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文侧头一望,果见密林深处两条人影如风掠来,转瞬已到二人身前。
纪柔兰快步迎上,“你们怎么去了那么久啊?担心死我了。”
轩少虎见她神采奕奕的模样,觉得奇怪,“你身体好了?”
纪柔兰兴奋地点头,“嗯!多亏了罗云呢!”
轩少虎侧头瞥了眼艾文,不屑道:“是嘛!她?嗬!”
艾文见他看自己的神情,不禁动怒,“你不要一副看我很不爽的样子。”
轩少虎冷笑,“看不出来,你还挺不耐嘛!”他说这话时,眼光瞟向了韩虓,意在暗示韩虓怎么调教出这种侍婢来。
韩虓似没注意到三人的谈话,兀自沉思自语:“奇怪了,难道我们没中调虎离山之计?朝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艾文不爽地接口,“耗子药!老鼠药!毒药!反正不会是什么好药,”她口气颇为不满,硬把对轩少虎的气一齐撒在了韩虓身上。
韩虓怔了怔,似是从未见过‘罗云’这般的说话,但他到底冷静得下来,转过话题道:“朝龙一夜都没来吗?”
艾文耸耸肩,“他若来了,你还能见到我们吗?哦!不,是柔兰小姐。”
韩虓黯然沉吟,“这不像是朝龙一向的作风啊!”
“管他呢!以后,咱们行事小心些就是了,”轩少虎似是不喜提到朝龙。
韩虓颔首道:“走吧!咱们还是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与雷鸣约好了今早在梅山镇的梅悦客栈相见,去晚了我怕他又先走了。”
轩少虎一嗤鼻,“这浑小子,这次他若还一个人走,回去我非打断他的狗腿不可。”
纪柔兰娇笑道:“少虎师兄,你可别又说大话了,瞧你哪次没被雷鸣师兄整得哇哇叫啊!这次……呵呵!难说了。”
轩少虎被触及伤疤,两眼一瞪,恨得牙痒痒。
艾文瞧他这架势,暗中一笑,在纪柔兰身后戏剧性地低声嘲笑,“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不好?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纪柔兰奇异地转向艾文,正不解她何出此言,耳旁却听轩少虎不爽的声音,“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不好?不说话没人拿当哑巴,”这重复的话一经传入纪柔兰耳中,立即引起她抑制不住的失声笑出,“你,你,你怎么知道?”
轩少虎被她这一鸣惊人的笑声搞得不知所措,朝韩虓询问,“这是大家闺秀吗?”
韩虓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看来你以后惨了。”
轩少虎最不愿人提及他与纪柔兰的事,他不屑地‘哼’了一声,甩手走人。
韩虓追上去,“你真生气啦……”
纪柔兰的脚也跟着他们一起动,但她脑里还是念念不忘‘罗云’的话,她好奇地转向艾文,“罗云,你怎么知道少虎师兄会那样说啊?”
艾文笑了笑,狂妄地道:“某些人啊!嘴一张,我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轩少虎把她看得太扁,她一想就有怨气,巴不得也‘回报’他几句。幸而这不自量力的话没被轩少虎听到,不然少不得又是一番吵闹。敢跟主人吵的丫头,这世道还未出现第二个。
一行人终于出发了。
走的是同一条路线,同一个山林,所见之物也没什么区别,唯独不同的是艾文的心情,来时有罗老爹陪伴,那份轻松自得的感觉现在似乎还能感受到,但此刻换了三个陌生的面孔,还是她所谓的主人,一下把她排挤到了下人的境界,她的心里难免有些失落,像失去靠山般的没了安全感,而且这没了的安全感让她觉得有些无助。
经一席谈话,艾文已然觉得纪柔兰便是她这一生中难得一遇的知交,她相信纪柔兰也有同感,甚至比她更强烈,因而她倒不担心这三人会把她丢下不管。
当然,她过惯了一个人无亲无戚无牵无挂的孤独生活,社交方面,她自信还能应付任何意想不到的突发事件。如果是迫不得已非要使她与这三人脱离关系,她也自信能安全地独过余下的时日。
从罗老爹口中,她知道罗云与这三人有某种主仆关系,而她若不想被人揭穿,就得扮演好这一角色。艾文素不知作为古人的仆人该要做些什么,事实上,她也不过是在碰运气而已。
眼前这三人,显然是些江湖热客、侠道之类,并且正在为着某些江湖恩怨奔波着、逃避着。这些,艾文自他们断断续续的谈话中,已大抵猜到,但她绝非好奇心过重的人,也不是好管闲事之人,是以,这些江湖恩怨,她无暇去懂,也不想去懂,安安分分地过完剩下的时日就是她最大的心愿。
