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中回味着昨夜的事。她做姑娘时听邻居嫂子们说过“久别胜似新婚”的话。可昨夜她并没有感到愉悦。男人的面孔变得十分陌生,一点儿不如墩子那样亲切,甚至都不如罗玉璋亲切。唯一能感受到的是:他是一个男人,一个性欲极盛甚至发疯的男人。现在回想起来,她才渐渐感到肉体有些愉悦,禁不住潮起一股原始的欲望。她毕竟是个成熟的女人,而且很久没有尝到男人的滋味。她渴望得到男人的温存和抚爱。她似乎听见男人沉重的脚步声进了屋,急忙睁开眼睛,屋里空得只有自己躺在床上,心里骂了自个儿一句:“骚货!”又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中,墩子进了她的屋。她惊问他从哪里来的。墩子笑着说,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她问,你来做啥。墩子说,他想她了,就来了,说着动手就解她的衣扣。她抓住他的手,不许他解。墩子死皮赖脸地说,那天晚上你的啥都让我看到了,还怕个啥哩。她羞红了脸,便由着他去解,嘴里却说,徐望龙回来了,当心他看见。墩子笑而不语,两只大手揣摸她白胖胖的大奶。她娇喘着说,轻点,把我弄疼了。墩子不但不听,反而使劲地捏,疼得她叫了一声,一把推开他……
睁开眼睛,眼前的男人不是墩子,而是徐望龙,已经剥光了她的上衣。她下意识地用胳膊护住胸部,明白自己适才做了个春梦。她回过神来,娇嗔地说:“看你,进来也不把我叫醒。”
徐望龙不说话,只是阴冷地一笑,又去脱她的裤子。她没有拒绝,由男人去,只是说了一句:“看把你急疯了。”
徐望龙干得比昨夜更疯更狂,似乎把她当成仇敌,猛烈地撞击,尽情地发泄。男人的疯狂激发了她的欲望,她一反昨夜的麻木,迎合着男人。她感受到了肉体的愉悦和快感,最初还是忍耐着,后来禁不住大声呻唤起来,白藕似的双臂蛇一样地缠绕在男人的腰上紧箍着。男人忽然一把推开她,两记耳光重重地甩在她的脸上,她俊俏的脸上立时印上了血红的手印。她被打呆了,茫然地看着还压在他身上的男人。
“你个骚货!罗玉璋日你时你也这么骚么?”男人从她身上滚了下来,脸上的五官都挪了位。
她明白了,徐云卿把啥话都给他儿子说了。
“婊子养的!说姓罗的日过你几回?”男人没有了读书人的半点斯文,骂着比乡下人还粗野的下流话。
她分辩说:“那都怨你爹,请了个老虎来撵狼,狼没撵跑,倒让老虎咬了自家一口……”
“你个卖货客还敢嘴硬!”男人又打了她一个耳光,一股殷红的鲜血蚯蚓似的从她的嘴角爬了出来。
泪水从她的眼眶溢了出来。她继续为自己分辩:“姓罗的那么凶,你爹都怕他几分,我一个弱女子又能咋样……再说,你又不在家,我也没个依靠……”
“你他妈的还有理了!”男人的额角暴起了青筋,又一个耳光打过来。“你咋不去死?你的熊命就这么值钱!”
她一怔,呆望着男人,泪水凝在脸上。她明白了,刚才男人那么疯那么狂并不是爱她,而是在作践她糟蹋她。她在这个男人眼里如今连个玩物也不是。她不再说啥,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看了看,默声不语地去穿衣服。
男人骂困了,翻身去睡。她和衣躺在床角,以泪洗面……
那天夜晚墩子在她屋里刺杀罗玉璋失手,等于把她和罗玉璋上床的事挑明了。徐云卿一家不待见她莫要说起,就连徐家的看家护院、下人长工也拿白眼翻她。她又羞又气,便回了娘家。在娘家住了几日,母亲看出他有心事,便再三追问。她就说了。她想着能得到母亲的一番安慰。谁知母亲一反往日的慈祥,骂她太不自重。父亲更是雷霆大发,骂她水性杨花,不守妇道,不光丢了徐家的脸,也把孙家的脸丢尽了。她哭了,捂着脸跑出了娘家门。母亲心软了,要追她回来,却被父亲拦住了。父亲怒声说,她要真的去死,咱也就不丢脸了。她没有死,又回到了徐家。她不是怕死,只是认准了“好死不如赖活”这个理。她盼着男人早早归来,把自己受的辱受的气全都掏出来。只要男人能明白她的心,能疼她爱她,旁人世人再咋数说编排她,她都不理睬。她在等男人回来,可男人却迟迟不见回来。被人冷落歧视的日子实在太难熬了,她决定去省城找男人,把事情的原委对男人讲清楚,那样,就是死了也能安心。她先去找婆母说她想去省城一趟。她跷进婆母的屋门,婆母看见是她反而闭上了眼睛,她心里顿时一寒,迟疑半晌,轻声叫道:“妈,妈。”
徐王氏半天才睁开眼,淡漠地问:“啥事?”
