧盯着他,沉声道:“朱石,你呢?你是同意度素的话么?”
朱石呆了半晌,突然怒道:“反正你们都决定了,还问我来干吗?我只知道一点,既然我入了银羽军,那么我就一生效忠,决不再背叛。”他平时性格柔和,此刻乍一发怒,众人均吃了一惊。
穆笺卓瞳孔微微收缩,慢慢一颔首,目光一扫帐中诸将,冷冷道:“既然如此,众将听令,李世民对我不义,我又何必对他存忠,荀临,书信一封,速达长安,命令我府中众人全部撤离,度素,写封诏书,给我公告天下,将李世民的言行公告天下,歹火刀、蛮拓尔、郭凌涛、朱石、黄崖、董达和、董驮罗七人听令,整顿兵马,我们要挥师长安!”
这一刻,整个唐朝的命运,就出现了这么一个小插曲。
自从定襄城被攻破后,李世民便派遣了薛仁贵到此驻守。薛仁贵一代唐朝名将,文韬武略,无不罕见敌手,初到此处,便将此城治理的井井有条,同时派了其子薛丁山与薛丁山之妻樊梨花驻守望阳关。
此时薛仁贵负手立于定襄城之中,默默凝望着墙上那柄方天画戟,那月牙的弧光隐隐散发出丝丝寒意,那冰冷的杀意从兵刃上散发而出,让整个房间中都有着一股寂静与严肃。年已四十的他此刻完全没有了以往在战场上勇猛,此刻的他像一个垂暮老者,默默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按照历史此时薛仁贵应该是十七岁,但是因为剧情需要,所以把他年龄升到了四十,所以他儿子和樊梨花也已经成亲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不知为何,这几天他都心神不宁,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一般。
他久在战场打滚,对于这种预感都有一定的准确性,但他从来不在乎,这不过是预感,总不可能因为这预感而出兵吧。但是这次,他却不得不相信了,因为这次的预感十分强烈,不断地刺激着他的神经,他不得不派了亲信韩让带着九千步兵增援望阳关。
思绪还没有结束,门外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闭上眼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的预感灵验了。当他睁开眼睛时,全身的气势蓦然变了,已经变成了一名战场虎将,全身的杀气不断缭绕,他转身坐到桌子上,沉声道:“进来!”
话音才落,门便被撞开了,只见三人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薛仁贵定睛看去,来人是他的儿子薛丁山和心腹韩让、龙仁,三人浑身浴血,踉跄而入,瞧见薛仁贵,纷纷跪倒在地,薛丁山首先开口,叫道:“父亲……不好了,穆笺卓引军五万,杀入望阳关,我们不及防备,被他攻破关口,幸好韩叔来救,我们九死一生才逃了出来啊!”
薛仁贵浓眉一扬,面露惊讶之色,他千算万算,却绝对没有想到居然会穆笺卓带兵造反。穆笺卓之父穆鼎云与他不熟,但知道是唐朝的开国功臣,功劳显赫,而穆笺卓也四年前的渭河之中异军突起,就此扬名,他也与其打过几次交道,觉得此人一身武功出神入化,深不可测,而且他与穆笺卓的几次交道中,觉得此人心机深沉,绝对是一个枭雄人物。
但他却始终认为,此人至少是对唐朝忠诚的,想不到他居然趁唐朝大军进攻突厥之时突然带兵杀回,此刻定襄城兵力不足八千,根本无法抵挡这五万兵马,他沉吟了良久,忽地问道:“梨花呢?你们带回多少兵马?”
韩让一拱手,沉声道:“樊将军正在整顿兵马,我们一共带回大约六千兵马。”薛仁贵眉宇紧皱,凝神细思:“六千加八千,我们有一万二人马,但是对方有五万兵马,这可怎么办呢……若是一般将领,倒可应付,但是此人文韬武略无不惊才艳艳,恐怕……”
他长长叹了口气,目露惆怅之色,薛丁山面露恨色,忽地抱拳道:“父亲,不如我们先退出定襄城,赶到马邑去,张公瑾不是在马邑么?”薛仁贵虎目一张,喝道:“糊涂,银羽军来势汹汹,定襄城此刻乃唯一屏障,若是舍弃此城,则银羽军一路直取,必直达长安。”
薛丁山被他一喝,顿时作声不得,只能低头不言。薛仁贵沉吟片刻,忽地头微微一偏,沉声道:“梨花,进来吧。”门外一声清喝,步入一名戎装女子,面目清秀,却气势不凡,显然是在战场上打滚多年。薛仁贵看着来人,叹道:“梨花,你有什么办法么?”
樊梨花对薛仁贵一拱手,说道:“唯一的办法,只能摆空城计了。”薛仁贵浓眉一皱,迟疑道:“空城计?万一对方识破……”樊梨花轻叹一声,淡淡道:“那只能依照丁山之言,退到马邑,我们目前一方面在此留下三千骑兵摆空城计,一方面让丁山他们先赶到马邑报信,同时急调四周兵马聚集马邑,准备迎击。”
薛仁贵微微一颔首,忽地眉宇一沉,说道:“不对,穆笺卓若要造反必有原因,他必定会发出诏书公告天下,梨花,穆笺卓可有诏书?”樊梨花微一迟疑,从怀中取出一封黄绸书信,交到薛仁贵手中。薛仁贵凝视那书信,伸手接过,展开微一细观,眉宇一皱,沉声道:“吾对大唐素怀忠义,然圣上鸟尽弓藏,欲以乱军之中取吾之首级,今诏书天下,吾自引银羽,若有阻者,必以敌手为论。”
他眉宇慢慢皱了起来,看向樊梨花,沉声道:“梨花,他进攻时有没有说什么?”樊梨花想了想,说道:“他说……圣上对他鸟尽弓藏,不仁不义,所以他才……”薛仁贵长叹一声,喃喃道:“以他才智,必不会取此荒唐理由,那么说来……难道皇上当真……”
他沉吟了下,倏地站起身来,沉声道:“梨花、丁山,你们马上调集兵马,留下三千轻骑,其余士兵,全部迅速赶到马邑,韩让、龙仁,只能麻烦你了。”龙韩二人对视一眼,韩让微微一笑,淡然道:“自从跟随大帅以来,就把脑袋交给大帅了。”
薛仁贵虎目微热,默默一颔首,目光扫了扫樊梨花、薛丁山二人。二人均是明白,当下拱手告退,赶忙去整顿兵马。
薛仁贵看向韩让,迟疑道:“老韩,你说……”韩让微一苦笑,叹道:“我们不用想这么多,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薛仁贵骤然醒悟,颔首道:“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