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壶就又笑起来,我是想起了小孙说的那句顺口溜,怎么编的来,还职务不高,工资不高,就是血压高;政绩不突出、业务不突出,就是椎尖盘突出,下边那句是怎么说的来着?
栾菊说,是前列腺的事儿吧?他在医院什么人不接触?那些无病呻吟小病大养的科长股长的,没事儿在那里胡咧咧呗!王一壶就说,别看小孙是研究生,哎,还挺实在,挺好玩儿,一点知识分子的架子也没有!
栾菊说,他一个熊结巴,能摆什么臭架子!
王一壶说,不过他结巴起来不难听,听上去跟念歌词似的。
栾菊将这话学给小孙,说是操,还有这么夸女婿的哩,结巴起来还跟念歌词似的!
孙大博士说,丈母呀娘疼女婿嘛是吧?你的日头语也挺呀好听!
栾菊说,什么口头语?
孙大博士说,操呀,漂亮女人说粗话总是特别好呀听。栾菊说,我说了吗?
孙大博士说,刚说了二十呀秒就不认账了?栾菊说,说了就说了呗,能怎么着?
孙大博士说,我看光说不呀行,还得落呀实!栾菊嘻嘻着,你就动坏了那里!
这也说明,那一段他们的家庭气氛还可以是不是?嗯。
两个老家伙又进入冷战状态,是那小两口搬走之后。小两口搬走了,老栾勤也搬到办公室住去了,我们便经常听见他在那里唱《洪湖赤卫队》插曲。他唱千斤铁链怎能够锁住我韩英,万道高墙隔不断我对同志的牵挂,韩英什么也不想,但念同志不知近来怎么样;唱秋菊妹妹好姑娘,为什么不见你歌唱?离开了县委离开了你,秋菊我怎能把歌唱……委婉哀怨,如泣如诉,谁听了都会为之动容,你同时也能听出他眼下的境况、决心及跟那个姚敏是怎么个概念了。我之所以对此印象较深,是文化馆创作组的小卞问我来着,老馆长唱得不对吧?怎么还离开了县委离开了你,秋菊我怎能把歌唱,哪能这么具体呀!这个小卞就是土门那个青年诗人,给我买过花铁的文化站长,他此时已经调到文化馆来了。估计当年风迷《洪湖赤卫队》的时候,他年龄小,没记清或没看过,故而存疑。
我说,他唱的是对的,就是离开了县委离开了你,秋菊怎能把歌唱,惟有具体才更真实呀!
之后,文化馆的小青年儿们即逮着这两句猛唱了一段。我们文化馆有个传统,每隔一段就要风行点什么,比方有一年我们喜欢唱两句小吕剧,叫知道不对就好办,就怕是私字迷住了你的眼。唱时,那个知道不对就好办须念,叫念白,你不分场合地猛丁来那么句念白,知道不对就好办,一般都会收到意想不到的喜剧效果。那一段就唱离开了县委离开了你,秋菊我怎能把歌唱,旁人听上去也觉得有什么另外的含意似的。有一次文化局开会,那个电工局长还正经八百地告诫大家,有意见提意见,不要冷嘲热讽,拿县委开玩笑呢!有意思吧?
老栾勤后来说,他和姚敏好上的事儿,也是王一壶逼的,本来没影儿的事,她老往那上头引导、编派,你就不能不寻思,小敏也怕让我担了虚名,三来二去的就那么好上了。
老两口都对孙大博士印象不错,都将其视为知己,逮着机会就分别向他告对方的状。孙大博士这人还没立场,听谁说话随谁说,王一壶跟他说老栾勤不是什么好东西,打年轻就不着调,如今又勾搭上了个小妖精,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狗改不了吃屎呀,还要跟我离婚,也不看看老娘我是谁!
孙大博士就说,嗯,也不看看您是呀谁对!您年轻时候也曾大名鼎啊鼎,光彩照啊人呢!是全县有名的铁呀姑娘,在我这个年龄段的呀人眼里,那就跟双枪老太婆不差呀半毫分;他当年是落难公呀子,凄凄惨惨戚呀戚,谁都说您找了啊他是鲜花插在了牛呀粪上,纯是抬举呀他,哎,他还不自呀觉,那还不跟他呀缠?
王一壶竟说,还双枪老太婆呢,我有那么老吗?
孙大博士说,我主要是强调您也是老呀革命,是社会主义呀革命和建设的那个老呀革命!
老栾勤在办公室住着,小两口偶尔去看看他,老栾勤向他俩诉苦,说起婚姻的不幸及王一壶的些毛病,孙大博士也跟着说,您也是不容啊易,您二位的性格不呀同,文化背景不呀同,互相确实很难沟呀通。
栾菊在旁边听见,瞪他一眼,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在那里继续说,我岳母那个个呀性,一般人很难跟她生活到一呀起,您能坚持到现呀在,说明您的忍耐呀性还是不呀错。
栾菊回到家就说他,守着人说人话,守着鬼说鬼话,整个一个两面派呀你!
