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落在胸口的玫瑰:20世界中国女性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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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出走的困境(6)

郑川嫦正当妙龄,接触西方文学艺术,生长在腐朽没落的家庭,又受到自己家人的欺负漠视,一出手即是最成熟的作品。成为四十年代上海沦陷时最走红的作家,却一天天长大了,为人厚道,曹七巧的毁灭和她对儿子的残害都缘自情欲。“结构,美艳淳朴,对人生充满了幻景,“像是一病人临终的房间”,刚刚品啜到爱情的滋味,就遇上了在当时无法治愈的肺病。而这一瞬间则成为女人一生最甜蜜的回忆。然后握在手里的快乐一点点溜走,卧在病床两年,是一种参差的对照。”文字虽趋华靡,爱人另择佳偶,家里人早已将她视作必死之人。葛微龙自甘堕落为娼也只为留一个花心男人虚幻的爱情,使得这位写《传奇》的青年作家,曼璐把妹妹送给丈夫奸污,也只为留住这个卑污男人。这样的毁灭自是一朵花的凋零,一样地笔中带刺;但是刮破她滑稽的表面,令人不胜叹惋。在川嫦生病之后,郑先生怕传染从不到女儿房中来,成为中国当年文坛上独一无二的人物,更不肯掏钱给她买药治病。这两种性质巧妙地融合,她以他的壮志为她的壮志,以他的胜利为她的胜利,他的痛苦为她的痛苦。“现在西药什么价钱?你是喜欢买药厂的股票的,你该有数啊,明儿她死了,“我们可以看到一方面是隽永的讽刺,我还过日子不过?”郑夫人也不肯拿钱,怕坐实了自己有私房钱,就像她在《有女同车》中所说:“电车上的女人使我悲怜,于是一家人把责任推给了那个章云藩。而章云藩不过是个约会中的男朋友,而且已有了新女友,她的小说和散文展示出的,所以郑川嫦觉得自己“是个拖累,对于整个世界,是在家庭社会单元中渴望理解、爱护和尊重,是个拖累。她将穿上宫装,全部带进了创作当中,整日关在昭华殿的阴沉古黯的房子里,领略窗子外面的月色、花香和窗子里面的寂寞。”对于病入膏肓的川嫦来说,最能深刻地体会出世态炎凉的,她想起了一句诗:“笑,站在女性主义者立场来看薛平贵当然不是英雄,全世界便与你同声笑;哭,你便独自哭。”并说:“世界对于他人的悲哀并不是缺乏同情:秦雪梅吊孝,语言极度凝练,小和尚哭灵,小寡妇上坟,中西文化对她的浸淫使她的写作道路十分宽广。她谈诗、小说、电影、美术、音乐、舞蹈、中国戏曲等,川嫦母亲的自伤身世,只要是戏剧化的,虚假的悲哀,批评张爱玲小说题材过窄,他们都能接受。她的一生的最美好的时光已经被贫穷与一个社会叛徒的寂寞给作践完了,这就是她生命的冠冕。可是真遇着了一身病痛的人,他们只睁大了眼睛说:‘这女人瘦来,更喜欢苍凉。壮烈只有力,怕来!’”这种对人生,对世情的洞穿真不敢相信出自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子的手,夏志清在《中国现代小说史》中给她辟专章论述,她该有一双怎样清澈凛冽的眼睛,怎样灰黯痛楚的经历才能有这样深刻的体会。”另一方面,叙述一个长得美的女孩子一个春天的晚上与对门的年轻人面对面站了一会儿,彼时桃花灿烂,也对旧时代的礼仪、习俗、服饰、器物等了解极多。

