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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耳提面命(1)

每天黄昏六点半到八点,是赛恩健身中心人气最旺的时候。器械馆的健身器材全都被占用了,人们争先恐后地动作着,仿佛他们是置身在冰天雪地里,只要停下来就会被冻僵似的。体操馆里播放着节奏强烈的乐曲,排着队列的男男女女们随着音乐的节拍扭腰晃臀,耸肩踢腿,摇头甩臂,那情景看上去就象是一群用三维图象制做的卡通人。

做为领操员,周菇和另一位姑娘站在队列的前面做着示范。对于周菇来说,这是她生活中最出彩的时刻,身后有许许多多的眼睛在注视着她,身后有许许多多的身体在摹仿着她,她的一举手一投足都成了人们注意的中心。于是,惬意的满足感就随着汗水从每一个毛孔里舒舒服服地溢了出来。

周菇今天在前面领操的感觉似乎有点儿异样,一种无形的压抚感从背后源源地传递着,先是后脖颈,然后是肩背,接下来是腰臀,大腿小腿和脚踝。那感觉仿佛有些酥痒,有些麻热,于是她下意识地扭了扭脑袋。

这样,周菇就看到了韩律师。

韩律师那矮小的个子本来已经淹没在人群里了,可是他那两个闪闪烁烁的眼镜片却引人注目地发送着SOS。看惯了韩律师平时打着领带西装革履的严谨模样,眼前他这一身犹如被罩一样宽大的练功服望上去就显得有点可笑了。韩律师看到周菇回头向他张望,立刻兴奋地抬起手跳了跳脚。他的掌心向外张开,那动作就象立在出站口举着接人的牌子。

“嘻嘻嘻”周菇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

站在旁边的健美操教练望着周菇皱了皱眉头。于是,周菇就离开了领操的位置,她告诉教练,有人来找她办一件急事。

看到周菇退下来,韩律师就顺着墙边走过去,与周菇在后场的一隅相会了。

“哎,你怎么来了?”周菇开心地笑着,毫不掩饰她的惊奇。

周菇那妩媚的笑让韩律师激动起来,他直截了当地说,“想看看你怎么领操的嘛,想看看你。”

周菇感动了,她敛了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真的,以后就可以天天跟你练了,以后就可以天天跟你在一起。”韩律师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健身中心的年卡来。

周菇接过那张卡,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在这张不起眼的年卡上,周菇看到的是一对躲在厚厚的眼镜片后面闪闪发亮的小眼睛。

一千块钱一张的年卡,周菇明白这卡是为她而买的。

周菇想掩饰自己,她把年卡递还给对方的时候,尽量用若无其事的语气说道,“这么说,从明天起我们就可以天天见面了?”

“嗯,大概还要一周以后吧,”韩律师说,“我今天来也是想告诉你一声,明天我打算去深圳。”

“明天,你去深圳?”周菇的神情显得有点儿落漠。

韩律师读懂了她的表情,连忙解释说,“还不是为了晏蔚然的那桩案子嘛,他在那边遇到了问题,我得去一趟。”

“噢,晏先生已经在那边了?”周菇挑了挑眉毛,然后说道,“深圳那地方,挺好玩的吧。”

“好玩,”韩律师立刻接上说,“怎么样,想不想跟我一起去深圳?”

周菇说,“我要是去的话,我自己会安排。”

“得了得了,你就不要操心了。我来办,算是我请你去玩儿。”韩律师大包大揽地挥挥手。

“真的?”周菇嘴一抿,送过去一个小甜甜。她身子扭了扭,胸前的波就跳起了健美操。

韩律师的目光便凝住了。

请韩律师到深圳,是柳琛的主意。被告失踪了,即使官司打赢了也无法追回债款,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晏蔚然有些绝望,他想听之任之,随它怎么算了。可是柳琛却不甘心,她觉得事情应该还有转机,不到最后时刻绝不轻言放弃。

于是柳琛就自己给韩律师打了电话。

晏蔚然说,“柳琛,韩律师要来,咱们俩是不是应该分开住。”