她迟疑了一下,问:“妈,望龙在省城哪达干事呢?”
徐王氏耷拉下眼皮说:“省政府。”
“妈,我想到省城去看看望龙……”
徐王氏吃了一惊,撩起了眼皮:“啥,你想去省城?谁陪你去?”
“我不要谁陪,我自个儿去。”
“不行!”徐王氏断然拒绝,“我们徐家没有女人独自出远门这个规矩。”
她心中又是一寒,可还是恳求道:“妈,我有话要给望龙说。”
“有啥话等望龙回来再说。”
“他几时能回来呢?”
徐王氏没好气地说:“你问我,我问谁去?”
她呆了半晌,再次恳求:“妈,你就让我去吧。”
“不成,我不能破了徐家的规矩!”徐王氏又闭上了眼睛。
她的心完全凉了。她知道徐家的家里事都由徐王氏作主,再求也是白求。可她骨子里是个刚烈的女人,打定的主意八头牛也拉不回来。她出了婆母的屋,去找郑二。
郑二不仅是徐家的护院,也是徐家的车把式。在这段时间里,徐家的下人只有郑二对她的态度一如既往,所以她想到了郑二。郑二正在给牲口喂草料,见她来到牲口棚,很是惊讶:“大少奶奶,你咋跑到这达来咧。”
“你套车送送我。”
“去哪达?”
“我要去省城找大少爷。”
郑二又是一惊:“你去找大少爷?老掌柜的知道么?”
“他不在家。”
“夫人呢?”
“我刚求过她,她不让我去。”
郑二叫道:“大少奶奶,你这不是为难我吗?当家的不发话我不敢套车送你!”
她坚决地说:“我说啥也要去!”
郑二劝她:“大少奶奶,不是我拨你的面子,当家的知道了,我这饭碗还要不要?依我之见,你也最好别去,有啥话等大少爷回来再说不迟。徐家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这万一……”
“你啥也别说了,我不为难你。”她转身就走。
“大少奶奶!”
她站住脚:“干啥?”
郑二再三劝道:“你真要去省城也不能硬来呀。你不会说你回娘家住些日子,再从娘家走。那样谁也不知道呀。”
她摇摇头:“我不想连累我娘家。你跟家里人说一声,就说我去省城了。”
她回到自己屋中,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独自上路了。她不知道省城有多远,也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到徐望龙。她只知道省城所在的方向,沿着官道往东走。
郑二随后给徐云卿夫妇报告大少奶奶去了省城。徐云卿夫妇闻讯大发脾气。徐云卿当下让二儿子成虎赶紧去追,无论如何也要把她撵回来。是时,郑二套好了轿车,成虎接过鞭子赶着轿车急追而去。不到一顿饭的工夫就追上了她。成虎从车码头上跳下来,拦住她的去路:“嫂,你干啥去?”
“我找你哥去。”
“你咋不跟咱妈说一声?”
“我说了,她不让我去。”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妈的话你咋能不听?走,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我要去找你哥,我有话要对你哥说。”
“有啥话等我哥回来再说也不迟嘛。”
“谁知道你哥几时才能回来?”
