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摆摆手,脸上有一丝黯然,道:“朕的这些想法,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是一个小女孩儿明白的。”
见黛玉好奇地看着自己,康熙便开口道:“你是知道老四从小就是在佟佳膝下长大的罢?”
黛玉点头道:“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自然民女也知道了。”
康熙叹了一口气,道:“其实他也是唯一一个教朕亲自抚育在宫中的一个儿子,原本,朕是很疼爱他,可是后来却发现,越是疼爱的儿子,越是容易受到暗算,即使朕很喜欢他,却也不得不疏远他,以表示朕并不疼爱他。连他自个儿都如此以为,哪里知道,你却明白。”
黛玉默然不语,自然是明白个中原因的。
“老四从小头发卷曲,语速又是极快,也心绪不佳,很难承受各种压力,朕是不能叫他这么一直下去啊,所以不得不批评于他。若不能改他幼时喜怒不定的性子,如何能担当大任?朕原本想了,即使他不理解,也一定要如此,可是今日才知道,他心中也一直是有着心结的。他如今很冷静,很自持,也很敏锐,或许你不在意,但是你可知道,你今天的话,确实是打开了我们父子之间的一些心结。”
黛玉笑道:“民女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只是说说自己心中所想罢了。四哥本来就是个极孝顺的人,为人又那么好,想来其实也是体谅皇上的,这可没什么民女的好处。”
康熙脸上浮现着淡淡的笑容,打趣道:“丫头,你可别如此妄自菲薄,你如今就这样聪明剔透了,等你长大了,更是了不得了。怎么,明儿做朕的媳妇儿怎么样?”
黛玉脸上一红,羞恼地道:“皇上可别开民女的玩笑,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康熙笑着,拉着她坐在跟前,似真似假地道:“朕可不是开玩笑,朕的那些儿子们可都极出挑的呢,不是朕自己夸自己,你也算是有见识的了,你说,你还见过比朕的儿子更出挑的人吗?”
看着康熙得意的样子,黛玉故意泼他冷水,道:“怎么就是没有的?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只是民女没有出去走过,自然是不知道,但是眼前就有民女爹爹,可不比四爷和十三爷逊色。”
听到黛玉说起十三,便明白黛玉必定是见过十三胤祥的,问道:“你见了十三?可还好吗?”
黛玉老实地道:“民女不知道好还是不好,可是看着十三爷的气色,想来是逍遥得紧。”
康熙听了点点头,笑道:“这小子,想来是太自在了一些,所以就不来看看朕这个老头子了。”
然后笑道:“来,丫头,朕给你两样好东西,你可得给朕收好了,不许有什么闪失。”
黛玉不明白,康熙却从怀里取出了两样东西来,一样是个蜡封的小小卷轴,一个就是一枚金牌。
“丫头,这枚是朕的免死金牌令箭,所到之处如朕亲临,送了给你,或许可以派上一些用途,将来也可保你任何条件,也可保你性命,无论是谁都得答应,你就收好了。这个卷轴嘛,你就先收着了,在将来最重要的时候,你能用上的。”
黛玉也不在意,但是见康熙如此慎重,便点头答应谢了收下。
没多大工夫,胤禛就回说家宴已好,康熙便携着黛玉出去,在酒席上除了和黛玉谈论一些诗词歌赋之外,倒也没有说起别的什么事情。
胤禛虽然不解,却也只能装作不知道,毕竟黛玉的话,也确实给他带来了一些震撼。
见胤禛伤势渐愈,黛玉便又重新提出告辞,偏那拉福晋不大舍得黛玉,但是黛玉执意要回,那拉福晋只得允了,次日一早,元春带着姐妹们来告辞,那拉福晋笑道:“先别急,一色东西收拾好了再出门,正经路也不远,误不了你们姐妹们回那里吃饭。”
说着拉黛玉指着一些箱子,道:“那些你的衣裳等物都叫雪雁收拾妥当了,这是一些书画古董玩意儿,你带了回去玩耍去罢。爷送你的一些书籍,和一些笔墨纸砚等,虽然不值什么,却也比买的强,你爱看书,等看完了,爷书房里还多着呢,就打发人再给你送去一些。”
黛玉原喜看书,今见胤禛送她书,这可比那些什么衣裳首饰古董玩意儿等物都珍贵得多,自是忙谢了。
一色收拾妥当了,那拉福晋送了黛玉出了屋子,看着她上了轿子出了门才回转来。
宝钗等仍旧是从后门而出,黛玉却是仍从正门出,回到了贾府,亦去见贾母,可巧王夫人邢夫人等都在座陪着贾母说话。
贾母看着黛玉越发出挑得好了,脸色也有些红润,气色甚好,便笑道:“想来王爷那里是有福气的,才几天光景,瞧你气色竟好了许多呢!”
