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2月10日,离外语学院开学只有两天了,四方街如同冬眠后的虫,彻底的舒展开来。
大学周边的商区与别处的商业街不同,商家们仿佛无形中也有寒假和暑假,与大学的节奏保持着高度的一致,只不过总要稍微提前一点,打扫清洁,准备货品,等候着学生们的回归。
正式报到的日子是12日,但陈鹿10日就到风城了,她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去火车站接她。
我很不情愿:“不会吧?干吗要我来接你啊?而且你知道,我没车啊。”
没想到她理直气壮地说:“谁要你放假前对我那么好,天天让我吃小灶,所以啊,你不能突然不对我好了啊,那你就等于始乱终弃。”
我还是说不:“我想接你也没法接啊,我又没车,怎么接?”
“那还不好办,四方街那边那么多‘野的’,你喊个‘野的’不就行了,”陈鹿说,“我在火车站喊出租,要贵很多,我东西又多,几大包,你就当学雷锋做好事吧。”
“那好吧。”我无可奈何地说。
“算你识相,我给你带了两大条腊肉,两大包香肠,还有我们月城的腊鱼,本来我想,如果你不来接我就把这些送别人,幸亏你还识相。”陈鹿在电话那一端很畅快地笑了起来。
从月城到风城的火车,还不到6点就到站了,我将陈鹿接上了“野的”,一路风驰电掣回到四方街时,天都依然没亮。田野里一片寂静,四方街安宁地躺原野上,如同不设防的裸女。
风城初春仍未明的清晨,寒气逼人。当我打开小旅馆的大门时,一股冷风直闯出来,将门边的陈鹿吹得一阵颤抖。她紧紧地靠近我,将头靠在我的背上。
我赶紧想往前躲,陈鹿却突然迸发出一种平时少见的力量,从背后猛地搂紧我,说:“你到现在都还没发觉,我喜欢你吗?”
那一刻,我们都凝固了,仿佛冰雕一样,僵在那里。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所以我只能默不作声。陈鹿也没再说话,任寒冷的风继续从院子里的狭长通道里钻出来,直钻到我和她的衣领里去。
好一阵,我说,这儿冷,别冻着了,我们进去吧。然后,两人一起用力,把陈鹿带的大包小包的一大堆东西,搬进了小旅馆。
天亮之后,我带着陈鹿四处转转,她很惊诧于才隔了半个来月,竟然凭空多出了一个夜市,她拉着我的手,大呼小叫,又蹦又跳。这时,小马突然从后面一拍我肩膀,带着点猥亵的味道说:“哟,雷总,恭喜了哟。”
我赶紧扳开陈鹿的手,有些心虚地说:“恭喜什么呀?”
小马眨巴眨巴眼睛,色色地干笑两声:“那还用说,都懂得的哈。兄弟不早说过吗,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陈鹿的脸微微一红,却再次把我手牵上,我又扳两下,没能扳开,看着小马,我不禁有几分窘迫。难道这个陈鹿,真的要像口香糖一样,把我粘住吗?扪心自问,我依然对她并没什么热烈的爱情,可是,从小马羡慕的神情里,我又获得了巨大的骄傲。
这复杂的感受使我有些头晕,我正打算缩回小旅馆去,小马却拉住我另一只手,摇了摇,换了个谈工作的口吻,很认真地说:“雷总,你看看你前面这夜市,发现点什么了吗?”
“发现什么,不就是夜市吗?”我不解地问。
“你没发现这夜市给我们带来了什么好处吗?”小马面露得意,很开心地追问,仿佛他即将给我打开一扇阿里巴巴之门。
我又仔细看了看夜市,只见这两亩水泥地面上,一个个遮阳帐篷下,大多数都已经垒起了灶台,搬来了桌椅,一副即将大干一番的场面。可是,这与我们何干?我摇了摇头,疑惑地看着小马。
“哎,雷总啊,你是只顾着谈恋爱,这么大的利好都没注意啊。”小马的手往前一指,模仿电视里领袖的姿势,“你看,夜市中间,已经形成了一条水泥路,这条路,就是去年我曾建议开辟的新路,但那时大家心不齐,都不愿意凑钱,路也就总修不起。”
我顺着他的手看去,的确,一条近路已经大致形成,从外语学院门口附近的公路,经过夜市,直接朝向我的四号院。目前,只差从我四号院到夜市之间短短的十来米依然是田埂。
“现在,一、二、三号院,肯定是不希望出现这么一条近路的,不给你把这路堵上,就够意思了,所以要他们凑份子钱,他们肯定也是不愿意的,”小马谆谆善诱地说,“但是,你们四号院,丽姐他们五号院,还有我和小朱的六、七、八号院,都是很需要这条路的,现在,只剩十来米,要不了多少钱,我们几家出钱,我多出一些,你少出一些,修通这十来米,那不是很好吗?”
我想想也有道理,于是说:“马总,那你定个预算,你来牵头,需要我们摊多少钱,你报个数,只要合理,我就支持。另外,路要从罗矮虎的夜市过,他同意吗?你可得先问问。”
小马又是得意地一笑:“雷总你还不相信兄弟我办事啊?我考虑事情,肯定周全得很,这路通了,走的人会更多,夜市会更热闹,对他有好处没坏处,何况他不是还有个啤酒广场也需要这条路吗?我昨天就已经跟他说了,虎哥表态了,他不仅支持,而且还要凑钱呢!”
小马越说越骄傲,嘴角边甚至浮出一圈泡沫,仿佛螃蟹泡一样堆积起来。我赶紧扭过头,拉着陈鹿回了自家的小旅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