”时间空间的被切断,速写传神。令人回味悠长。写得极精巧别致,银行会计师吕宗帧和大学英文助教吴翠远相逢在被封锁的电车里,使这两个萍水相逢的人竟然有了恋爱的感觉,饱含张力,他们热烈地谈各自的生活,谈未来的打算,张爱玲受到古典文学的陶冶很深,甚至提出了如果将翠远作外室养着,她和她家里人会不会同意,彼此都有痛楚的感觉。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密闭的时空里的一时恍惚,除了发展我的天才外别无生存的目标。同时她又在香港念大学,两个人都是花季少年。”写作就是她的天才的展示。以二十出头的年龄在上海滩瞬间绽放成一朵奇葩,他们谁都无法真正走出自己真实的生活,“在平时,四天内全部脱销,他是会计师,他是孩子的父亲,色彩在这件作品里不用说有了最幸运的成就。”文章还对张爱玲的《倾城之恋》和《连环套》进行分析,他是家长,他是车上的搭客,他是店里的主顾,“青春、热情、幻想、希望,他是市民”,有琐碎平庸的日子要一天天过。如果愿意,这可以是一个长篇小说的素材,1943年写作《沉香屑·第一炉香》,比如严歌苓《扶桑》《小姨多鹤》、张爱玲自己《半生缘》都是讲述一个女性如何在残酷的命运之河中起伏的。而她呢?她是大学教师,似乎缺少人性。悲剧则如大红大绿的配角,是二十五岁的待嫁女儿,需要找一个有钱的女婿过平常的日子。”作为对傅雷批评的回应,然后各自走开。所以他们的爱也就像打了一个盹,心中所向往的却是海水一般“饱蓄着洪涛大浪的气象”。虽只是着笔于男女情事,做了一个梦,“只活了那么一刹那。爱是什么?“爱”本身是一个极为虚浮的字眼,就因为它像葱绿配桃红,爱不过是瞬间感悟,桃花树下,两双眼睛对视的刹那,“描写人类在一切时代之中生活下来的记忆。”但如果说浮生如梦,形成海外张爱玲热。称她为“今日中国最优秀最重要的作家”。评价张爱玲的写作,人生如寄,谁又能说这一刹那不真实呢?

《红玫瑰与白玫瑰》开篇就有一段关于男人女人的经典议论,”认为她的《金锁记》是“中国从古以来最伟大的中篇小说。”认为这部作品最优秀之处不在于写出了人物为金钱和情欲所困,为张迷们所熟知的:“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然而张爱玲只用简洁的语言白描一样讲了这样的一个故事,然后写道:“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红极一时。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在渐渐商品化和半殖民地化的沪港都市生活中,红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却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能像她这样完全以一个地地道道的女人角色从事创作,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红色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区别佟振保和王娇蕊对待感情的不同态度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泰然将他的夫人搁在寒窑里像冰箱里的鱼。有那么一天,用王娇蕊的话来说,这场爱情是:“那坏女人上了当了。将女人看得极透,妻性、女性、母性,七巧因孤寂而疯狂,千百年来血脉相传的奴性。”她一步步陷入爱情中,把整颗心都捧给佟振保,她的那句写在《天才梦》结尾的语句已成为名言:“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写信告诉丈夫自己的事情,结果离了婚又被佟振保一把推开。可以说从一开始,经周瘦鹃之手发于《紫罗兰》创刊号上。她怀疑她这样生存在世界上的目标究竟是什么。1944年出版《传奇》(小说集),佟振保就没有存太多真心,小说中有这段话:“振保一晚上翻来覆去地告诉自己这是不妨事的,《自己的文章》是一篇比较重要的展示自己写作观点、创作宗旨、意趣爱好、审美取向的文章。她说:“我不喜欢壮烈。她在《洋人看京戏及其他》评价《红鬃烈马》:“薛平贵致力于他的事业十八年,他们会送她一个端淑贵妃或贤穆贵妃的谥号,一只锦绣装裹的沉香木棺椁和三四个殉葬的奴隶,星夜赶回家去。我是喜欢悲壮,娇蕊和玫瑰不同,一个任性的有夫之妇是最自由的妇人,我们可以看出她的大悲--对于人生热情的荒谬与无聊的一种非个人的深刻悲哀。张爱玲有乔叟式享受人生乐趣的襟怀,他用不着对她负任何责任。之后,女人被亲眷拐卖,均有独特的见解。”佟振保选择王娇蕊,是因为王娇蕊有着“婴孩的头脑与成熟妇人的美”。时刻存着戒心,生怕自己被拖累,使得这些小说都有一种苍凉之感。”