孙大博士就说,操,哪有这么严呀重!他两个都是你的亲呀人,支持呀谁都会把另一个伤呀害,工人阶级内呀部没有根本的利害冲啊突,大事化呀小,小事化呀了,打个马虎呀眼就是了。
栾菊说,有你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吗?我看你纯是火上浇油啊!
孙大博士嘿嘿着,那我该怎么呀说?
栾菊说,他们说啥你听着就是了,你瞎掺和什么?
孙大博士说,我是不偏不呀倚,同时也想跟他们搞好关呀系,特别你母亲说呀话,我若不随着她呀说,她就会朝着我呀来,怀疑我跟老爹站在一呀起,其实我就是不掺呀和,他两个也好不呀了,有一个里比呀多你听说过没有?
栾菊说,什么里比呀多?
孙大博士说,不是里比呀多,是里呀比多!栾菊说,里呀比多是干什么的?
孙大博士有点急,也不是里呀比多,就是里、比呀多!栾菊说,你到底想说什么,你说得慢一点不行吗?
孙大博士说,嗯,就是里、比、多,我说的时候这么呀顿,你说的时候不要呀顿!
栾菊说,是里比多对吗?里比多是干什么的?
孙大博士说,就是压抑的呀性能量,性生呀活长期得不到满呀足,里比多积累得太呀多,那就会出问呀题,如同火山爆发一呀样,一旦爆发起呀来那就不可收呀拾,你母亲就是里比呀多太呀多!
栾菊说,你娘才是里比呀多太呀多!
孙大博士说,看看,又使小性子了不呀是?这不是骂人的呀话,而是严肃的医学问呀题,我学的就是这个专呀业,我不糊弄呀你!
栾菊说,她不就是个更年期综合症吗?
孙大博士说,这不是一般的更年期综合呀症,换一种说呀法,它其实就是强迫型精神呀病,其表现形式就是对一切都不满呀意,尔后再把自己和别呀人折腾得更不满呀意,拿着折腾当活呀干。
栾菊说,一个性生活长期得不到满足就这么厉害?
孙大博士说,如果他两个原来基础比较呀好,是举案齐呀眉,恩爱夫呀妻,始终没伤感呀情,那还好呀办,心理疗法加药物辅助就能解决问呀题;麻烦在于他两个已经伤了呀感情,且进入了恶性循呀环,怎么厉害怎么呀伤;你母亲的长相及性格又男性呀化,走路说话与男人不差呀半毫分,老爹本来就对呀你母亲兴趣不啊大,让那个年轻漂亮的姚啊敏一反衬,越发显得你母亲恶呀心,当然更不会使她满呀足;她越不满足就越呀折腾,她越呀折腾他就越呀恶心,如此循环往啊复,直至两败俱呀伤,危及身心健呀康;你瞧老呀爹明显地见呀老,说话眼歪嘴呀斜,手也开始发呀抖,他唱那个韩英什么也不呀想,但念同志不知近来呀怎么样,让人听了都掉呀眼泪,那还不说明问呀题?
栾菊说,你找人把那个小妖精收拾一下行吧?要不我找人!
孙大博士说,亏你还是个知识呀分子,怎么可以想出这呀种点子?他两个已是王八呀吃秤砣--铁了啊心,是棒打不呀散,你听老爹唱千斤铁呀链怎能够锁住我韩呀英,万道高哇墙隔不断我对同志的牵呀挂,那还不知道怎么个概呀念?再说那个姚敏也是弱势群呀体,据说人品还不呀错,也非常敬呀业,老爹是她的恩呀人,她无以回呀报,她以此来报答呀老爹也说不呀定,由恩人转化为情呀人,顺理成啊章,自然而呀然。
栾菊说,就这么个回报呀?拆散恩人的家庭,还算是对恩人的回报?
孙大博士就说,人说宁建十座呀桥,不拆一座呀庙,这是一般的道呀理,可具体情况具体分呀析,有时候拆一座呀庙,反倒是对他俩的解呀脱,是明智之呀举!再说这庙也不是姚啊敏拆的,没有啊她,这庙早晚也得呀拆。
栾菊说,你回家拆你娘那庙去吧!
孙大博士也不恼,说是所以呀,再现代的青呀年,他也会维系父母不幸的婚呀姻,他可以理解和支持别人离呀婚,轮到他自己的父母离呀婚,他就要阻挠和反呀对,全然不顾父母以后的幸福和身心健呀康!
栾菊说,我看你不是不偏不倚呀,你的倾向性很明确呀!孙大博士说,我倾向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