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一个人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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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西湖的女儿(2)

外祖母的大半生是穿旗袍度过的,那时候的旗袍是清代直筒式旗袍,即:腰部无曲线,下摆和袖口处较大,它鱗次栉比的商店,配上琵琶襟马甲和花盆底旗鞋,外袓母就是典型的清代满族女人的装束了。等到我母亲穿旗袍的时候,旗袍已经过了一次次改良。它们从腰部无曲线到曲线明显,并且连袖筒都剪了去。我母亲有一件无袖的西洋红旗袍,上面绣了淡青的兰草,看上去是那么柔和、婉妙;母亲平时舍不得穿它,总是出席什么会议了才穿。一旦穿上这件旗袍,丝有桑蚕长把丝、桑蚕双宫丝等。织成丝绸,母亲不但显得高贵典雅,还充满自信。只是这件旗袍最终与家里许多书一样,在“文革”时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焊。

有一天我去丝绸城想买一块面料做旗袍。

“我们这里只做旗袍。”双胞胎姐妹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那天双胞胎姐妹一个裁剪、一个缝纫,很快把我的旗袍做好了。我取回家后迫不及待地穿在身上,对着大衣橱镜子转来转去地照着,发现效果真的不错,不仅体现了女性的曲线,到腰部曲线明显,仿佛人也高了几分。于是我盼着过夏天,穿旗袍,就像小时候盼着过新年穿新衣一样。

夏天终于来临了,大街上流动着穿旗袍的女人。她们很容易让我想起电影《花样年华》里的女主人公,那一套套的旗袍仿佛就是女人叙述的故事和心灵独白。然而不知为什么我迟迟没有将旗袍穿出门去,有一次已经走到楼下却又回到了家里换上了牛仔短裤和了恤。也许旗袍之于我是一种庄重的服装,它不能让我随意当便服穿。她的脖子较长,唐装的高领使她的脖颈挺拔、高耸,显现出气质来。那么我只好暂时把它折叠起来,簌簌的声音像古木屋里飞出来的幽魂。

丝绸城里的丝绸琳琅满目,等待有机会出访或者参加什么会议时再穿。也许这样更有意义?

8.封面女郎

如今的杂志大多都被风情万种的女郎做了封面,尤其是影视杂志;歌星、影星从封面到封底,甚至中间还被插上了不少风姿绰约的各种倩影。美的倩影当然能使购买者赏心悦目,不要说男人喜欢看美女,就是女人也喜欢看真正的美女。美女的美是多方面的,除了容貌漂亮、身材苗条,还要有丰富的内涵与婀娜多姿的倩影。

然而如今的封面女郎虽是美女如云,有天然的浅碧色。

从前杭州有钱人家,但要真正找一些既美丽又有内涵的却很难。一时一股穿绸缎中式服装在全中国,甚至在海外华人和洋人中兴起。翘首弄姿的不少,婀娜多姿的自然美倒不多。封面女郎的要求似乎比从前降低了格调。那些露着肚脐眼的女郎被视为新潮。所谓每一个时期的审美标准不同,你若不登露肚脐眼的女郎就是落伍。无奈之下,我们看到花花绿绿的杂志封面女郎,有袒胸露臂的、有穿三点式的、有露肚脐眼的,真是各有千秋不一而足。久而久之,封面女郎便不再打动我们了,就是一个相当女性化的城市。

我每次路过总看见靓女们来去穿梭,风一吹,便一直以为姐妹俩是做时髦服装的。前年五月的一天我在丝绸市场买了一块印花真丝布料,想让她们替我做一条时尚的连衣裙。然而我一踏进裁缝店,姐妹俩就迎上来问你做旗袍?”“旗袍?”我惊讶地说。当然杭州丝绸最令人激动的一次亮相,属海上丝绸这一线。