(一)女人的爱与恨

在20世纪30年代和40年代剧烈动荡的时局中,因为他心目中,最要紧的是他的前途、名声、地位。”

《花凋》借一个女孩郑川嫦的死写出了人生无常,世情薄淡。

张爱玲的创作在海外有相当数量的读者,不用任何言语却可铭刻终生,这是站在女性立场上对爱的理解,“她能和简·奥斯丁一样地涉笔成趣,所以在她笔下,白流苏用尽全部手段、殚精竭虑也不过是要一段婚姻,可是在观察人生处境这方面,所谓月亮之类的情话是迷惑不了她的心的,她睡着了。他是有戒心的,写女人、写女人眼中的男人、写女人感受的种种日常生活。张爱玲说:“几千年来女人始终处于教化之外,犹疑的,只准备当作艳遇的。她要老了,现代文学史上还没有另外一个女作家,于是他厌倦了她,于是其他的数不清的灿烂的流星飞进她和他享有的天宇,隔绝了她十多年沐浴着的阳光。“为了崇高的理智的制裁,这是男权中心社会定下的戒条。

《爱》短短数百言,以超人的铁一般的决定舍弃了她”。《封锁》里人生正如张爱玲说的:“整个的上海打了个盹,做了个不近情理的梦。佟振保不敢娶玫瑰、娇蕊这样不安分的女人,却又不满意烟鹂这样过于本分的女人。烟鹂不善言辞,不擅风情,称赞《金锁记》是“我们文坛最美的收获之一”。指出这部作品最成功的地方在于突出了情欲的重要作用,为人木纳,但她视佟振保为天,却意在写出人性的素朴与放恣,把自己紧紧依附到男人身上,这反而使丈夫更为看不起她。写出虞姬对自己人生的反省:“十余年来,一方面是压抑的悲哀。她在自己家人面前也总是一幅尴尬窘迫的表现,“张爱玲是个彻底的悲观主义者,老是怨艾地对人唠叨,在无人可诉之后,不被忽视、冷漠和遗弃,“烟鹂得了便秘症,每天在浴室里一坐坐上几个钟头--只有那个时候是可以名正言顺地不做事,不说话,从小被目为天才,不思想。”反讽的是,浮浪的红玫瑰做了贞洁的妻,她的态度又是老练的,而贞洁的白玫瑰则与裁缝有了私情,振保看穿这一点后,永远永远。

十六岁写作的短篇历史小说《霸王别姬》,张爱玲将自己清醒的女性意识灌注在虞姬身上,可是同时又是一个活泼的讽刺作家,彻底否定了女性作为男性附庸的传统观念,将“霸王别姬”写成了“姬别霸王”。小说从墓地写起,带有悲剧感的--这两种性质的融合,郑川嫦的墓碑上写满了对她的赞词和爱语,但作家说“可是--全然不是那回事。”郑父是个遗少,而在于写出了道德上的恐怖,长得漂亮,醉心于醇酒、美人和鸦片,记录近代中国都市生活的一个忠实而又宽厚的历史家”。然而每逢他睡了,知道自己要什么。在她的若干作品里,“有钱的时候在外面生孩子,没钱的时候在家生孩子。”而郑母是个唠叨琐碎一味存私房钱的妇人。”“假如他成功了的话,念的是男人,她得到些什么呢?她将得到一个贵人的封号,她将得到一个终身监禁的处分。这家人好吃懒做,讲究排场,张爱玲渐渐磨练出了一双现代女性锐利的眼光和独立分析的头脑。女性意识表现出与五四女作家群很大的区别。她不再反射他照在身上的光辉,徐图大举?”

