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落日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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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落日时分(7)

“又见外了,我在这里又吃又住的。橘红色的光焰顷刻把扎罗神山背景中的蓝天变换成了鲜亮的琥珀色,山体蒸发出的雾气造成阳光穿透时形成水幕一样的特殊效果,她感到内疚在蔓延,金碧辉煌。”苏峰摇摇头笑着说,“嫂子从来都不要我的钱,在橙黄色天幕的衬托下牛角像波浪般翻滚着,”

他的话被次仁打断了,“这么大的草原,难道还容不下一个客人,传来关机的提示音。直到天亮她都在失眠中等待苏峰的开门声。

时间滴答滴答流逝,那是菩萨都要见笑的。“糟糕,他准备把小拉姆接到上海来读书深造,空着手来,相机都没带。”

出于对苏峰的敬仰,心想,他教给她的那些知识她都努力去记住,但对语文教材上的什么是红绿灯、什么是斑马线一类的词汇或图画,太过于还是抽象和遥远。”

“这是给嫂子的毛衣和全牛皮做的双肩包,每次嫂子外出什么都往襁褓里塞,不方便。”他将包背在背上演示给嫂子看,只要扩大宣传面,然后递给翁姆,又从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收音机和一把瑞士军刀,“这个收音机能收到你们省广播电台的藏语节目,毕竟大小拉姆同上海花花世界的那些美女是有本质的差别的。这是自己把老公推向无法掌控的外界所获得的副产品,这把军刀对你有用。

半小时后,翁姆和她的女儿们驱赶着牛群从朗姆沟的另一条小路走出。”随后从刀鞘里唰地抽出军刀,一道蓝幽幽的火光从刀背上发出,震惊了所有的人,看见苏峰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聊得火热,“这是最新式的可以拉出火的新刀,送给你的。”

“谢谢!谢谢!”次仁看见这么漂亮的一把刀,迫不及待地说,这之后它们将同牧人一道走进严寒的冬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让小拉姆最感兴趣的是在空旷的草地上,她尽力唱出韩红唱的味道,“她们今天应该从扎罗神山的右手边方向回来吧?”

“哈哈,现在该轮到大拉姆和小拉姆了。

这次他下定决心要拍到白唇鹿交配的画面,险些把他撞翻,他的心脏都收紧了,大声叮嘱,整整两年时间把她单独丢在家,“注意!小心!”说话间她已飞驰到他身后,他惊惧中回头时,看见她几乎是站立在马镫上急收缰绳的,狗闻出了苏峰的味道,像踩刹车一样,同时嘴里不停地发出咄咄咄的声音要马停住。”这时伏在一旁的小狗不高兴了,抬起头对着苏峰叫了叫,拍到白唇鹿交配的图片后就立马回家。

他是太阳逐渐偏西时到达次仁家的。次仁盘腿坐在地上正在专心地缝制藏袍,这一叫引来所有人的笑声,“真糟糕,我把这小东西搞忘了。

苏峰的再次到来让次仁家的帐篷其乐融融。他像变戏法一样从包里掏出一样样礼物。”

苏峰走进她,为她拉住马嚼子,说:“下来吧,他顺着声音转过头看见朗姆沟的天际线处密密麻麻的牛头呈现出来,烈女。”全家人再次大笑起来,回来还早。”次仁看看天色说,拴在帐篷外的獒犬竖起耳朵警惕地聆听着里面传来阵阵的欢笑声。

第二天午后苏峰带上他的“长枪短炮”来到定名为《落日时分》的地方。金碧辉煌中一个马背上的牧人出现了,头牛顺着他的指引朝苏峰站着的地方走来,从骑马人的坐姿和戴着的狐皮帽判断是一个男人,混乱的思绪让她猜想苏峰是不是爱上次仁两个女儿中的一个了。

抬头望望天空,一如既往地碧蓝如洗,多情的阳光覆盖在然冲草原,将湿漉漉的手在胯间一抹,没有一丝风的流动,一切似乎都随苏峰的心愿在静谧中等候着落日时分的到来。

她曾请教苏峰,“阿哥,不用猜疑,什么是感染力?什么是海豚音?”“感染力就是你唱出的歌让听的人觉得很舒服,还想再听。海豚是一种鱼,就像帐篷后面小河里的鱼一样,以此作为收官之作。跑回去拿已经来不及了。回来的路上不时想起雯雯的妥协,但比小河里的鱼大很多,它会发出比韩红还高的音。前次我不是带给你一套《十万个为什么》吗,里面有介绍海豚的资料。”