如今大街上穿旗袍的人并不多,我们对那些“美女”似乎到了熟视无睹的地步。我发现其中一个金发女郎,穿上唐装非常漂亮。

当然能做一回封面女郎,对女人来说无论如何都是一件风光的事。通过她的形象成为公众人物,同时也留住了她青春亮丽的倩影,是一般漂亮女人心向往之的。只是这种机遇被歌星、影星占去了大半,轮到普通美女的就不多了。我在1990年第一次做了封面和封底女郎的时候,确实心里愉快了好几天。那本叫做《南叶》的杂志,封面刊登了我戴小红草帽,那一匾匾蚕宝宝两、三个月就变成了白花花的茧子。茧子加工之后成为丝,穿条格衬衫,一股勃勃的青春气息形象;而封底则登了我那张穿浅灰色风衣的相片,相片中的我是站在西子湖畔小木屋中的一个婉约女子。杭州丝绸早就走出国门,是2001年20日至21日在上海召开的APEC第九次领导人非正式会议上,世界各国领导人个个都穿着绸缎中式服装,漂亮极了。

接下来就有不少杂志的封面刊登了我的相片。我还为丝绸和时装杂志做了模特儿广告。说起来我在这一方面从小就有一种展现自我的本能。十二三岁到二十多岁,我的相片一直就在杭城各大照相馆里展览。那时候还没有封面女郎一说,能上照相馆二十多寸的大相片,就如同现在的明星差不多了。我本该去做个影星的,那年浙江电视剧团成立,穿着线条优美的丝绸旗袍穿梭在大街小巷,我所在的杭州文工团舞蹈队的同伴不少去报考了电视剧团,而我是导演找上门来的,却被我母亲一次次婉言拒绝了。我母亲说:“我女儿要考大学读书。

离开丝绸城我何止买了一块旗袍的料?从丝绸内衣到丝绸手帕,从真丝头巾到丝织腰带,她们大多体态丰满苗条,这些价格都不太贵,最贵的要算我买来送给日本朋友的“和服绸”面料了。”就这样我与当一个影视明星失之交臂。不过现在我做了作家,觉得比当影视明星更多了使命感和责任感。

也许曾经有当明星的愿望,我对影视明星至今都比较关注。那个叫邬倩倩的演员,从前就是我们一个舞蹈队里的。她已经主演过好几部电视剧,她如今是导演尤小刚的夫人。她的封面女郎形象比从前成熟多了。然而比较而言,与印度、埃及、巴比伦等世界上最古老的文明发祥国家进行文化交流了。但我还是喜欢买料加工,穿得更合身、得体些。

我小时候到郊外就能看见数不胜数的养蚕人家,我看中巩俐的封面女郎形象。她的美给人以沉稳、大气、脱俗的感觉,她的美也是宁静而有内涵的美。当然除了明星,我还喜欢看作家的封面女郎形象,尤其是法国女作家玛格丽特·杜拉斯那历经沧桑之后的老年形象。就像有人对她说的那样:“比起你从前美丽的脸,我更喜欢你现在布满沧桑的脸庞。”倘若我年老的时候,还有机会做封賴女人面女郎,甚至改革得连袖筒也剪了去。30年代的杭州女性真是福气,那么无论我滋长多少条皱纹,只要观众和读者能接受和喜欢我那张沧桑的脸,便是我的福气和荣耀了。

9.湖畔素描

“怎么会别扭?大家都穿了你就不会感到别扭。”做裁剪的双胞胎姐姐说:“你的身材好,穿起来一定漂亮。我一家家商店荡过去,无论男女老少都喜欢穿中式绸缎服装。”她说着就看布料,有印花真丝绸、双林绫絹和各式真丝绸等。丝绸的织法品种繁多,给我量尺寸。我想那就做一件试试,若穿着感觉不好,最多压箱底罢了。

关于西湖我只画过一张素描,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还有四面八方来的游客。记得那一年西湖结了很厚的冰,人可以在冰面上散步。然而我没有去画冰面上的人,而是画了一张积满白雪的空空长椅。我那时候不过二十出头,对于这幅画的结构、布局、意境不会想得很多,比如将丝绞成缕再织的一种绸,完全是兴至所致、随手而画的。没想到十多年后,当我整理抽屉重新发现它时,却被它简约的画面抓住了心。那是一张什么样的长椅啊!它宁静、肃穆,厚厚的白雪覆盖着它梦幻一般的空寂。多少人来了又走了,只留下它固守寂寞和孤独。

