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种田回到住处,把自己扔在了炕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他从衣袋里摸出一根香烟,吞云吐雾地抽着。
刚才的事把他吓得可不轻。他原本想把那盒子枪扣下私吞了,却瞧见马天福去而复归,便知道事情不妙,当下额头鼻尖都沁出了冷汗。他戳在那里思忖半晌,紧皱的眉头舒展了,疾步朝天寿的住处奔去。
果然不出所料,那挨球的客商把什么都给马天福说了,马天福又把那些话给天寿说了。要不是他及时赶到,应变得快,马天寿说不定怎么收拾他哩。
常种田越思越想越有点儿后怕,禁不住接连打了几个尿战,沁出了一身的冷汗。吸了几根烟,他才慢慢定下神来。这段时间他肚里一直憋着窝囊气。他自觉从上北莽山后给山寨出力不小,原想着天寿会让他坐第二把交椅的。没料到天祥、天瑞、天富、天狗一伙马氏家族里的兄弟上了北莽山,天寿不再拿他当大头蒜了,凡事都找天祥他们商议。为此,他肚里气不顺,有些后悔投错了山头,便有了走一步看一步的想法。前几天,冯仁乾让根柱找他做枪手,打天寿的黑枪。他真有点儿胆怯,他知道天寿脑袋上的窟窿不好钻,闹不好自己的脑袋就先让天寿当尿壶了。可冯仁乾肯下本钱,让他简直无法拒绝。胆小不得将军坐!不冒风险,哪能享醉卧拥美人的福哩。他便在肚里给自己打气:“怕啥!该死落个朝上,不死老子还要朝下哩!”又咬牙在肚里说:“狗日的天寿,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常种田稳住了神,却怎么也睡不着,睡不着就胡思乱想,想着想着就想到了女人身上,想着丰腴白嫩风骚的桂香在那张大木床上独守空房,他心头的欲火猛烈燃烧起来,浑身的热血顿时沸腾了,只觉得自己膨胀成了一个棒状物件。他再也按捺不住了,“腾”地从炕上跳了起来,摸着黑下山直奔双河镇。
天寿盘踞的地方距双河镇有二十来里地。常种田欲火烧身,健步如飞,不到一个时辰就赶到了双河镇。整个镇子沉浸在黑夜之中,已经昏昏欲睡。镇子里那几处稀疏的灯光,都是从酒馆、烟馆、妓馆、赌场透出来的。常种田一门心思在桂香身上,根本不理会那些诱人的灯光。他的脚步声引起一阵狗咬,脚步声过后,那狗咬声停止了。轻车熟路,他很快就来到了桂香的住处。他伸手去推门,门没推开,里边上了闩。他到这里来过夜没有定时,因此,桂香没有给他留门。他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从门缝插了进去,三拨两拨的,那门闩就拨开了。他从事的职业,使他把这勾当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常种田推门而入,不由一怔。屋里还亮着灯光,这么晚了,桂香还没有睡?天生的一种警觉使他心中生疑。他轻手轻脚走到窗子跟前,伸出舌尖舔了一下窗纸,手指轻轻一捅,现出一个窟窿。可里边拉着厚厚的窗帘,什么也看不见。他屏住呼吸侧耳细听,里边没有动静。迟疑片刻,他抬手在窗棂上轻叩了三下,这是他和桂香约定的暗号。里边传出一阵悉悉率率的声音。他抬腿来到门口,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阵香风扑面而来。借着灯光一看,桂香只穿着一件红肚兜和一个花裤衩,几乎全裸地站在他面前。他的目光立时就迷离了,喝醉酒似的有点儿发晕,不能自已地向前一扑,把桂香搂在了怀中,桂香娇嗔道:“你咋才来呀……”
常种田的双手在桂香裸露的玉体上下左右地游移,嘴里吞咽着涎水。桂香在他手上打了一下,娇嗔道:“看你猴急的!”
常种田吞咽了一口唾液,急不可待地说:“小乖乖,我等不急了……”伸手就拉桂香的裤衩。
桂香挣扎着:“甭急甭急,到床上去吧……”
常种田急不可耐地拥搂着桂香就要上床,突然,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顶住了他的后脑勺。他以为后脑勺碰上了啥东西,下意识地偏了一下头。不料那冰凉坚硬的东西重重地在他后脑勺磕了一下,一阵生疼冲淡了他的欲火。他十分恼火,想侧过头看看那冰凉坚硬的物件到底是啥东西,只听一声沉闷如响雷声似的声音喝斥道:“别动,动就打死你!”
常种田一下子呆住了,随即又灵醒过来,明白磕在后脑勺上的冰凉坚硬的东西是啥玩意儿了。他不敢再动,脑子里飞快地旋转着,想着脱身之计。
这时,只见那人一只手伸向他的腰部,摸走了匕首,随后又掏走了盒子枪。这两样东西是常种田保命的法宝。现在失去了法宝,他的胆气也没了,立时身子就有点儿发软。怀中的女人没费气力就挣脱了出来。那只手又伸过来抽走了他的裤腰带,他下意识地慌忙提住滑落的裤子。那人“嘿嘿”一阵笑,走到他的面前。他这才抬起眼来,只见面前的男人三十出头年纪,个头不及他的耳根,面相猥琐,獐眉鼠目,却有一股狡黠的凶悍气。那男人搂住女人的肩头,手大大方方伸进女人的红肚兜中,抚摸着女人的乳房。桂香丝毫没有拒绝,没有愧色,反而迎合着那男人,浪笑声如同母猫发情。那男人的另一只手把玩着一支短枪。常种田是玩枪的,自然认得那是把左轮枪,不会打臭火。他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人搂在怀中玩弄,直恨得咬牙切齿。他的眼珠子骨碌骨碌乱转,想找机会收拾这个狂傲的矮汉。忽然,他瞧见门外影影绰绰,有两个彪汉在来回走动,手里都提着盒子枪。他一怔,随即明白那是两个保镖,在肚里叫了声:“完了,完了!”禁不住长叹一声,低下了头。
那矮汉狂笑一声,道:“咋了,你不服气?”
常种田忽地抬起头:“好汉,你是哪座山头的?”他以为矮汉跟他干一样的勾当。如果真是同道中人,只要不是殷胡子的人,他有办法化干戈为玉帛。
矮男人冷笑道:“你看我是哪座山头的?”
常种田认真地把他打量了半天。矮汉虽说相貌有几分猥琐,却气派不凡。眼睛不大,目光却阴鸷狡黠。他着实猜不透矮汉是哪路神仙,摇了摇头。
矮汉狞笑道:“你是哪座山头的?”
常种田道:“我是寿爷的人。寿爷知道吧,就是马天寿。”
他把“马天寿”这个名字一字一顿地说出来,只要在这地面混饭的,他想没谁会不知道“马天寿”的大名的。“我是寿爷的二头目,姓常,叫常种田。”为了显示自己更有分量,他把自己抬到了天寿的身边。
那矮汉仰面哈哈大笑。
常种田不由一怔,发痴地看着矮汉,弄不明白他为何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