“算了,别麻烦了,“柳琛说,“韩瀚是个聪明人,什么事情不明白?故意做样子给他看,反而让他不高兴。”

晏蔚然想了想,也就不再说什么。

韩律师带着周菇下了飞机,就打上出租车直奔晏蔚然投宿的圳河旅馆。两个男人见到对方各自身边的女人,只是会意地笑了笑,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女人则不同了,柳琛见到韩律师身边带着周菇,有些意外地说,“哟,真没有想到你会来呢?”周菇呢,看看柳琛再瞧瞧晏蔚然,格格地笑着凑到柳琛的耳边说,“呀,你怎么会在这儿呢?”柳琛脸红了一下,解释说,“单位让我到深圳出差,和他碰上了。两个人搭个伴儿,也好互相照应照应。”“噢”周菇意味深长地笑着,权做相信了。

两个女人在旁边说着话,韩律师就到柜台去登记。等服务小姐安排好了,四个人就一起上去开房间。3楼305,一个大套间,里间是卧室,外面摆着会客用的沙发和茶几。服务小姐打开门,转身走了,周菇就把目光投向韩律师,那意思是问,只开了这一套房么?

韩律师一副并无觉察的样子,忙着请晏蔚然和柳琛落座。周菇回过脸,正与柳琛的目光相遇,两个女人双双低下了头。周菇说是要收拾一下东西,转身进了里间。

韩律师的心思也跟着周菇进了里间,嘴里却有一句没一句地向晏蔚然问着这边法院开庭的情况。不一会儿,周菇就从里边走了出来,她笑咪咪地问柳琛,“哎,你们住在哪儿啊?”

晏蔚然替她回答,“巧了,就在你们上面,四楼405。”

周菇挑战似的盯着晏蔚然说,“能不能到你们住的房间去看看?”

周菇一句一个“你们”,柳琛的脸就一阵一阵地红。晏蔚然象做了亏心事一样,连连说,“当然当然,走吧,走。”

那一刻,周菇俨然成了指挥官,调动着三个部下往楼上走。打开405房,看到的是和方才一模一样的套间,外面摆着会客的沙发茶几什么的,里边是卧室。会客室的写字台上只有一台小彩电,没有电话。卫生间里有坐便器却没有浴盆,只装了一个简陋的沐浴头。卧室里没有壁柜,只有一个样式简单的大衣柜。

周菇做了这番巡视之后,皱皱眉头总结道。“这里住宿的条件太差了。”

没有人说话。

周菇忽然拍了拍大床,怪模怪样地笑着说,“双人床倒挺大,是不是,啊?”

两个男人嘿嘿地陪着笑。

从四楼下来,周菇和韩律师回到他们的305房间。周菇刚刚转过身,韩律师就从后面一把搂住了她。周菇没有动,由他搂着。

等他一松手,周菇就径直走开,坐到了大沙发上。韩律师也跟过来坐下,手臂从后面围上去,还想再抱抱。周菇挪了挪身体,斜着眼儿望着他说,“可以让你抱抱,因为你出了机票钱。”

“瞧你说的。”韩律师有些尴尬。

周菇忽然盯着他的眼睛问,“你愿意娶我吗?”

韩律师认真地思索了片刻,然后回答说,“我得想一想。”

周菇于是站起身,去给自己倒茶。

等周菇端着茶杯坐回来,韩律师也盯着她的眼睛问,“你愿意嫁给我吗?”

周菇说,“让我想一想。”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对视着,彼此会心地笑起来。

等收了笑之后,周菇说,“今天晚上我睡沙发,你去睡里边的床。”

“不不不,我在沙发上睡,你睡里边的床。”

两人就这样商定了。

韩律师草草地冲浴,他用完了卫生间,然后就老老实实地躺在了会客室的大沙发上。听着周菇锁了套间的门,听着周菇的拖鞋响,听着沐浴头的水流声,听着,听着听着,韩律师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的,似乎有人在扯他的耳朵。韩律师眼睛似睁似闭,朦朦胧胧地看到有微光从套间里透出来,透在粉色的睡衣上。那睡衣犹如薄纱的灯罩,灯身是那美妙的胴体……

