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浣溪看他一眼,双目无神,脸颊深深凹陷下去,果然十分憔悴,但是,这不足以成为他作恶的理由!
“还说没欺负她,你这该死的,居然霸王硬上弓,毁了她的清白身子,还让她有了身孕!你口口声声说爱她,却不顾她的意愿强迫她,你到底是不是人……”
君浣溪说得义愤填膺,怒发冲冠,蒙哲的眼睛却是越睁越大,最后生生怔住:“我几时强迫过她?几时毁了她的清白?那不是你么?你们在蛇窟共度一夜……”
什么?硬生生收回那本欲踢向他胯下的一脚,立稳身子,讶然问道:“不是你?那又是谁?”
蒙哲反应过来,一把握住她的双肩,急切道:“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说是我毁了瓦儿的清白?”
君浣溪张了张嘴,事到如今,也只能坦然承认:“蛇窟那一夜是假的,我们什么都没做,我离开鹫峰山的时候,瓦儿还是清清白白的……”
蒙哲听得浑身一震,只是低喃:“你说的,可是真的?”
君浣溪轻轻点头,见他面色不似作假,疑惑道:“我问你,我走之后,山上又来了什么人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蒙哲看她一眼,犹是半信半疑,缓缓放下匕首,自语道:“山上?来人?”
“难道——”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间,惊得跳起,“难道是他?”
君浣溪一头雾水:“他……是谁?!”
瓦儿,那么美丽骄傲的女孩子,能让她倾心以待,甘愿委身的男子,应该不是常人。
“那个男人,他是谁?到底是谁?”
对着蒙哲如此喝问,忽然之间,心底一股寒气冲了出来——
难道……是他么?
当日他为了帮她求得解药,救回黄芩,曾经悄悄潜回鹫峰山,在那里呆了两日两夜,那段时日里,足以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情,甚至是机缘巧合,与瓦儿有了露水情缘……
胸口,一口气屏住,憋闷得生生发痛。
不,不会,不会是他,就算他心机重重,城府颇深,但是她却不相信,他的正直与善良都是伪装出来的!他,怎么可能去欺负一个弱小女子?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那么,这个欺负瓦儿的男人,到底是谁?
蒙哲正要说话,忽然听得一声低喝:“蒙哲,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别忘了你答应二公子的事情,时辰不早,该做准备了!”
那人尚在远处,对这方的情形看不分明,瞥来一眼,又压低声音道:“那是谁?你和谁在一起?”
“我改日再来找你,到时再详谈。”蒙哲低低说着,收回匕首,将她推至更暗之处,转头答道,“没谁,我遇见一个同乡,与他聊了几句,这就过来。”
“那好,你快一些,二公子已经在王府中了。”
蒙哲应了一声,急急朝那人奔去。
二公子?这个宇文明泽,又是在搞什么名堂?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便是被更大的担忧所覆盖了,瓦儿,可怜的瓦儿,到底遇到了谁,经历了怎样的苦痛,为何迟迟没有来找自己?
连蒙哲都追到京城来了,她又是去了哪里呢?
背靠墙上,半天理不清思绪,待得胸口那口气喘顺,这才慢慢朝来路走去,耽误这许多时间,转眼即将散值,只怕老师已经在等候自己,良医所也就只能改日再去了。
迷茫走着,脚下似是踢上什么温软的物事,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低头一看,一人横躺在地上,双目紧闭,面色发白,正是昏迷不醒。
那装饰何等眼熟,竟是一名宫禁侍卫!
君浣溪吃了一惊,赶紧上前检查,苦于药箱工具没在身边,只得在那侍卫身上几处大穴揉按半晌,总算把他给弄醒了。
侍卫睁眼一见是她,哑声道:“君大夫,你……你没事吧?呀,你脖子流血了!”
哦,方才蒙哲那把匕首还真是锋利,只轻轻压过来一下,就把皮肤割破了。
“我没事,不小心被树枝刮了下……”君浣溪皱起眉头,一只手掏出块手帕出来按住脖子,另一只手搭把力,扶着他坐起来,迟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是……谁把你弄昏的?”
侍卫摸一下后脑,缓缓回神道:“我见君大夫一个人朝这僻静路上去,怕有什么事情,就跟过来看看,没想到刚一走进这甬道,就被人打晕过去了。”
君浣溪想了想,又道:“看清是谁人干的吗?”
