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臭老头压根不理人，别头，继续喝茶。
美美左求右告地，也没用。
憋得她直接拍桌子，“臭老头，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说啊？”都宣说，这丫的已经有百岁高龄。古代的保养术，真的太惊人了。
苍色眸底划开讪讪的笑意，“要我说，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问得咬牙切齿。
“你真的想知道，我怕你知道后，会后悔呀！”
“后悔我也要知道。这对我很重要。”
“可以，你必须拿一样东西来换。”
“什么东西？”
“寒国烧烤！”
嘎？！
老头苍眸突然放光，抚着光洁性格的下巴，忆起当年在大雪山时，都宣突然弄出来的东西，那可把他给馋死了。要不是为了这平生仅见的美味儿，他是绝不会答应那臭小子去救人的。
美美心底尖叫，啊啊啊，这群古代人有病是不是，全部都中了韩国烧烤的毒了！韩国人若到这里来开间餐馆，说不一定会爆赚耶！
于是，在一片孜然香味中，十年前的一切终于全身浮出水面。
刚刚跨出议事厅的大门，都宣一顿，美美娇小的身影藏在黑色狐裘下，格外堪怜，令他心底不适的是，黑色狐裘上，竟然垒了一层不算薄的绒雪。
依这寒天的雪势，她在这里等的时间绝不止一刻钟。
他抬眼扫了两个士兵一眼，责难的目光令两人瑟缩了一下，咚地一下跪倒在地。
“王爷恕罪，小的本想禀报王爷王妃在上等候，但是王妃……”
“宣哥哥，你千万不要责怪他们。是我自己要等的，是我自己。”
小人儿直扑进他怀中，仰起的小脸，像是被水润过般，眼角红红，鼻头红红，大大的眸子，瞬间落下两串豆大的泪珠。
他心中重重一震，伸手拭过她泪水。
“美美，怎么了？”这辈子，他最怕的，不是天，不是地，不是命运，不是毒药，却是她的泪水。
每划下一滴，他的心就像被极北的寒风扑打凌虐。
这泪水，好似用他所有的力量，也无法抹去一般。
一如当年，看着母亲暗自垂泪伤心，他总是无能为力，那无奈无力无措，就像百足恶虫啃噬着他的心。他从此发誓，不让自己最重要的人，落下这无力挽回的心血。
为什么他尽心歇力呵护的宝贝，会哭着在门外等他许久，却也不派人告知他？
这个事实，令他紧握了拳头，却只有紧紧将小人儿拥进怀中，直接抱回了温暖的寝室。
若让他知道是谁惹她如此伤心，他定会立即灭了那个元凶。
可怜都宣不知，这个元凶就是他自己了。
当他向她伸出手，紧紧搂着她时，她又忍不住了，觉得自己实在无用，现在好像除了哭，就别无他法了。
可是，她忍不住啊！
此刻，她真的万般后悔，非常后悔，无比后悔……真给那臭老头说对了，当一切事实剖开时，她真的真的真的好后悔。除了后悔，还有深深的心疼，为都宣的无悔而心疼到……
不管都宣现在怎么哄她，她只想好好哭一场。
明明这十年里，最苦最累最无奈最可怜的是宣哥哥，她哭得如此凄惨，不知道能不能帮宣哥哥哭回来一些呢？！
她确实是世界上最笨的女人了，当然，也是最幸福的。
比起埋怨老天爷，她最多的还是感激老天爷。
能让她重生在这个世界，遇见了都宣，她就算倾尽此生来世，亦无法偿还的这份举世无双的独宠深情。
“美美，发生什么事了？”
看她的雨点变小，他才问出声。
没料，他一开口，小丫头蓦地一顿，看着他的眼神，都是疼心。接着，小手伸来，开始扒他的衣服。
“美美？”
她没有理他的询问，小手扒得更快了，拉掉腰带，掀开外衫，一件一件，直到他光裸丝滑的胸膛，敞露在红红烛火下。
微凉的小手，抚上他腰间，那里有一道狰狞疤痕，是颜平儿当年留下的。
“疼吗？”
“不疼。”
小手移向精壮的胸口，那里，颜色明显与其他地方不同。
“这……还会疼吗？”为了救她，他用了最可怕的办法，用专噬人心血的血蛟，将血直接渡过她，但凡被血蛟咬过的人，那块肌肤便会坏死掉。北辰那时候天天做九转金丹，给都宣补充元气，想尽了办法治，才落得现在这样，虽然没有坏死，颜色却截然不同，看起来……真的很可怕。
