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红楼之水掬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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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晴雯冷冷地道:“没见人家二爷还不稀罕么?人家图个乐子,哪里能替你想什么!”

听了晴雯的话,宝玉倒是半张开了眼睛,笑道:“你又在外面淘气了不是?瞧你一身的雪气,快过来进被窝里渥渥,我摸摸你的手可是冻僵了?”

袭人脸色一变,晴雯冷冷地道:“不稀罕二爷渥!我自有自己的铺盖!”

宝玉笑嘻嘻地道:“一个人被窝怎么暖?还是两人暖一些,你快过来,我被窝里暖得很。”

晴雯听了这话,愈发觉得宝玉肮脏可恶,撂下脸瞅着袭人冷笑道:“这也是你服侍出来的爷们,都将我们丫头当作是什么了?你自然是不同的,可是我们还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经不起二爷的这些话!”

一丝绯红之色拂上袭人面颊,心中却恨晴雯将此事揭破。

服侍宝玉歇下了,晴雯早掀了帘子自进自己房里歇息去了。

袭人坐在宝玉床沿做了两针活计,瞧着手里给宝玉做的肚兜,又瞧着宝玉一张脸蛋衬着大红的被面,愈发显得面莹白玉,唇若涂脂,竟是俊秀绝伦,不免面红心跳了一番,忙依然沉稳坐着,拿着手帕掩着面颊。

想起宝钗如今回来,虽然不知道她到底能不能做上二奶奶,但是多巴结一些总是好的。

忽而一眼瞥见薛蟠无意中遗落的一个荷包,里面沉甸甸的都是碎银,便起身取了,径自往东北角上薛姨妈住的院落里去。

宝钗在家里将养了几日,神采恢复了些儿,正在院落里坐着和莺儿做活计,见袭人过来,便忙起身含笑道:“袭人姐姐怎么过来了?不曾在宝玉房里服侍他的?”

袭人忙笑道:“才吃了些儿酒,已经睡下了。不过倒是方才大爷在家里吃酒,将荷包遗落下来了,所以我给送过来。”

宝钗命莺儿收了,道谢道:“难为你竟这样拾金不昧,满园子里眼皮子浅的人多了,唯独你是极有见识的,也不会昧下。”

袭人听了自然是十分欢喜,宝钗又命莺儿取出一个红绸子包儿,递给她道:“这是送你的,拿回去戴罢!”

袭人问道:“这是什么?”

见宝钗含笑不答,袭人便打开一瞧,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却是一枝黄金凤头钗,黄金也还罢了,唯独那几粒珠子却是浑圆光滑,精致异常,显然值得不少银钱。

袭人极口道谢,宝钗却是落落大方,道:“家里多的是,我也不耐烦戴多少,你戴着倒好,更配得你的身份。”

自此袭人便在王夫人接连称赞宝钗的好处,也是后话了。

等袭人去了,宝钗脸色缓缓放下,回身进屋,见薛蟠早已吃得大醉,满屋酒屁臭气,不由得心中十分气苦。

薛蟠嘴里却叫道:“紫鹃,紫鹃,紫鹃妹妹!紫鹃妹妹……”

宝钗登时站住了,凝视着薛蟠的脸色,良久不语。

清晨微光照映窗上,送来梅花的香气混着竹叶的清幽送入窗内。

黛玉慢条斯理地起床梳洗,紫鹃正服侍着她,雪雁捧着衣裳进来的时候,却道:“奇怪得很,那薛姨太太和宝姑娘怎么竟送了礼物来给紫鹃姐姐的?什么时候除了给袭人,她们也想着给别人了?”

紫鹃转过眼,冷笑道:“吩咐小丫鬟送了回去,什么阿物儿,我们家稀罕不成?还当我是任人轻贱的呢!”

黛玉听了便知端的,冷笑道:“还当人人都听他们的不成?送回去罢?”

正说着,就听人通报说薛姨妈和宝钗进来,黛玉便命请进。

见薛姨妈和宝钗今日都穿得十分新鲜,衬着雪地格外鲜明,尤其宝钗更显得格外艳美娇媚。

黛玉一面让座,一面便笑道:“一大清早的,倒是难为姨妈和姐姐来探望。”

薛姨妈一面坐了,一面笑着打量一旁的紫鹃,赞道:“紫鹃倒是生得更好了,一般的主子姑娘都比她不上呢!”

黛玉听了淡淡一笑,道:“姨妈这话也差了,紫鹃本来就是我的姐姐,是林家正经的主子姑娘,身份可不在人之下的,怎么还能说什么一般的主子姑娘比她不上呢?”

薛姨妈笑道:“这话倒是,竟是我误了。不过今儿来倒是给姑娘道喜了。”

黛玉正对镜梳妆,将兰心簪斜插鬓边,才道:“不知姨妈这喜从何来?”

薛姨妈笑道:“是紫鹃姑娘的大喜,可不就是给紫鹃姑娘道喜来了?”