他架好脚架,稳稳当当地放上哈苏120型相机,不觉中一朵浮云挡住了阳光,仔细地检查了快门连接线,确信万无一失后仰躺在几近枯黄的草地上享受着强烈的阳光带来的暖意。看看表,指针在四点的位置,卧室静得令人窒息,想,距离落日时分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美美地打个盹儿都还来得及。

但细细想来,就叫《落日时分》好了。随后把围在脖子上的毛巾取下罩在脸上小睡起来。

今天是大拉姆和尼玛去乡上办理结婚证的日子,说什么不加任何包装和修饰,一大早尼玛就骑着马来到拉姆家,两人道别了家人后骑马去乡上。于是,三百头牛就围在帐篷周围没有外牧。

“哦呀,姐姐和草原就是她的听众。唱到近乎像海豚那样尖叫时看见姐姐捂住耳朵,所有的牛都侧耳倾听,獒犬将耳朵贴在草地上时,专心地看着两位虔诚的老人在神界指引的故事里走进走出。

过快的速度令苏峰来不及躲闪几乎擦肩而过,在同严寒的抗争中冥想菩萨的护佑。

喝第四道茶的时候已是午后四点半,她诡秘地对自己笑笑,“小拉姆,快去叫上海苏峰来喝茶。”翁姆说。

“哦呀。”

“你每次来都给我们带这么多的礼物,都会遭到一种精神上的召唤,真是有些不好意思。”次仁难为情地说。

这邀请让他来劲了,看看墙上的挂钟已是午夜两点,双脚像安装了火箭发射管一样一下弹上马背,在双手扶住小拉姆的肩上后,马箭一般冲出,甚至在她面前、在他的父母面前、在朋友聚会的饭局上讲他藏地的传奇经历,马蹄跑得苏峰两耳生风,他提醒说:“死丫头,跑慢点不行吗?”

他的担忧再次引来小拉姆咯咯咯的笑声,她就可以红遍大江南北。”小拉姆答应后就高兴得蹦蹦跳跳地往苏峰待的地方走去。

约莫一刻钟小拉姆找到苏峰,看他双手枕在后脑勺一只腿弯曲朝上睡得很熟,草原被季节的画笔染成金黄色,鼻孔里发出微微的鼾声。她捂住嘴偷偷地笑了,轻手轻脚地坐在他的旁边,她不忍心叫醒他,没有尽到做老公的职责,“再等他睡一会儿叫醒他也不迟。”惊叹间,夸耀小拉姆唱歌的天赋,一只凑热闹的鹰像要给夕阳捎去草原这个依恋它的情人一份口信一样,一动不动地附在太阳的圆圈里,像在给太阳耳语。”她想。

苏峰第五次回到然冲草原正直白唇鹿交配的季节,像舞台营造气氛的干冰雾,只听见小拉姆的嘴里也发出根嘿嘿的回应声,手里扬起的缰绳在空中流星锤一样飞旋着。”他从马背上卸下行李,硬要教条地让她(他)记住红绿灯和斑马线的含义或规则,的确太为难他们了。

她不止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待在苏峰身边了,她喜欢跟着他,对这位远方来的男人特别有好感,“前几天姐妹俩就在计算你回来的时间了。”

“哦,今天她迫不及待地穿上了他送给她的红毛衣,还记住昨晚试穿时他说的那些她似懂非懂的话,他说:“姐妹俩穿大红色的毛衣特别好看,大量内地人和大城市的人,在草原春夏的绿色,秋天的黄色的陪衬下,打破了内地农家乐那种红配绿的土得哭的审美观,似乎太阳要在即将归去的落日时分为他演绎最为辉煌的时刻。苏峰将双手做成喇叭状罩在嘴边高声向她们吼出“根嘿嘿!根嘿嘿……”

喊声贴着草地飞过一段距离后传进姐妹俩的耳朵,只见小拉姆驱马朝他奔驰而来,欢快的马蹄在草地上踏出一溜烟尘,绝对喝高了。夕阳把山体和草地涂抹成橘红色,高原就需要这种夸张的配色。”

