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浣溪看得暗自喝彩,这边界小城,竟然有这样美丽的女子出现,只是这一身装扮从未见过,应该不是天宇王朝的子民,看起来倒像是异族女子。
少女本是在街头随意漫步,此时突然感觉到一道温软柔和的目光,并不若以往所遇之惊艳追逐,而只是带着淡淡的欣赏与欢悦,朝自己悄然投射过来,不觉警醒抬眼,与之对上。
四目相接,君浣溪回她一个浅淡友善的微笑,那少女顿时双颊晕红,狠狠瞪她一眼,看着车窗里清俊挺秀的男子容颜,目光却是舍不得移开。
“你在看什么?”沈奕安在一旁好奇问道,眼光随之过去,却是脸色一变,伸手用力扯下车帘,挡住她的视线。
“哎,你做什么?”
沈奕安低叫道:“你不知道,那个女子招惹不得!”
君浣溪低低一笑:“我哪有招惹她,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那么与众不同的美人,我自然会多看几眼,又有何妨!”看他一副着急模样,不由好笑道,“那么紧张干嘛,莫非她是你的相好?哈哈!”
“你胡说什么,她,我怎么敢!”沈奕安见她并不以为然,急急解释道:“这个女子我见过,是东夷族头人最心爱的小女儿,东夷族擅长巫蛊之术,杀人于无形,就算是当今朝廷,也是拿这个东夷族没有办法,任其占据鹫峰山北部大片山岭,互不侵犯,互不干涉。”
君浣溪听得点头道:“听起来是有些骇人,我们到鹫峰山,正好是去她家的地盘,自然不能掉以轻心。”
好在自己方才也就是看了几眼,没对她有什么不敬之处吧?
转眼已是天暮,众人寻得一间客栈,歇脚安顿。
这一路同行,白天还好,最麻烦的却是晚上,以前只是黄芩与老郑,黄芩是知情人,自不必说,老郑自认为身份低下,很是识趣,与黄芩同住已经十分知足,而如今多了一个年轻男子,这就寝一事却成了大问题。
但见一进客栈,沈奕安张口就叫:“掌柜,我们要两间最好的客房,朝南方向。”
君浣溪上前一步,不紧不慢道:“不,我们要三间客房。”
“公子,这……”客栈掌柜有些迟疑,搔头问道:“请问几位到底要几间?”多订一间,就多些钱财,自然要努力争取。
君浣溪沉稳道:“三间。”
沈奕安侧头看她,笑道:“君公子,不是我吝啬住店的银子,只是,要两间客房,老郑和黄芩一间,你我一间,不是够了么?为何非要三间呢?”
君浣溪轻哼一声道:“我有洁癖,已经说过多次了,再说,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还想和我结拜?”说罢,不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转向那掌柜道,“麻烦店家,找个小二哥带我们去看房子吧。”
掌柜能多赚钱,心中欢喜,亲自带了一行人等去向那三处房间,沈奕安闷闷走在后面,却是无可奈何。
放下行李,用了晚饭,眼看天色已经不早,便是各自入房安歇。
君浣溪洗漱过后,刚坐上床头,就听得外间传来叩门之声。
“是谁?”
沈奕安的嗓音在门外愉快响起:“是我,君公子,今晚夜色正好,我们去那院子里喝点小酒,聊上一会好不?”
君浣溪在房内假意打个大大的哈欠,淡然回道:“不好意思,我已经睡下了,改日吧。”
沈奕安笑呵呵道:“懒虫,还那么早,睡什么呀,要不你开门让我进来,我们就在房间里聊聊?”
君浣溪冷下脸来,沉声道:“深更半夜,你发哪门子神经!要喝酒,要聊天,自己找人去,我要睡觉,恕不奉陪!”
门外立时静寂无声,想必是那人碰了个钉子,灰溜溜回屋去了。
君浣溪一阵好笑,经过这一闹,瞌睡去了大半,既无倦意,索性取了本医书,靠在榻边随意翻开起来。
过了半晌,忽然听得砰砰几声,又有人在敲门。
君浣溪闻声皱眉,这个沈奕安,为何还不知趣,又来侵扰?
本不愿理会,谁知门外之人这回十分执着,竟是越来越重,乒乒乓乓,敲个不停。
心中顿时火起,低头瞥见身上衣着倒也整齐,立时起身,大步过去,将门闩一股脑扯掉,拉开房门便是低吼道:“沈奕安,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只听得面前之人轻轻笑道:“阿哥,别生气……”
竟然是……女子嗓音!