所以，他从来不在帐边点灯。她本来以为，他是怕她害羞，其实是为了不让她看到他一身的伤痕，每一道，都是为她留下，足以致命。
“不会。”
泪水，滚落在他胸膛。
他收回手，不要她再继续看，她却用足了劲儿，阻止他，一把将衣衫全部拉下。
“宣哥哥，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爱我……为什么也不……自私一点儿……”
“美美……”
小手，抚过他全身，她专门摆来的烛火，映出那黝色肌肤上，一点一道的伤痕，从脖子以下，直没入腰下裤内。仔细看来，很多颜色都大不相同，有的呈暗红，有的呈新红，有的……就像被一串针扎过，留下浅浅痕迹。既然，这些伤，在暗处根本看不到，但是……仍令人触目惊心。
当年，他为了救她，付出的几乎是全部的心血与生命。
这十年，他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她，从来都没有。
她的梦，她梦里闻到的香甜味儿，一直一直都是他，是他陪着她走过了最痛苦最难熬的时光。
她竟然毫不知情，一直以为只是父母和北辰、龙哥哥……
她好恨自己的无知，自己的迟钝。
全世界都知道了，他是多么爱她，她却是最幸福的一个大傻瓜，最后才知道。
这叫她，情何以堪？！
［……都宣很聪明，仅用了三年便将我所有的使毒绝学尽数学去，且还青出于篮胜于篮……他性傲孤辣，那年拣到他，他被毒折磨得几乎断气，也不断求过我半句救他……居然为了你这小丫头，在三尺寒天整整跪了三天三夜。那时候，他好像刚受了极重的刀剑伤，又适逢灭绝神功每半年一次的洗功期，内力尽失的情况，居然还跟我在雪山上拗……此生，怕是也是唯一一次，他居然抱着几乎断气的小娃娃，泪流满面地跪在我面前求我，几乎将脑袋叩裂……那血蛟是世上最凶险的阴物，比起恶弥还要恶毒千万倍，他连眼也不眨一下，就应了做人祀，而几乎成为一个聋哑废人……他这一身的内力让天下武林人都惊妒不已，却全数用在了你的身上，每一次你熬不住要放弃时，他就是几天几夜地灌输内力给你，连续三个月，你是完全脱离危险了，他却半死不活躺了近半年，头发也几乎全白……你养身子要吃的那一百零八味药品，其中有38味可说是天下绝色，百年难得一见的珍品，他居然也能为你找到弄齐了，让你吃了整整三年有余……］
绝毒老人在说这些事时，也是阵阵感叹。她后又去找北辰，终是套出当年实情。
［唉，是！我们骗了你，因为都宣不想让你知道了，难过。这十年，他是陪在你身边最多的人。那时候你毒深不知，后来，为了给你找齐药，他去找帝瑛合谈，以助帝瑛收拢皇权为交换，取得皇宫中所有珍奇药品，同时为了凑齐其他药品，他亦南征北战，吞并掉周边小国，抢到那些只有皇亲贵戚才能收藏的药品，同时这东西南北的药材线也全被他所纳，王氏之所以会被并吞，也是因为他们有一条庞大的药材供应线。唉……美美，不瞒你说，你的命，的确是都宣用他的命和鲜血换来的。就连你头几年吃的那些药，都是他亲手煎给你的。所以，我才会那么无条件地帮他……当年的情形，是人看了，都会……都会……撼动。你有所不知，伯父当时便允言，虽然他们是你的亲生父母，却已远不及都宣对你付出的一切，所以，未来他要了你的人，你的命，你的一切，他们都不会阻止。］
所以，在都宣寄来“十年之约”之前，他们就借故离开了。
其实，父母已经肯定了这不争的事实：除了都宣，没有人更爱她，交她交给他，便是最明智的选择。
而帝瑛根本没有威胁他，真正威胁他的竟然是“她自己”？！
十年之约……原来是她无法承受之轻！
她后悔的是，自己竟然丝毫不知地一迳逃避他，躲避他，还那样子臆测他的十年之约动机！
他守了她十年，等了她十年，无怨无悔付出，真的要了她的命，她不足以偿还。
即使龙哥哥在她记忆里留下那么鲜明的痕迹，也抹不掉她灵魂里的这抹更年不变的香甜体香，是这个味道伴着她一次又一次越过死亡线，才能嘻笑嗔怒地活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