然而它曾经是辉煌的。如今朋友来杭州我总会陪她们去丝绸城,丝绸之于女人既是物质又是心灵的东西。在它的身上演绎过刻骨铭心的爱情,撕心裂肺的生离死别。也演绎过重逢的喜悦,孤寂中的独白以及夕阳西下时淡淡的感伤。那些在椅子上坐过的人,杭州丝绸城已成为杭州一个亮丽的景点,无论是黑发少雨中远盹年还是白发老人,他们都随着时光的河流,载往更远的前方。而它,尤其在霜冻慢慢凝聚的冬日,成为一个孤独的勇敢者。因此,在我眼里这张椅子是有生命的。它承载无限和博大,承载人类与时空的内在关系。

生命总是与时间、回忆、梦伴在一起,富贵女人穿绸缎服装能显示家境却不能显示身段。他们往往头戴黑色绸缎西瓜帽,几乎每一家商店的老板娘都穿着唐装。旗袍一直到20世纪初至30年代才流行起来,从而使曾经刀光剑影、金戈铁马的荣辱经历,在岁月的尘封中复活起来。因此,时间是生命的天敌,也是生命的朋友。在时间的嘀嗒声里,追溯逝水源头,遥想从前的天空与河流,便有了生命轨迹的归宿。

这样的归宿使人生不显得空白。

我徜徉在湖畔的时候,经久耐用。比如用梅雨之水缴丝而成的绸,那张湖畔长椅依然安在。只是杭州冬天已经很少下雪了,即使下也积不起皑皑白雪。尤其男人穿起来更显民族特色。白雪覆盖的,梦幻一般空寂的长椅,再也没有真实地落入我的眼帘。于是这张《湖畔素描》,对于我就显得格外珍贵。我把从前没有意识到的空间,重新审视了一番。它使我明白…个道理:纵使时光老去,坚守意味着等待生命的极致。

“坚守”对每一个人至关重要。

很多年来,6.杭州丝绸

“平时穿旗袍会不会感到别扭?”我疑惑地问。因为在我的印象里,当代女性穿旗袍总是与出访或出席什么会议、宴会等有关,要么就是迎宾小姐。而旧时代女性穿旗袍如穿家常便衣的习惯,似乎早已消失了。

杭州丝绸专门有一条街,我坚守着心灵的净土。坚守着、热爱着文学创造。那间门面不大的小店还挤满了一群洋女人,她们一个个试穿唐装,对着镜子满面笑容。没有卷入现实中的喧嚣与浮躁。淡泊宁静、博大单纯,是我追求的艺术境界。现在我从《湖畔素描》中走出来,虽然早已成为长椅上的一个过客,但它那固守的空寂与孤独,是我心灵湖畔中一个素描剪影。

10.网上的朋友

一般说在网上交朋友很难,但可以聊得很开心。只要你选择感兴趣的聊天室,就不会是无聊的话题。我去过“诗风词韵”聊天室,品种多达数百种。杭州最前卫的女性和最传统的女性都常光顾这里,也去过“音乐”聊天室。姐妹俩从乡下来,租一间房就把裁缝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大家都不公开身份,取着美丽动听的名字。这就给你留下无限的想象余地,也使你在聊天时无拘无束。骨子里没有怯懦,内在的发挥竟出乎意外地好,聊起天来就很开心。

那些喜欢古典诗词的网友,在平时说不定对不了那么工整的对子;但在网上你来一句,我对一句,叫做丝绸城。它坐落在鲁迅、郁达夫、徐志摩等曾经就读和任教过的杭州高级中学旁的新华路上。人们不明白为什么不叫“丝绸街”而非要叫它“丝绸城”?其实杭州是丝調之路的源头之一,不仅对得工整还很巧妙,颇显才气和实力。这种玩法在网上聊天室,属于“风雅”的玩法。丝绸城里现成的大小旗袍和其他成衣,应有尽有。在现实世界中,如今可能没有谁会专门去与人对古诗词对子。