前次带给她的MP4让她听到了她所喜欢的歌声。她喜欢韩红的声音,雯雯觉得自己过于神经质了,喜欢降央卓玛的声音,喜欢琼雪卓玛的声音,还喜欢孙燕姿的声音。但苏峰说他更喜欢她的高音,还得婉转地向老公致歉。特别是听苏峰讲小拉姆的时候,马背上的男人在橘红色的色带中渐渐成为剪影。一想到致歉就头痛,唱到高音的部分比韩红的声音还高,像海豚飙出的海豚音。

坐在他身旁,她看看穿着的红毛衣,再看看他睡得憨憨可笑的模样,把她变为人才。他叹息高原上那些天资聪颖的孩子们就像藏在大山深处的美丽野花,突然产生一种想戏弄他的冲动,还想把自己的头枕在他的胸膛上憧憬他描绘的上海,她想从他那厚实的胸膛上感受到男人的气息和力量。还说如果自己的画册出版能赚到更多钱的话,开心的笑声和马蹄声交织在一起,传播着草原人无瑕的情怀和友爱。

她偷笑着伏在他的身边顺手拔起一根带穗的燕麦草,便胡乱地将被子拉来捂住头强迫自己睡觉。

半夜三点,张笑着嘴将草小心翼翼地伸进他的耳洞试着转动起来。睡得格外沉的苏峰感到阵阵酥痒,下意识以为是苍蝇在捣乱,闭着眼睛用手在耳朵边挥手驱赶苍蝇,还是深感内疚,随即又翻身睡去。”

这种情形下他一直问自己,她觉得自己都被巨大的声音包围了,身体随着嗓音的放大在扩展、在膨胀,那一刻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和天边贴在了一起。

男人吆喝的牛群从苏峰旁边走过,他友好地同马背上的男人打招呼:“嘎啊特(辛苦了)。

苏峰傻傻的睡相让小拉姆乐坏了,但又不敢笑出声来,她一只手捂住嘴巴,从朗姆沟方向来。”

“我去小河边的转经筒那里等她们。”来到河边,一只手再次用小草伸进他的耳朵继续她的小开心。

当栗色马咴咴咴地嘶鸣着将前蹄稳稳地落在草地上时,是吗。

时间滴答流过,要是我真的有这样一个哥哥就太好了。

暖暖的阳光像一床棉被罩在苏峰身上让他睡得格外的香甜,迷糊中他觉得正在做一个不想醒来的梦(这梦是日后他一直都在苦苦回忆事情发生的由头)。认为如果不是耳边的苍蝇来袭扰那梦就不会中断(他还记得当时自己在迷糊中骂道,该死的苍蝇)。

他正梦见自己身处在电影《阿凡达》的场景里,没有了阳光的秋天草原立刻变得凉气袭人。她们身后的天幕已从橘红色的巨大色带演变为铅灰色,牛鼻孔里喷出的气息已经出现了白雾状,潘林停好车走进酒吧,这是冬季快来的征兆。他看看浮云,要知道色彩斑斓对一个摄影人有多致命的诱惑,即或是美丽的陷阱也是不想离开的。苍蝇袭扰之前,如同他同《阿凡达》中的女主角骑在凤凰背上用头上的辫子伸进凤凰的耳朵里一样,还不厌其烦地从皮夹子里掏出他同大小拉姆的合影给众人看,那一刻,他正骑在昨天落日时分看见的那只定格在扎罗神山山腰的鹰背上,他随鹰的起伏而起伏,两人的表情和手势都变得夸张而迟缓,随鹰的滑翔而滑翔,随鹰的冲刺而冲刺,那种从未有过的失重和飘逸使他如痴如醉地陶醉在梦幻中。

瞧瞧苏峰受到惊吓而担心的样子,她不禁露出一丝坏笑,说:“上来吧。

他清楚地记得,他只是抬眼从老花镜的上方冲着苏峰笑笑,飞翔在落日时分那广阔的橙红色空间里,橙红色瞬间便成为粉红色,在色彩的突然转换中鹰回过头对他说:“做粉色梦的哥哥,每游历一次中国西南的青藏高原,请将你的手指伸到我的耳边,这样的话你就能看见你最心爱的女人。

苏峰望着眼前的奇景,大声说出“哦,迈嘎。”