君浣溪闻声大惊,定睛一看,门口站立之人,正是进城时在街上看到的那名东夷少女。
“姑娘,你……”望着那艳美动人的脸庞,忽然想起自己此时的男子身份,这夜深人静之时,与一名女子站在房间门口窃窃私语,被人撞见的话,却是清誉不保。
想到这里,赶紧退开一大步,拱手行礼,正色道:“姑娘,请问你夜半敲门,所为何事?”
那少女声若银铃,格格一笑:“阿哥莫怕,我不是妖怪,我是来找你的。”
君浣溪怔了一下,见得她被深浓的夜色衬得更加白腻如雪的肤色,心头微颤一下,又退后一步,镇定心神道:“姑娘,我们素不相识,你是否找错人了?”
“没错,我就是找你——”少女娇声说着,走近一步,一双秀美的眼眸直勾勾朝她望了过来,“我叫花瓦儿,阿哥叫我瓦儿就好了。”
“哦,花姑……”姓花,自然不能唤作花姑娘了,否则自己真有种鬼子进村的感觉,君浣溪暗自好笑,改口道,“瓦儿姑娘,时间不早了,有什么事明日一早再说吧。”
“阿哥……”花瓦儿又轻轻一唤,声音极是轻柔妩媚,君浣溪不由自主循声而望,只见昏暗的灯光下,那一双眼睛幽光深深,明暗不定,其中似有着萦绕层叠的迷雾,令人一时移不开眼,情不自禁与她对视。
那眸光越来越迷离,越来越动情,君浣溪只觉得身子骤然绷紧,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忽然心有所悟,赶紧道:“瓦儿姑娘,请回吧。”
“阿哥,我不走,我随你进屋去吧……”花瓦儿话声未落,娇躯便是顺势朝着她的方位靠了过来。
“瓦儿姑娘,不要这样……”君浣溪忍无可忍,终于伸手去推,这一动作看在旁人眼中,却是成了要将那少女搂在怀中一般。
“住手!”一声轻喝在不远处响起,眼前人影一花,君浣溪只觉得手臂一紧,顿时被人拉开,与那花瓦儿相隔一丈之外。
来人一身白衣,异美非常,正是沈奕安。
“别看她的眼睛!”沈奕安急急一声,挡在她身前,饶是仗着武功不凡,此时也不敢与花瓦儿目光对视,而是微微下移,只看着她的衣衫服饰,提防其身形异动,“你怎么样?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君浣溪稍一怔愣,随即明白过来,他是在询问自己,见得这全力护卫的举动,倒是对他嫌恶消退,好感犹生,微笑答道:“放心,我没事,未受影响。”
方才已经觉察到这个少女目光有异,再联想到她的异族身份,便是大致明白过来,这少女竟然会使巫蛊之术,用眼睛来催眠惑人!
花瓦儿闻声低笑,转向沈奕安,对着他一个媚眼过去,大发娇嗔:“你这人,好生无礼,人家阿哥对我规规矩矩的,你却老是盯着我的胸前看,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呵呵,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说,真是个登徒子!”
就是因为不敢看她面容,生怕中招,这才转向看她身上衣饰,不想竟被斥责为行为不端,沈奕安真是哭笑不得,又不敢惹恼于她,只得望向别处:“罢了,我什么都不看,这还不成么?”
君浣溪见他一副窘困模样,也不得不佩服这少女伶牙俐齿,聪敏机智,自己先前都不害怕,此时有个高手在身边,更无畏惧,当即端正颜色道:“瓦儿小姐,此为男子寝室,又是深夜,诸多不便,若是没什么事,早些回吧。”
花瓦儿笑呵呵看着她,目光由幽深渐渐变为柔媚,在君浣溪面上不住打转,娇笑道:“阿哥,我不是老虎,不会吃了你的,我是女儿家,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君浣溪不为所动,坚持道:“我相信瓦儿姑娘对我们没有恶意,只是男女大防,理应恪守,不可轻越。瓦儿姑娘还是请回吧。”
“阿哥,你真是好狠心!”
这一句话说得满目晶莹,惹人生怜,君浣溪心下柔软,不由低声道:“瓦儿姑娘,实在是对不住,夜深人静,一路小心。”
“阿哥……”花瓦儿跺一下脚,瞥见君浣溪身前全神戒备的白衣男子,知道此时已经讨不到好,多留无益,只得一声轻叹,无奈而去。
走出两步,正要越过前方矮墙,忽又停住,回头一笑,百媚犹生:“阿哥,你是这世上第一个破解我眼儿媚的男子,我记住你了!”
说罢,竟是一个美妙的旋身,轻飘飘跃上墙头,朝远处去了,只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清脆悦耳,绕梁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