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又对胤禛笑道:“那厨子新来,爷儿也还没尝过那手艺呢,今儿尝尝,若是好,咱们这里就留下了。”
除了胤禛之外,众人都站起来答应了,方才坐下。
胤禛也只是点了点头,想来是要尝尝的。
果然两个丫鬟捧是了云南汽锅鸡和过桥米线两样,只见得红艳艳的辣椒油浮在汤上,却也不见热气。
胤禛坐在正位上,黛玉硬是给丫鬟按在了那拉福晋对面,也就是胤禛右手边第一个位子上坐下。
那丫鬟自然是先上了这主席的,便从黛玉身边上菜。
黛玉微微侧身,以方便丫鬟上菜,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两个丫鬟忽然身子一歪,两样菜肴直歪向了黛玉身上。
那云南汽锅鸡也还罢了,偏那云南的过桥米线,虽然没有丝毫热气冒出,但是红红的油汤之下,却是极热极烫,若是泼洒到了人的身上,必定是极严重之事。
眼见那锅过桥米线就要泼洒到了黛玉身上,众人都是惊呼出声。
胤禛身如电闪一般,突然掠到了黛玉身边,抱起了黛玉,转过了身子,那米线的热汤全部洒在了胤禛的右背和右手臂上。
满屋人都是唬了一跳,这家宴顿时是一片慌乱,那拉福晋又急又气,一叠声地叫人拿败毒消肿药。
李氏一面骂两个跪倒在地上的丫鬟道:“作死的?也不看看是谁在座,就瞎了眼睛的!”一面叫人把两个丫鬟往死里打!
两个丫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就脚下踩滑了,忙都磕头哭着求饶。
年氏和钮钴禄氏元春等都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收拾,宝钗迎春探春等人也都给挤到一边儿去了。
一圈人都围着胤禛,一叠声地叫道:“爷儿怎么样呢?可严重不严重?”
黛玉在胤禛怀里也惊呆了,有些个不知所措。
那拉福晋欲看胤禛伤势,胤禛却是先道:“先叫贾家的姑娘们都回房里。”
他眉头也没有皱一下,似乎是没有丝毫痛楚似的。
但是黛玉却明白他是为了宽她的心,不由得泪珠莹然。
元春忙先带这宝钗等人退下,然后复又进来伺候。
胤禛放开手,低头看着黛玉道:“黛儿,你也和姐妹们先回房里去罢,这里有她们就是了。”
他受了伤,黛玉怎肯回去?无奈那拉福晋也忙叫人先带了黛玉回房,黛玉只得含泪回房。
那拉福晋吩咐人扶着胤禛回房,这方解开了胤禛身上衣服,好在冬天衣服厚实,伤势不算是十分严重,但是却也是一溜水泡起来了,背上手臂上都是。
胤禛斜坐在炕上,那拉福晋又是担忧又是仔细地替他敷药,忍不住也气道:“两个该死的丫头,真该乱棒打死!”
年氏也道:“福晋说的是,真该打死这两个没见识没规矩的丫头。”
胤禛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妻妾们,脸色也越发的阴沉,叫众人都有些惴惴不安。
“素日里,你们怎么闹,爷儿也不计较什么,只要不坏了规矩和本分就好了。可如今,当这几个小姑娘的面儿上,也是你们能闹的?这像什么样子了?倘若那丫头有了什么三长两短,可别怪爷儿不给你们面子!”
除了那拉福晋之外,众人脸色都有些发白,头都低了下去,缄默不语。
见胤禛神色如此,那拉福晋忙道:“爷儿才伤着,该歇歇儿了,这些事儿就交给妾身罢。”
说着,使着眼色叫侧室们都暂且出去,年氏李氏等人虽然不忿,却也只得先退出去了。
那拉福晋道:“爷儿也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骨。”
胤禛淡淡地道:“那两个丫鬟便罢了,也不必怪罪了,原也不是她们的罪过。还有就是那黛儿,也别叫她多心了。”
那拉福晋答应了,道:“既如此,爷儿便先歇歇儿罢,妾身去料理那些事情。”
胤禛点了点头,那拉福晋方甩帕子退下了。
背上和手臂上传来一阵热辣辣的痛楚,胤禛低低呻吟了一声,也有些累了,便趴倒在炕上暂歇,被子亦只拉到了腰际,受伤了的部位都露出来,敷着满满的药。
正朦胧之间,胤禛忽然听到一阵哽咽之声,便睁开了眼睛,却是黛玉站在炕前,两只眼睛肿得桃儿一般,满面泪光,已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了。
“傻丫头,好端端的,哭什么?”
黛玉哽咽了好半日,才抽抽噎噎地道:“四爷还疼不疼?”