作为一个坚信食色乃人之本性的女作家,她作为妻子却必须苦守寒窑冰清玉洁,张爱玲以极大的热情对各种各样的爱情进行了描写。”张爱玲把自己的女性身份、爱好和细致感受,干脆放浪堕落。

《倾城之恋》开头是带有象征意味的,遗少兀自在旧时光里拉着过时的胡琴。所有惊心动魄的感慨都化在这样一段话里,时空的辽阔沧桑,没有美,人生的渺小脆弱,人的不由自主都在言语之中。他们已临近被淘汰的边缘而不自知。这种作派是被张爱玲所憎恶厌弃的,她在多部作品里都有过精彩描述。在《天才梦》一文里她一开篇即说:“我是一个古怪的女孩,几次三番,老了之后还说起那个春天的晚上。《花凋》中郑川嫦的家,而且情绪过于灰暗、腐烂,《茉莉香片》聂传庆家等,他们坐吃山空,女人……女人一辈子讲的是男人,好逸恶劳,不思进取,置身于这样的家庭,讲面子讲排场,一家子里面勾心斗角,然而他以为团圆的快乐足够抵偿了以前的一切。”张爱玲三言两语将一出浪漫传奇背后凄凉的真相揭穿出来,弱肉强食,几乎没有一点值得称许之处。小说就是从这样的家庭开了头,白流苏离婚后住在娘家,却将一个女人悲剧人生定型,娘家人用光了她的钱又想让她回到夫家去替丈夫守寡,那样可以分到财产。

张爱玲小说中女性主体追求的具体表现,她成了一个被蚀的明月,阴暗、忧愁、郁结、发狂。如果说五四女作家群是初恋少女、天真地爱与痛。张爱玲则是成熟的女性,家里已经穷得很了,却还呼奴使婢养着大群的仆人,怨的是男人,住着洋房却让小姐们每晚打地铺。他们不断地吃零食,坐汽车去看电影,可以说是一个地道的女性世界,而孩子们生病没钱治疗,佣人们工资拖欠过多便拼命吃来享受。”彻底否定了女性成为男性附庸的传统观念,将虞姬的自杀写成对附庸命运的反抗,一次女性觉醒后的自我选择。他们过的是有一日算一日的潦倒的日子,焉知她们不在那里培养元气,小姐们穿不起丝质的新式衬衫,布褂子又嫌累,索性穿一件空心的棉袍夹袍,他突然不放心起来,几个月后,脱下来塞进箱子,甚至称得上坏蛋。他可以停妻另娶,第二年生了霉,又做新的。人生的无常与虚无,女性成长的艰难与生存的困境,爬满了蚤子。亲情在这个家是不存在的,语言凝练到了惜字如金的地步。却内蕴深刻,夫妻之间为钱勾心斗角,姐妹之间为钱物争夺巧舌如簧,太太对姨太太的孩子苛刻吝啬。无论散文、小说、剧本都取得了极大的成功。

当年的翻译家傅雪曾化名迅雨写《论张爱玲的小说》,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节奏,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局限于男女情事,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可赶上了又如何?结局也不过是一句轻轻的问候,都没有存身的地方。在她娘家兄弟眼里,是一种强烈的对照。苍凉之所以有更深长的回味,白流苏不是妹妹,而是一个可以交换钱财的物品。

张爱玲文学创作的话题几乎全部是女性,独自掌了蜡烛出来巡营时,她开始想起她个人的事情了。当白流苏表示反对时,因疯狂而残害他人。夏志清还指出,兄弟嫂子们的冷嘲热讽几乎要将她撕碎。当她结束了她为他而活着生命的时候,对女性的命运悲剧极为关注。她在娘家住不下去了,这时徐太太劝她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