“这达是他的家,他迟早都要回来的。走,跟我回。”
“我不回。”
两人僵持不下,谁也不相让。徐成虎失去了耐心,脸上变了颜色:“嫂,你不听劝,可别怪我动粗的!”说着,猛扑过来,抱起她把她塞进轿车,一甩鞭子往回就赶……
最终她没有去成省城,可她一直盼着男人回来,给男人诉一诉心中的苦处,希望男人能给他鸣冤叫屈,让她能挺起胸膛做人。现在男人终于回来了,但完全事与愿违。男人听信了他父母的话,而且不容她分辩,张口骂她动手打她,这日子还怎么过?还有什么希望?还有什么盼头?她动了死的念头。
一连几个晚上,男人都像头发情的公猪疯狂地作践她。她稍有拒绝,就动手打她,边骂边打:“你以为你是个啥宝贝?老子玩的是老子的一百块银洋!”当年,喜凤的父亲收了徐家一百块银洋的聘礼。
她从男人怀中挣脱,恨恨地瞪着男人。男人更为恼怒,骂道:“你在我跟前装啥贞节烈女?你那地方都被人弄成磨眼啦!”
她气得浑身筛糠,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转。她实在无法忍受了,站在镜子前整整衣服,理一理额前散乱的头发。男人看着她,冷笑道:“长的是河短的是刀子,软的是绳硬的是柱子,井也没盖盖。你要死就去死,吓谁哩!”
她一愣怔,打了个尿战。这个男人是逼着她去死!
“你是逼我去死?”
男人激她:“你要真的死了,还算你们孙家养了个贞节烈女!”
她胸中立时填满了怒火。这个男人实在太损了!她犯了牛脾气,男人不逼她,她也许真的会去死。现在男人逼她去死,她说啥也要活着。她忿忿地说道:“你要我死,我还偏偏不想死!”
男人恼怒了:“你他妈的还敢嘴硬!”扑过来扒她的衣服。她死力抗拒。男人似乎中了邪,疯劲十足,两记耳光打得她眼冒金花,倒在了脚地,失去了反抗力。男人扒掉她的裤子,用腿使劲地夹住她的头,捡起一只鞋抽打她的下身。屈辱填满了她的胸膛,她觉得浑身要炸裂似的,泪水喷泉似的涌出了眼眶。她拼尽全力咬住男人的胳膊,男人痛叫一声,抓起桌上的茶壶砸在了她的头上。她的脖颈立时软了。男人一惊,伸手摸摸她的鼻息,脸上变了颜色。少顷,男人起身坐在床边狠狠地抽烟。好半晌,男人扔掉烟头,狞笑一声,起身要把女人的尸首拖出去。
就在这时,前院有人高声喊叫:“掌柜的,有土匪!快跑!”
随即听见徐云卿在喊:“望龙成虎,快上炮楼!”
徐望龙慌忙丢下女人,拉开门撒脚往后院炮楼跑。上了炮楼,只见父亲搀着抖成一团的母亲也往炮楼上爬。
“望龙!”徐云卿叫道,“快拉你妈一把!”
徐望龙把母亲拉上炮楼。紧跟着徐云卿和成虎小两口也都气喘吁吁地上了炮楼。成虎小两口都精着身子,只穿着裤衩。徐云卿慌而不乱,脱下身上的长衫扔给儿媳妇,手里提着盒子枪一边冲院子打枪,一边高声喊叫两个护院:“郑二刘四,把狗日的往死里打!”
前院炮楼响起了枪声。徐望龙从赵要员的千金手里弄来一枝手枪,回家带在身上,一为防身,二为显威风。这时能派上用场,一摸腰啥也没有,才想起手枪还在枕头下压着。
打了一阵枪,不见院子有啥动静。徐云卿便不再瞎打枪了。一家人挨到天亮,只见郑二和刘四从前院走了进来,冲他们喊:“掌柜的,土匪跑了。下来吧!”
一家人下了炮楼,徐云卿黑丧着脸说:“你们查查,看都少了些啥。”
徐家两兄弟和两个护院里出外进查看一番。罢了给徐云卿禀报,说啥也没少。徐云卿正在吸水烟养神,听后一怔,半晌,自语道:“咋能没少啥?”
郑二忽然说:“掌柜的,大少奶奶不见了。”
徐云卿这才想起,从昨晚上炮楼一直到现在都没见大媳妇的面。他转脸向大儿子投去垂询的目光。徐望龙一怔,抽身直奔自己的屋。进屋他就呆住了,屋里啥东西都在,偏偏不见了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