胤禛心头一震,挣扎着坐了起来,笑道:“一点儿小伤,没什么痛的。瞧你这傻丫头,哭成什么样儿了?”
乍然见到胤禛赤裸着的上身,黛玉伤心之中,亦有几分羞涩,玉石一般的牙齿咬着嘴唇,低头落泪不止。
无论怎样,今日胤禛受伤是因为她,别人虽然不说什么,可她也知道那些人心里在想着一些什么。
自来这里,她素来多心,无论何事,她也无不小心翼翼,唯恐惹到了别人,使得别人多心,哪里知道,今日里在胤禛王府中,先是那些酸心醋意,接着便是胤禛代替自己受伤,着焉能叫她不伤心难过?
见到黛玉越发哽咽得厉害,胤禛心中亦不免几分怜惜,知道黛玉心存愧疚,便笑着道:“你瞧,四哥已说了,不过一些小伤儿,没有什么要紧的,四哥曾跟着咱们太祖皇帝行军打仗,还受过更重的伤呢!今儿这个,和那时候的伤都是不能相提并论的,没什么疼的。”
黛玉原已听元春说烫得十分厉害了,故要亲眼看看才行。
胤禛知道她年纪虽然幼小,但是癖性喜洁,见不得这些脏东西,便笑道:“连四哥的话也不信了是不是?净听着那些人说严重,她们哪里知道四哥的伤势是重是轻。”
黛玉小嘴一扁,便是要哭,胤禛只得转过了手臂给她看,道:“你瞧,只敷药了,没什么厉害的。”
黛玉见到那水泡都肿得老高,极是吓人,不由得心疼得说不出话来,哽咽个不休,她身体素来娇弱,加上如今寄居在贾家,诸事不顺心是有的,饮食上又不能十分小心,故更弱了起来,今日又哭得厉害,忽然一口气提不上来,登时便昏厥了过去。
胤禛大惊失色,忙揭开被子下炕,抱起了黛玉试她气息,发觉她只是因为伤心过度昏厥,这才放下了心来。
抱着她软软香香的身子,胤禛满腹复杂,叹了一口气,才把她放在炕上睡着,替她拉上了被子盖上。
胤禛正要到榻上歇息,就听有人通报道:“文觉大师来了。”
胤禛忙吩咐快请,文觉大师已经进来了,眉头皱着,道:“四爷怎么受伤了?”
胤禛不愿意在这上面说,便岔开道:“没什么,不过一点小烫伤罢了。大师今天怎么来了?”
文觉大师也没多问,只道:“才从外面来,也接到了林如海的消息,所以过来见见四爷,再者就是问问接下来的事情。”
胤禛想了想,道:“暂且先不用理会,如今也快过年的事情了,再说了,天冷着,那蛇也不会出洞。”
文觉大师点了点头,露出微微笑意,道:“四爷越发精练了。”
胤禛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着,似乎是在深思熟虑。
文觉大师亦不多说,只静默着,忽然看到胤禛炕是竟睡着一名娇小的女孩,不由得一呆,有些不敢置信竟然有人能睡到胤禛的炕上,要知道胤禛虽然妻妾也算是不少,但是却极有洁癖,从不叫任何人睡到他的铺盖上。
胤禛叹了一口气,看着窗外道:“是该动的时候了,只是还是要小心一些才是。”
文觉大师点头,笑道:“那孩子极是聪敏的,别看如今年纪小,倒也学了不少的本事,我想着,也叫他到京城里来做一些生意,如海也是这个意思,只是最后还是看四爷的吩咐。”
胤禛道:“再过两年罢,我想着两年之后,时机也该成熟了。”
文觉大师笑了一笑,然后道:“如今四爷的依照戴绎的计策,韬光养晦,果然是大有所得,如今很多要紧的事务,除了四爷,皇上也并不派给其他爷们。”
胤禛点点头,其实他根本就不稀罕那个位置,只是,他不能叫那些人随便毁却了祖宗传下来的江山,所以,他不得不坐上那个位置。更有一层不为人知的原因,他一定要坐上那个位置。
这个原因啊,又有谁能知道?谁能了解呢?
胤禛一伤,黛玉原本告辞之事便暂且搁置下来了,元春等忙着在胤禛跟前伺候还来不及呢,哪里会理会到这些姐妹回去的事情?如此一来,不免就没提回去。
黛玉虽未曾再去看望胤禛,但是却不免终日垂泪,不管雪雁紫鹃等人如何安慰劝解,亦不能改。
这日,黛玉出了屋子,走到了假山后面,看着梅花垂泪叹息,忽然听到一阵压得低低的声音道:“四爷替了那林姑娘伤着了,真是那林姑娘几辈子也修不来的福分。可是真真儿的,侧福晋们怎么就不吃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