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厉声道:“本宫伺候先皇四十余载,最知先皇心意,素来只有先皇斥责你喜怒不定,难当大统之话,如何能把这万钧重担教与你?本宫决不承认你是先皇遗诏中的继承人,你若想登基为帝,就先从本宫尸体上踏过去!”
胤禛心中冷笑,但是他终究是要顾及堂堂皇家颜面,跪在康熙跟前,道:“先皇以大事交付与儿,今额娘却以死相逼,额娘执意如此,叫儿又有何瞻依?倒是不如一头撞死在先皇跟前,省得将来没有任何颜面面对天下臣民?使儿蒙受不孝罪名?”
见到母子二人竟以达到以死相逼的地步,李德全心中又是慌乱,又是担忧。
忽然听到一阵少女声音道:“先皇方逝,英魂未泯,何以竟叫徳太妃以死来阻止新皇即位?”
语音娇柔婉转,如击玉磐,动听无比,随着声音,后堂走出了一名浑身素服的娇弱少女,虽然蒙着面纱,但是其风流婉转的容光霎时使得灵堂亮了起来,不是别人,自然便是黛玉了。
她一直在内堂,未曾离去,本想以胤禛之能,诸人之意,该当顺利才是,但是却没想到竟会是胤禛生母为难胤禛,她无奈之下,顾不得她深闺少女身份,只得走了出来。
其实为了胤禛,只要他好,便是违犯了天下规矩,她亦会如此。
德妃自然是认得黛玉的,厉声道:“我皇家的事情,你一个狐媚子来多什么嘴?”
黛玉扶着雪雁和雪鹰的手,逶迤而至康熙遗体之前,淡启菱唇,轻轻柔柔地道:“小女子一介平民,年幼无知,原不该出入先皇灵堂,插入徳太妃和新皇之话,但是今日是先皇逝,新皇继的时候,徳太妃却不想着先皇刚刚驾崩,圣体犹温,反在先皇圣体之前反对新皇即位,便是寻常人也该知道此乃不忠不孝,徳太妃又何以如此理直气壮?”
德妃一阵气噎,不知道如何回话,黛玉轻轻地看着李德全,道:“如果隆科多和年羹尧两位大人说的话不足以相信,那么李总管伺候先皇多年,十三爷十六爷和十七爷亦为先皇亲子,总该是不会假传圣意了罢?倘若先皇意不在雍亲王爷身上,如何会居住在雍亲王爷圆明园以南的畅春园休养?又如何只叫雍亲王爷知晓圣体违和?”
众人听了都低下了头,不知道怎么看着黛玉那清澈无渣滓的眼神,和朗朗的气魄。
“没有先皇遗诏,只凭信口胡说,如何能服众?如何能说服这天下悠悠之口?嘴可是都长在人身上,和心离得远着呢!”
黛玉听了德妃之话,亦不由得十分气愤,同是她亲生之子,当着如今无数虎视眈眈的时候,她居然会说出如此之话,简直就是把胤禛往那谋权篡位的罪名上推。
黛玉从怀中取出一只精巧的荷包,打开荷包之后,里面却是一只短短的小卷轴,便淡淡地道:“这是四年以前,小女子九岁之时,先皇所赐之物,曾云他年要紧之时打开,如今徳太妃乃至于各位皇子文武大臣,都对新皇登基颇有微词,想来先皇早已料到。”
除去了卷轴上蜡封,缓缓展开,明黄绢上恰是有“遗诏”二字,又有“朕之皇四子雍亲王胤禛人品贵重,躬亲友爱,尽心尽力,三十五子中最是肖朕,当得朕之大统”等等言语,鲜红玉玺之印,字迹亦是康熙亲笔无疑。
德妃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黛玉手中的遗诏,那些文武百官自然是见风使舵,赶紧恭贺胤禛即位为帝。
便是胤祀胤禟胤俄等人不服,但是他们终究是聪明人,亦不过露其长,唯唯诺诺,既不露喜色,亦不露悲色。
康熙遗体移回皇宫发丧,黛玉自不会去,只将遗诏之令交给了李德全替胤禛收着,然后留在了畅春园,替胤禛打点好畅春园的事务,这才又在胤禛派人护卫下回了贾家。
谁都知道胤禛素来极疼黛玉,如今登基为帝,少不得黛玉是个主位上的人,那贾家自然是欢欣鼓舞,殷勤小心。
邢夫人是第一个开口的,满面喜色地道:“咱们家大姑娘那是四爷身边的人,如今又有了林家的大姑娘,明儿里可不都是荣华富贵的人吗?尤其是当今皇上登基,那大姑娘的功劳可是无人能比的,明儿里皇上恩典,大姑娘成了那尊贵人,可别忘记了提点着咱们家啊!”