紫鹃冷笑一声,道:“我并没有什么喜的,也不知道姨太太说的是什么喜。”

薛姨妈对黛玉笑道:“如今你大哥哥也有出息了,都说你大哥哥让生得好了,想来想去,我们家还有些基业,也还有些体面,因此竟觉得有一件喜事,所以今日来求娶紫鹃姑娘做二房奶奶。”

紫鹃气得脸色惨白,黛玉亦怒道:“姨妈这话可差了,如今我们父母在堂,自然是要有父母做主的,再说了,难道我林家的小姐,就是做二房的命儿不成?姨妈也不打听清楚一些儿了,冒冒失失就来跟我们两个姑娘家提亲,倒不知道是哪一个大户人家的规矩!”

薛姨妈宝钗脸色一顿,自然是有些羞臊。

宝钗却是含笑道:“倒是妹妹牙尖嘴利的!虽然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底还是要看紫鹃姐姐的意思不是?常日家里妹妹可不就是常说要自己愿意了才好的?再说了,我妈亲自来说,也是给了紫鹃姐姐极大的脸面。”

黛玉淡然道:“我们原不要这样极大的脸面,再说了,好歹也是要父母做主的,跟我们姐妹说这些,倒是让外人笑话了。”

紫鹃更是涨红了脸,冷冷地道:“姨太太和宝姑娘请回罢,顺便也将今日里送的这些东西也带回去。我们林家虽然东西不多,可是也不至于少了这些!大爷模样性格到底好不好,也只有自己心里明白,何必戳破这层纸儿?再说了,紫鹃形容粗鄙,配不得什么薛家二房奶奶的身份,更何况我也不稀罕!”

黛玉淡淡地道:“以我家紫鹃姐姐的身份模样根基性格,给富贵人家做正室也是绰绰有余,姨妈今日和姐姐来说求娶紫鹃姐姐做二房,倒是真叫人不知道说什么话来。难道,我林家的小姐,就是任人作践的不成?”

话说上回薛姨妈提亲,欲纳紫鹃为薛蟠二房,黛玉自然是勃然大怒,就是正室,她还不答应呢,更何况给薛蟠那个呆子做二房?这些年香菱的事情她又不是不知道,这大观园中不管哪一个丫鬟女孩子,也都知道一个理儿“做妾不做薛家妾”,话虽然好笑,道理却是明白。

听了黛玉紫鹃那样意正严词的话,那薛姨妈母女自然是格外羞臊,黛玉犹不解恨,只对雪雁使了个眼色,见雪雁出去了,她方又对薛姨妈母女露齿一笑,起身拿起了茶壶往杯中冲水,淡淡的茶香氤氲室中,竟将窗外吹进的风雪都融化了。

窗台外面放着一盆重瓣水仙,正在那里喷芳吐艳,送进无数的幽香来,衬着黛玉的衣影,愈发显得亭亭玉立柔弱可人。饶是薛姨妈母女自负极高,也不由得对此情此景甚为心动,可是心动中,却又增添了三分嫉恨。

黛玉淡淡地道:“虽然说紫鹃不是我的亲姐姐,可是明眼人都是知道的,我们比亲姐妹还要亲厚的。这些年在这里,我素日里吃的苦受的委屈,也都只有她能解我一些儿,且事事为我想,一片真心为我,远不是常人所能比的。”

薛姨妈只好笑道:“这是自然,不然怎么说紫鹃姑娘竟有这样大的造化呢!”

黛玉淡然一笑,俏脸上带着几许俏皮和可爱,道:“是不是造化,我却也不知道,只知道她待我一片真心,我自然也是要一片真心为她。这姻缘可是事关一辈子的事情,怎么说,她的身份还是在宝姐姐之上的,好歹自然是要有皇上哥哥做主的,不然如何叫作是帝师的小姐呢?”

听黛玉话里竟说紫鹃的身份在宝钗之上,母女两个自然面色一冷,宝钗更是冷声道:“不知道妹妹这是什么话?可是看轻了我家不成?还是看轻了我呢?纵然那紫鹃身尊体贵,也掩不了她婢仆出身,如何还能在我之上呢?”

黛玉目光流转,洋洋洒洒地笑道:“姐姐原是极明白的人,如何这话也没了道理了?偏还要人挑明了不成?不管紫鹃之前如何,她也是个清清白白的好女儿家,如今也是堂堂正正的帝师小姐,这些,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都说‘嫁人嫁高’,难道就该做了薛家大爷的二房才是嫁高不成?我倒不知道姨妈家的门槛比我林家高了多少!”

见薛姨妈母女有些无地自容的意思儿带在脸上,黛玉便又淡淡地道:“若姨妈一来,说是正房奶奶,我倒还不恼什么,论身份地位,我这紫鹃自然是绰绰有余的。可是姨妈和姐姐一来就说二房,语气里竟还有些高高在上的意思,好似娶了紫鹃就是你们给我林家莫大的恩惠似的,这些我可就不明白了,难道,在这贾家里,再高还能高过我林家的门槛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