但天违人愿,许多事并不是人所能主宰的,你越不想做,麻烦就越是要降临到你头上,这就是她作为另一个世界的人来到这儿后不得已被卷入这场恩怨纷争中的原因。
黎明的晨雾渐渐散去,四下葱郁的佳木,英姿飒爽地甩在了几人身后。下了葫芦山,走得不多时,梅山镇终于在望。
这一路上,艾文感慨良多。她见到了许多从未曾见过的事,也看见了各色各样的匆匆忙忙赶路的江湖人。她虽未曾对任何人抱有轻视看扁之心,但无论是谁,只要站到了她的面前,便立即会被她的那种飘逸灵秀之气所慑,继而忍不住的自惭形秽起来。这独特的气质,当然与她漂亮的脸庞、完美的身材、与众不同的凌乱碎发有关,同时也与她得天独厚的教育和修养有关,沾了卢卡斯博士的光,艾文被世人视为上层社会的人,在这种她认为故作高雅的贵族社会中,生活的时间长了,不知不觉间竟也培养出了一种尊贵高华之气。
虽然,偶尔被同级人士嘲笑她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孤儿时,她会破口大骂几句,但这说出口的有损道德的话却丝毫不影响她那自全身上下透迸出的非凡气质,若是走在人群中,当真有如鹤立鸡群般迥异流俗,这些是与她有相同模样的罗云所没有的。
这种绝俗的风姿;这种非凡的气质,自是与生俱来,不是装得出来的,但也不是能掩藏得起来的。
尽管此时她的身份是轩苑山庄的奴隶;尽管一向娇贵并养尊处优的纪柔兰小姐就在她身旁,但这些在她无须故意做作的气魄下,却是令人再无法把她当作下人看,甚至在她面前不得不低下自己那高贵的头。
如果是一颗洁碧无暇的明珠,即使是被掩埋在了泥土中,也无法将它的光华掩盖。
艾文一路沉默的走来,脑中一边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一边盘算着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当她想着无须再用多久便可回去时,无意中摸了一下口袋,却料她这一摸竟是非同小可,空空的口袋似触电般在她脑中重重一击。她倏然变色,惊惶地大叫起来:“遭啦!时光机不见了!”刹时,她呆立原地,身子颤了颤,有如虚脱,脑子也在这一瞬间变成了一片空白。
纪柔兰停下脚步,“你什么东西不见了?”
艾文嘴唇颤了颤,全身上下寻找着,口中喃喃道:“时光机不见了,时光机不见了,时光机竟然不见了……”她翻遍了所有能放东西的口袋均未找着,霎时说不出的焦急。
她忽地一把抓住纪柔兰的肩头,哭声道:“怎么办?时光机不见了,我的时光机不见了,不见了……我怎么办啊?没有了时光机我怎么回去啊?”说着又不相信地全身搜查,可惜纵使她翻了十遍,也还是找不到那救命的时光机。她心头一阵不知是苦、是痛、是后悔、难过还是一种绝望的滋味,由心底直冲上来,致使她双眸抑制不住的落下泪来。
“是很重要的东西吗?你不要难过了,你告诉我,回去我给你做一个,”纪柔兰瞧她一脸悲戚的神情,神色间竟也跟着难过。
艾文泪眼朦胧,“可能吗?”时光机是她来到古代的凭证,也是唯一能让她返回现代的心灵依靠,没有了时光机,难道要她在古代过一辈子吗?这是她永远也接受不了的。突地,她心念一动,“对了,昨晚我脱衣服,会不会是掉在庙里了?”语犹未了,她霍地转身跑进山林,朝来时之路奔去。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她就绝不放弃。
无边的风在耳旁呼呼刮响,酷烈地扫击着山涧树林。艾文这一路跑来,心急如焚,不觉中施展了“嫁衣神功”还一无所知。她身形快如闪电,叫人分不清是人影还是鬼魅。但是在她心中,这一段路却有如一个世纪那么长。
庙里一切犹在,烧尽的余灰,蓬乱的草堆,还像走时那般模样。艾文踏进庙门,顾不得歇息,低头便细细寻找,每一个角落,每一寸地方,都留下了她一遍又一遍的足迹,可惜仍是寻不着时光机的影子。
随着步伐的移动,她的心也加深着折磨。她不曾想象自己会留在古代,更不曾想象自己留在古代会是个什么模样,这儿的一切让人感觉陌生;这儿的一切也让人憋闷,自穿越的那一刻起她就想早点把这一切摆脱掉,况且,她是不属于这个空间的,不管是自身的愿望还是客观的规律,她都理应回去。但现在没有了时光机,所有的规律和愿望都将随之泡汤,成为空谈,这叫她如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