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小旅馆,陈鹿就照着我的脸,脆脆地亲了一下。我大吃一惊,说:“你干吗?”
陈鹿说:“干吗,连别人都说我们在谈恋爱,我能不亲一下确定关系吗?”
我并非善于应变的人,正在考虑着该怎么说,陈鹿突然委屈地说:“我就那么差吗?这样推销自己都推不出去。你就那么看不上我?那干吗春节前要对我那么好?别说什么只是哥哥对妹妹,别说什么是友情,我不相信男女之间有友情。”
“嗯,我也从来不认为男女之间能有纯粹的友情,”我说,“不过……”
“不过什么?”陈鹿打断我,“没有友情,不过有同情是吗?你那是同情我吗?我要你同情吗?”
“不,也许……不是……”我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
“哦——那我知道了,你也像他们一样,看到我做那个手术,就看不起我,可现在谈恋爱的有几对没发生那关系,还不都是你们男人软磨硬泡非得要,其实我们根本对那个无所谓,看你们男人可怜兮兮的,心一软就答应了,可一旦出了岔子,身体受苦的还不是我们女人,明明是男人在造孽,我们女人在承受,可被骂的被瞧不起的,却是女人。”陈鹿捂着脸仿佛哭了,抽泣着说,“如果有下辈子,打死我也不做女人了,做男人多好,无论耍几个女朋友,都叫有本事,做女人呢?哪怕谈一两个,别人也要嚼舌头,老天对女人太不公平了。”
我平生最怕女人哭,赶紧过去搭住陈鹿的肩膀,说:“别哭了,别哭了,我没说是同情啊。”一边说,一边去掰陈鹿的手。掰开一看,她眼眶里噙着泪花,却并没掉下来,似哭未哭的,令人怜惜,我心里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感情,只是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用下巴抵着她的头顶。
“那……从现在起,我们就算真的开始谈恋爱了哈?”陈鹿小声地说。
听到这话,我脑中忽然闪过历娟的影子,是的,我很清晰地知道我爱的是她,但是,那又如何,她是别人的女朋友,我必须面对现实。我各方面都不算优秀,阴差阳错能有这样一个女孩子对我好,我应该知足。
于是,我轻轻地用下巴点了两下。就这样和陈鹿待在一起,听她唠叨她小时候的事。
风城的二月很少有阳光,但那个上午,阳光却透进了小旅馆的院子里。我抱着陈鹿,身体感受着她的体温,尽管隔着彼此的衣服,依然十分温暖。耳朵听着陈鹿的碎碎念,其实我好一阵都在走神,没听清楚她唠叨些什么,但我依然感到很安宁。而我的目光,从陈鹿发梢的绒毛缝隙间跳跃出去,跳到了院子里的空地上,随着阳光的斑点随意漫步。
那个上午,我突然感受到一种久违的祥和。尽管我清楚,我爱的人是历娟,可我贪念这难得的幸福。但同时,一种罪恶感袭击了我:我是在利用这个女孩子对我的爱,来获取自己所需要的安宁祥和吗?我轻轻摩挲着陈鹿的头发,心里充满着对下一步的无所适从。
好在中午的时候小马来解救了我,将我从二人世界里拉出来。
严格说来,小马属于执行力很强的人,早上说了要修路,中午就拉着罗矮虎、丽姐以及小朱到了我的小旅馆,一起商议修路的事。
先是预算资金,十来米的路,即使不修宽了,也要30包水泥,20元一包,就得600元。碎石与河沙要一大车,这又得300元。再加人工,我们自己都出力,再喊两个泥水匠,工钱算400,总共1300。我们其他4家,每家出250元,小马因为有两个店都受惠于这条路,所以他认300元。总的来说开支不大,而且明显对大家都有好处,因此,没什么争议就一致同意了。
大家正把钱交给小马,陈鹿从另一间房子走来了,坐到我身边。罗矮虎立即色迷迷地朝陈鹿一个劲地瞟。女孩子都是敏感的,陈鹿立即就感觉到了,于是往我身上靠得更紧一些,似乎是在暗示我和她的关系。
罗矮虎说话了:“哎哟,雷总啊,还是你和黄总幸福啊,一开店就找到这么漂亮的女朋友。看你们俩这腻得哦,春节前就那个啥了吧?还是找个女大学生最爽了,雷总啊,给哥哥我也介绍个啊。”一边说,一边做了个猥亵的手势。
我说:“虎哥,你这么风流倜傥,哪里还要兄弟我帮这个忙,等过两天开学了,你夜市里无数美女进进出出,你物色一个,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罗矮虎一听,仿佛看到了某种希望,一下子振奋起来。他一边故作谦虚地说:“那可不一样,你们都是大学毕业的,我没文化,大学生们可看不上我。”一边招呼着大家,分头去为修路跑腿。
整个下午,一直在忙修路的事。水泥、河砂、碎石,全部买齐,泥水工也喊到位了,约好他们第二天过来,干一个白天,把路修起。陈鹿一直要跟着我跑,就像我的小尾巴一样,我说:“你就在旅馆里待着吧,外面毕竟冷。”
陈鹿说:“我一个人,怕。”
晚上,我们这修路的几家,就在小马的餐馆里聚餐,大家开小马的玩笑,说:“马总,你可别太抠门了,请客哈。”
小马是四方街所有餐馆老板里素来最不愿请客的。他立即放下筷子,很认真地说:“说好了AA制的,我都说了给这一顿打八折,简直就已经没利润了,纯粹当义工给大家做饭做菜,你们就饶了我嘛。”然后,小马赶紧把大家的注意力往我这引,嚷嚷着说,“该雷总请客,你这店子是开对了的哈,财色双收啊。怎么着也要请客庆祝啊。”
然后,小马又一个劲儿地要我和陈鹿公布恋爱过程甚至上床细节,引得罗矮虎兴奋不止。
我一看不妥,和陈鹿快快吃完饭,就先告辞回小旅馆了。身后小马大嗓门的声音追踪而至:“哎,雷总,我们都晓得你们现在是小别胜新婚,就不耽误你们做爱做的事了哈。”然后是丽姐他们一阵狂笑。
回到旅馆里,天已经黑透了。当天晚上,月色特别的亮,由于绝大多数学生还没到校,小旅馆里没有顾客,除了我和陈鹿,再无旁人。
我本来想另开一个房间给陈鹿住,刚要去摊被子褥子,陈鹿拉了拉我的手,说:“我冷,不想一个人睡,我们抱着睡好吗?”
我正想着该怎么回答。陈鹿补充说:“你别想歪了,我做手术都还没满一个月,医生说了的,至少一个月才能那啥。”
这让我不禁一窘。陈鹿很温柔地摸了摸我的脸,说:“我只是想和你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