韩律师忽然醒了过来。

真的是周菇,她穿着睡衣站在沙发前。在她的身后,可以看到套间的门开着,床头柜上的灯光昏昏黄黄,透过了她那薄如蝉翼般的睡衣。

“你怎么?”韩律师惊讶地问。

周菇没有说话,她把手伸进来,轻轻撩着韩律师的脖子。韩律师忍不住去捉那只手,那只手却向上一滑,捏住了他的耳朵。

唔,这就叫耳提面命吧,韩律师愉快地想,他就那样被周菇提起来,跟着周菇一起进了里间卧室。

躺在双人床上,钻在一床毛巾被里,韩律师觉得这似乎是一个恍恍惚惚的梦。

“你一直没有睡呀?”

“睡不着,”周菇伸手向天花板上指了指说,“我想,今晚那两个人是睡在一起的,我们俩干嘛要分开?”

韩律师在心里笑了,可不是嘛,只隔着一层天花板,上面就是柳琛和晏蔚然的大床。

翌日,四个人不约而同都起来得迟了,早饭也就当做了午饭。韩律师有了一夜的满足,再坐下来谈案子也就有了气闲神定的从容。

“这么说,康利公司就这样从深圳消失了么?”听了情况介绍,周茹觉得十分惊奇。

“看来是这样,”柳琛叹了口气,“失去了被告,任何判决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不可能,它总要留下痕迹的,”韩律师经验老到地分析着,“从康利公司的一系列做法可以看出来,他们不止一次得手了,你不是受骗上当的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只要康利公司还想继续做下去,它就会在深圳留下它的滩头阵地。一俟时机合适,立刻再次行动。”

“你说得对,”晏蔚然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问题就是,深圳人海茫茫,我们从哪儿能把那个姓雷的捞出来?”

韩律师想了想说,“除了公司本部,他们在深圳还有什么地盘?”

“地盘?”晏蔚然思索着,“也没什么了,就是还有一个不锈钢具商店,是属于康利公司的。”

“商店?”韩律师敏感地站起身,“这么重要的线索怎么忽略了!”

“没有忽略,“柳琛说,“我们去找康利公司的那一天,顺便看了看康利不锈钢具店。它已经关门了,门上还贴着歇业的告示。”

“关了门不怕,只要里面还有东西,就能向法院申请诉讼保全。”韩律师胸有成竹地说,“这样做,起码可以挽回一些经济损失。”

韩律师到底是内行,让他这样一指点,晏蔚然顿时觉得又有了希望。四个人决定立刻行动,到那个不锈钢具店去看看。

大家坐着出租车到南华路找到了那家店。虽然正值营业的黄金时段,店面却被拉下的铝合金闸门遮盖着。韩律师走过去,贴着闸门的边缝左看看右瞧瞧,然后又趴下身子,想从接地的缝隙里看到些什么。可惜那闸门太严密,韩律师忙了半天,却一无所获。

“咚咚咚”韩律师用手拍响闸门,“有人没有,有人没有?”

周菇他们也都跟着拍,跟着喊。

薄薄的铝合金闸门就象一面大鼓,震耳欲聋地响起来。不锈钢具商店的旁边有一家水果店,里面的老板闻声走了出来。

“喂喂,你们干什么?”那老板盯着韩律师他们看了又看。

晏蔚然说,“找人,这个店里的人呢?”

那男人有点儿异样地笑了笑,“嘿嘿,他们关门七八天啦。”

韩律师灵机一动,插话道:“嗬,关门儿?送上门来的钱也不要了。”

那男人愣了愣说,“你们,送钱?”

韩律师煞有介事地说,“可不是,朋友介绍的,带着钱来,要提他们的货。”

那男人换了口气说,“哦,你们是从外地来提货的呀?”

晏蔚然附和着,“可不是,坐了一天一夜火车才赶到这儿。”

“哦哦哦,原来是这样。那好吧,我告诉你们吕经理留的一个电话号码,你们自己和他联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