黛玉听了只是一笑,自是不提在那里饮食清淡养生,不比这里油腻过重,因此虽只几天,气色却已好了许多,更不用说在那里也有太医看视了几遭。
凤姐儿方从外面收拾点收她们姐妹们坐的轿子等物,亦看着收拾她们姐妹几个元春送的东西,一色妥当了便进来,上下看着黛玉,然后拉着贾母笑道:“老祖宗,我怎么瞧着咱们这林妹妹倒是有些不同了呢?”
贾母素喜凤姐儿机灵,笑道:“你倒说说你妹妹哪里不同了。”
凤姐儿笑着点了点黛玉身上的衣裳,笑道:“人是越发出挑齐整了,那是不用说的了。老祖宗瞧着,这一身鹅黄缎子绣鸢尾兰的棉服,华贵中带着典雅,越发显出了林妹妹这个人儿来。再者就是,这衣裳,可不是咱们能做得起的。妹妹头上这白珠象牙小簪子也罢了,妹妹常带着的,可这只凤头小发钗可真是小巧精致得紧,这几颗珠子可也浑圆得紧呢!”
黛玉拿着手帕子掩口轻笑道:“偏就你眼尖,别人看不见的,就你一双眼睛能看到。”
贾母这也才注意到黛玉一身衣裳首饰都不是这里给做的,便眯眼看了半日,才笑道:“倒都是宫里的首饰布料。”
探春听了笑道:“老太太不知道,那雍亲王爷的福晋可疼着林姐姐呢,吃住都是一处的,做衣裳打首饰送玩意儿,我们回来的时候,福晋不但送了林姐姐好些东西,还好生舍不得林姐姐呢!送了林姐姐的那些书,还有好些都是王爷收藏的书呢!”
王夫人听了这话,眼光原本低垂着的目光煞时放到了黛玉身上,那眼光充满了探究,毕竟自己的女儿只是雍亲王爷的侍妾而已,亦连这些服饰首饰也是按规矩不能穿戴的。
听了探春的话,又见了王夫人的神色眼光,贾母也看着黛玉,黛玉亦是极聪敏之人,方笑道:“原是得了福晋的眼,可巧又认得几个字,因此福晋对我略好些,又送了一些书。”
凤姐儿推着黛玉笑道:“你别跟我们打花呼哨,去的时候只带着衣包梳妆等家伙,回来却是好些箱子呢,有些是书,还有好些衣裳首饰古董书画玩意儿,但是那箱子,也都是南海黄花梨木的,只当我没见呢?快说,还得了一些什么好东西?”
黛玉笑道:“哪里有什么好东西了?不过都是一些家常玩赏使用的,有什么好的了?不过就是福晋的一个心意儿。”
贾母笑得一张脸儿如菊花似的,道:“瞧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可都知道那雍亲王爷的福晋是极节俭的人,和王爷性子极像的,连自己都舍不得呢,却送你这许多,可见真是得了福晋的心了。”
她自幼到大,经历过了多少的风雨?见识过了多少的大浪?一生之中,虽然只有一个女儿,但是,女儿却给她留下了一个如此风流袅娜的外孙女儿,这个外孙女儿,却终究还是要她操心的。
儿媳妇的心意她不是不知道,如今这时节,薛家进京,虽说是自己说他们家房子多年未住,又未打扫,所以请他们多住一些时日,但是却也不过是客套,倒未曾料到薛家果真如住自己家一样,长此住下。
果然薛家是进京待选的吗?她可不是傻子,虽说自家不过是旗人包衣,但是毕竟也算得是富贵无匹,那薛家怎么可能会舍弃了他们贾家,而去做那些个虽说贵重却其实不过是下人的才人赞善?金玉之说,她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冷眼看着而已。
若说有私心,她也是有的,她如今有宝玉那么一个心肝宝贝孙子,又有黛玉这么一个亲骨血,若能联姻,实在是上上之好,也是她一辈子的事情完了。
原本想着,敏儿去世了,接了黛玉过来,也是希望能和宝玉好生玩耍,比别人更亲近一些儿,哪里知道,宝玉虽然和黛玉极是亲密,但是这黛玉却真不愧是书香门第的娇贵千金,不愧是自己的敏儿教养出来的,举动之中总带着书卷气,却也知道本分地居住这里,甚少和宝玉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