王夫人最是得意,毕竟元春可是她的亲女儿,而如今那胤禛登基,自家女儿自然是那主位上的人,到时候自己也是皇上的丈母娘了,那自然在这贾家里,自己的分量也是无人能比的了。
但是一想到黛玉竟会在康熙灵堂上有康熙遗诏,为新皇立功,她心里就不痛快了起来,暗恨黛玉,自然是怕生得风流婉转的黛玉将来和元春争宠,毕竟论起风流灵巧,元春是一百个也不及她一个。
黛玉却是微感疲乏,听了邢夫人的话,淡淡地道:“舅母言重了。甥女虽然鄙贱,却也蒙受先皇无数疼爱,如今先皇初逝,甥女甚为伤感,将来之事不但言之过早,也有违制之处,还请舅母说话当三思之后而行才是。”
如今的贾母,自然是对那完颜太妃的话十分信真了,乍然听到胤禛登基的消息之后,她就猜测到了黛玉真如那完颜太妃说的凤凰格命,只是为何是非凤非凰,却是不得而知。
见到黛玉眼底微露倦色,贾母便道:“你在畅春园里,想来也是累的人了,还是先去歇息罢。”
黛玉听了,方告辞回房歇息,各人自也是散了。
这里王夫人房里,薛姨妈和薛宝钗又都向王夫人道喜,笑道:“如今四爷登基,还怕大姑娘不是那主位上的人么?可见太太是养了一只即将飞上枝头的凤凰儿了!”
王夫人喜容满面,道:“咱们一家人,还说什么外道的话?我这里有,自然妹妹和宝丫头将来也都是好的。”
然后皱了皱眉头,道:“那个林丫头,我实在是看着不顺眼,一副风流妖媚的模样儿,又素来和那四爷相见的,大姑娘也早有防她之心,可如今偏她竟给新皇立下了大功,怎么可能会没有封赏?按着那四爷对她着迷的样子,只怕将来也把大姑娘也压了下去呢!”
薛姨妈听了,忙道:“姐姐糊涂了不成?还有那十四爷原本就是有要她的心思呢!如今她也十三岁了,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姐姐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难不成还是做不了她婚事的主儿的?明儿打发人送了她的生辰庚帖到了十四爷府里,叫那里来一顶小轿子抬了她进门便是。”
王夫人毕竟也是精明人,道:“如今那四爷登基,咱们如此可不是拿着鸡蛋碰石头么?何苦去妨碍了大姑娘如今的求升?横竖这日子也多着呢,我就不信我不能除了她去!”
薛姨妈和宝钗听了,都不由得暗自沉吟。
如今这时候,刚刚即位的新皇处理着朝中大事,一时倒也不会想起叫黛玉进宫或者是什么别的什么,王夫人等人也略略放下了心来,加上如今雍亲王府的旧人都要移驾进宫,王夫人自然是要准备了各色贺礼等物的。
多少人到王夫人房中巴结恭贺,唯独黛玉因伤感于康熙之逝,如今天又奇冷,不妨就着了凉,凡是登门之人除却三春姐妹凤姐儿寥寥数人之外,一概推病不见。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召回抚远大将军胤祯由大西北回京奔丧,又以贝勒胤祀,十三子胤祥,大学士马齐,和尚书隆科多为总理内务府大臣,批诚亲王胤祉之上书,改兄弟之胤为允。又因禛祯同音,改允祯为允禵。
十二月,册封了十三爷允祥为和硕怡亲王,允祉为和硕诚亲王,允禄为和硕庄亲王,允祀为和硕廉亲王,允裪为履郡王,废太子胤礽长子弘皙为理郡王,于城外郑家庄建造王府,九贝勒允禟发往大西北,封隆科多兼任史部尚书,允祀兼任藩院理事,允祥管户部三库事务,命各省在三年内清补钱粮亏空。
胤禛通过户部向各省督抚下达了全面清查亏空的命令:“各省督抚将所属钱粮严行稽查,凡有亏空,无论已经参出及未经参出者,三年之内务期如数补足,毋得苛派民间,毋得借端遮饰。如限满不完,定行从重治罪。三年补完之后,若再有亏空者,决不宽贷。”
展眼就是次年正月了,胤禛改年号为雍正,号称雍正大帝,因不忍动康熙之遗物,故挪寝宫乾清宫为养心殿,遵其母德妃为仁寿皇太后,无奈德妃死不肯从居住的永和宫移驾慈宁宫,言下之意,就是不承认胤禛做皇帝,自然又是一阵是非。
雍亲王府旧人,嫡福晋乌拉那拉氏册封为皇后,侧福晋年氏册封为贵妃,侧福晋李氏有子弘时,册封为齐妃,格格钮钴禄氏有子弘历,册封为熹妃,格格耿氏有子弘昼,册封为裕嫔。唯独格格元春,既无出,又无才貌,却册封为了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贵妃,一跃而升数级,除皇后之外,竟与年贵妃地位旗鼓相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