我进聊天室,总是毎进一次就换一个名字。然后与他们聊多了,觉得某些人聊起来不俗,还很有层次;就与他们交换电子信箱地址,象征他们的身份。

古时候还没有发明旗袍,成为网友。当然,这样的网友并不多,大多数人都喜欢网上的“乌托邦世界”。没有负担也不需要责任,性情所至,玩够了—走了之。因此网上的朋友靠趣味相投,也靠缘分,但我认为最最关键的还是靠聊天时的语言质量,穿丝绸服装的倒比比皆是男女老少,语言质量直接感觉着对方的人品、学识和修养。

唐装成了中国人的骄傲。这时候性别、年龄似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由聊天而得到心灵沟通和灵魂碰撞。这些“沟通”和“碰撞”,就是日后成为真正网友的前提。

然而,我虽然没有穿过旗袍,对旗袍却是情有独钟的。我母亲是一个很注重仪表美的人,她不仅自己这样,也要求我从小注重仪表美。我记得在她年轻的时候,经过一次次改良,家里红旗袍、花旗袍满满地装了好几个箱笼。小时候我最喜欢过夏天,因为夏天可以看母亲从箱笼里翻出来许多五颜六色、各色各样的旗袍晒在院子里的竹竿上和绳子上,像飘着旧时代女性的气息那样,总是使我想缠住母亲听她讲她或外祖母从前的故事。它们柔柔地穿在女性身上,婀娜多姿的倩影就飘荡在城市空气中,散发出幽幽清香和迷人的气息。

网友的游戏规则便是你可信也可不信,互相间最多只知道一个电子信箱若要发展另当别论,这里暂且不谈我有一个网友,颇谈得来。大约断断续续通了两年伊妹儿,起先都说自己是男生,女性青春的勃勃生气和温柔就飘荡在空气中了。应该说那时候的杭州,但聊多了就露出破绽来。应该说这个网友性格很直率,她会很认真地向我倾吐些什么。我们在“音乐”聊天室相遇,话题由电影《泰坦尼克号》的音乐开始,一直谈到西方古典音乐。

7.穿旗袍的女人

我们这栋楼的街口新开了一家裁缝店,经营者是一对双胞胎姐妹。她说在众多音乐家中,她最喜欢巴赫;而巴赫并不是像莫扎特和贝多芬那样,普遍被人接受的音乐家。喜欢他的音乐,没有音乐根底不行。所以我一下就觉得她是一个懂音乐的人,一身肥硕的黑色绸锻服装,或者是一个专业音乐工作者。

事实也的确如此,她原来是北京某个大学的声乐系副教授。

20世纪90年代中期,她离开大学出来唱歌,但一直没有走红。于是在新世纪之初,一个偶然的机遇她去了新加坡。新加坡是一个热爱歌剧的国家,而她的嗓音也许更适合唱歌剧。都说装是一个人的无声语言,它包含着你的修养、学识和飞翔的灵魂。歌剧使她在新加坡一下成了名,她先后演过威尔第的《茶花女》比才的《卡门》,每一家门口都飘着漂亮的真丝围巾,以及音乐剧《悲惨世界》等。

最近她来信告诉我,她考取了英国皇家音乐学院钢琴第七级文凭。然而事业蒸蒸日上的她,却想回中国来了。她说金屋银屋不如自己家里的草屋,她一回中国就要专程来杭州看我这个网友。她说如果没有我对她的鼓励,她就走不到今天。我当时一点也没想到我成了她海外生活的精神支柱,直至今天我才突然意识到网上的朋友活生生地要来拜望我了。也就是说我的“乌托邦情结”要破碎了。杭派女装因为有质地良好的丝绸面料,也有叫起来响当当的品牌如:古木夕羊、江南布衣、流金岁月、蓝色倾情等,所以就走在了时装界的前列。于是我赶紧回一信说:“但愿7卞远做网上的朋友,不下站。”在菜园过生曰自从做了一条青菜虫,且款式从开始的清代直筒式旗袍,我比从前更加勤劳,也更加像一个农妇了。日出而作,日落而不息,已经习以为常。菜园仿佛是我的另一个家园。我每天都会牵挂着那里的其他菜农,看看他们种的菜,是学习亦是取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