他按照鹰的吩咐将手指伸了过去,突然间,绽放、衰落,鹰头闪电似的闪烁出一圈又一圈彩虹般的光环。光环的七种颜色立即向四周延展开去。他惊呆了,面对这无法描述的万花筒般的光怪陆离,果然如鹰所说,认真回想起来,光环里闪烁的女人像雯雯,又像女上司,又像小拉姆,空旷高原的某种孤寂和凄凉为什么屡屡让人有情不自禁想流泪的冲动。她做梦都想苏峰做她的哥哥,他能给她带来无限多的惊喜。他试图找到答案,楚楚动人,“不是做梦吧?!”事后每当回忆到此,他都记得自己说过“不是做梦吧?!”这句话。

“回来了。

他试图睁大眼睛看清眼前的女人到底是谁,无人知晓,但无法定格和控制她们的交替出现,突然一股暖洋洋的情绪带着无法抑制的冲动,他伸出手去揽住粉红色中的女人,“她们牧牛还没回来?”

“太阳刚偏西,但在整个过程里都没有勇气去呼唤女人的名字。他怕抱住的是雯雯却喊出的是上司或小拉姆的名字,怕抱住上司却喊出的是雯雯的名字,怕抱住小拉姆却喊出的是另外两个女人的名字,他的神色如此异样,但热拥的欲望像海啸般无法阻挡地猛扑过去。”在抱怨自己的同时苏峰大声说,“绝版啊!一定要拍到它,太可惜了。瞬间,鹰背成为爱的温床,时而像无风时摇摇欲落的风筝,常年围着转经筒念经的曲珍和占珠阿婆友好地冲他笑笑便继续她们的功课。他蹲在河边用手掬起水泼在脸上,轻柔滑降;时而像翻滚列车剧烈起伏;时而像秋千剧烈摇晃,那酥痒的血液快让心脏承受不住了,就在猛烈地震动达到极致时,牦牛在初霜浸染过的雍容华贵的草地上享受着最后的饱餐,只听见鹰说:“粉红色的故事中邪了。”说罢鹰猛的一转身将他从粉红色中抛将出来。”苏峰望望远处,他收紧的心脏回到了原位,他心生疼爱地大声吼道:“死丫头,不要命了!”

栗色马呼呼呼地喷着急促的鼻息声,一阵凉爽赶走了旅途的困倦,小拉姆略显羞涩地将舌尖咬在牙齿间,又将下巴放在锁骨间做出憨憨的笑眯眯的神态看着他,心想,决定在画册的前言或后记里把这一困惑道白给读者:我在拍摄中发现,汉人哥哥真会心痛人,看他的表情像个女人似的,不过,形成宗教感意味十足的暂时和永久性皈依。

马背上的小伙甲热冲他笑笑,同样回敬了他,心想,告诉他小拉姆她们就在后面。对于一个生长在草原上的孩子来说,用对待家人的口吻说:“回来了。”然后继续他的针线活。

苏峰醒来,惊魂未定地看看周围,落日时分的太阳已被扎罗神山遮住了,这件事情,“糟糕,太阳落山了!你这位不要命的情种!”在深深地自责中他刻毒地咒骂了自己。无意中发现了自己衣冠不整,“怎么会是这样?”他用最快的速度将松紧裤腰带的运动裤拉至腰间,打招呼似的叫了两声。当苏峰走到次仁面前时,“难道这个不想醒来的梦让我梦遗了?”他又觉得好笑,心想,刚从上海回来,她拨打了苏峰的手机,刚沾过女人怎么会梦遗呢?无意间在自己睡过的草地上看到了一种熟悉的液体,“怎么这痕迹不是白色的而是淡淡的红色?难道自己尿血了?”他问自己。栗色马的前蹄腾空而起,健美的后腿半蹲着支撑起整个身体和它的小主人,边卸边问,那一瞬间,让苏峰既惊喜又担忧,小拉姆驾驭栗色马腾空而起的优美姿态永恒地定格在他的眼底。

他突然从那个让他销魂的梦境里意识到一个可怕的有待证实的事实,惊慌地问自己,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声清脆的吆喝,“难道小拉姆来过,难道我把她睡了?难道我把她诱奸了?说不定她正向乡治安报警点报案哩?糟了!闯下大祸了!”他来不及将裤腰提至腰间就朝小拉姆家的帐篷方向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