“没有,他是从背后袭击的。”
君浣溪点了点头,看来这个偷袭之人应该是蒙哲,好在这侍卫没有看清他的身形相貌,也不至引起麻烦,于是起身行礼道:“这位兄弟,这人其实是我的朋友,专程来看我的,本来他是想跟我开个玩笑,谁知方才一时眼花,把你当做是我,下手重了一些。我在这里向你赔罪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可好?”
那侍卫赶紧站起,伸手来扶,口中嚅嗫道:“君大夫太客气了……”
君浣溪避了一下,仍是一辑到底:“你好心过来瞧我,却被累及受伤,我怎生过意得去。”
那侍卫面色涨红,呐呐道:“君大夫不必在意,我也是奉命行事,职责所在。”
君浣溪微微一怔:“奉命行事?什么意思?”
侍卫自知失言,只得如实相告:“那是……楚统领的指示,他临走之前专门抽调宫禁卫士,暗中保护君大夫在宫廷内外的安全。”
楚略,是楚略,他竟然派人暗中保护自己?!
人去了,心里却还担心着她……
唇角不由自主勾起,朝那侍卫绽放一抹清浅淡然的微笑:“走吧,跟我回太医署,好好检查一下。”
那侍卫却是摇头:“不用了,我没事,等下要集中操练,明日楚统领回来要检查的,我先去了……”
心头一突,随即扑通跳个不停:“楚略……他要回来了?”
“是,楚统领最迟明日酉时回来……”
谢天谢地,他,终于要回来了。
回到署中,散值时辰已过,黄芩背着药箱在正堂等着,一见她回来,便是上前禀告,说是君正彦被黄医效请去家中商议编纂医经之事,让她先行回家去。
君浣溪点头,去到房中处理下伤口,抹上药膏,一切收拾妥当了,这才步出门来。
平日长雇的马车已经随君正彦而去,两人出了宫门,一路慢走,只见天色已黯,行人寥寥无几,待得走到稍微热闹的市集,君浣溪便是体力不支,于是停在路边柏树下歇息,让黄芩到前面去找个牛车行脚之类代步。
忽闻身后一阵辘辘车声,一辆四轮轻车飞速而来,转眼驰到面前。
“浣溪,你在这里做什么?”
马车停下,车上之人掀开布帘,朗声相唤,却是太子宇文明瑞。
君浣溪见他一身素衣,寻常装扮,微微一怔,继而行礼道:“见过公子,我在这里等我家童儿一道回家,他去前面雇车去了。”
宇文明瑞轻拍一下车窗,笑道:“哪需雇什么车,上来吧,我载你们一程。”
君浣溪摇头道:“多谢公子好意,我们不赶时间,公子办事要紧。”
宇文明瑞皱眉道:“莫非我真是如此不受待见?却让你处处设防,拒我于千里之外……”
“公子,你误会了,哪里的事……”
“若是误会,那就不说了,上来吧。”
君浣溪甚是无奈,又怕过多纠缠反而引人注目,只得唤回黄芩,一道坐上车去。
车上幽光明晦,只坐着宇文明瑞一人,目光柔和,笑意温软。
这样的儒雅男子,莫说是当朝太子,就是身份寻常之人,面对着他,也是无法生出抗拒之心吧。
君浣溪暗叹一声,一旦坐稳,车帘垂下,便是说道:“殿下太客气了,浣溪真是过意不去。”
宇文明瑞轻笑道:“我应邀去瑞亲王府喝酒,只是顺道载你而已,你别不好意思。”
瑞亲王?
依稀记得听老师说过,这瑞亲王宇文浚是当今天子唯一的弟弟,本身并没有什么才能,也没有雄心壮志,虽然封了亲王,却也是个虚衔闲职,只仗着其宇文皇室,龙子凤孙的身份,终日在府中歌舞升平,寻欢作乐。
于是笑道:“殿下真是好兴致。”
宇文明瑞听她如此一说,只是摇头:“王叔邀我多日,我也不好再拒绝,只是去坐坐,喝杯水酒就走,等到三日后祭奠大典宣布册立太子监国,我就更没有空闲了。”
君浣溪点头,看了看车内四周,随意问道:“崔侍卫怎么没和殿下一路?”
“崔浩家里有事,我准了假,不过也没什么,王叔是自己人,这瑞亲王府也不若寻常酒肆,不必担心。”
君浣溪点了点头:“这瑞亲王府……”
等等,王府?
方才好似听到蒙哲与那黑衣人也是说到什么王府,还说……二皇子宇文明泽也在?!
不知为何,心头竟是微微发颤:“殿下,那王府中……可还有别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