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明瑞摇头道:“这个倒是不太清楚,我也没多问,要不你跟我一起去瞧瞧——”略一抬眼,却发现对面之人竟是面色煞白,不禁低叫,“浣溪,你这是怎么了?”
黄芩也是急忙过来查看:“先生,先生你哪里不舒服?你的手好凉!”
“我……没事……”君浣溪抚住胸口,勉力止住那心脏骤然收缩的痛感,喘息半晌,方才说道,“可能是最近几日太累了,我回去歇一会就好。”
怎么回事?
自己体质一向良好,从来都没有心疾之症,怎么会觉得整个心脏都在抽搐发痛?!
马车停下,车外有人轻唤:“公子,君大夫的府邸到了。”
“殿下,我告辞了。”
拱一下手,勉强行了礼,被黄芩扶着正要下车,宇文明瑞却是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满脸担忧:“浣溪,你脸色看起来真是不好,要不我送你进去?”
“哦,不用了。”君浣溪低头看着他握住自己手臂的大手,心里瞬间放松下来,痛楚也是随他的动作慢慢消失,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被他一碰,居然不怎么痛了……
“那好,你自己保重,好好回去歇着。”
宇文明瑞关切看她一眼,轻轻放下车帘,一挥手,马车启动,慢慢朝前行去。
君浣溪立在门口,看着那车帘随风飘动,顶上月光流泻下来,映出一道安详端坐的人影,渐行渐远。
忽然间,沉重的压抑感又自袭来,心脏疯狂乱跳,几乎要蹦出胸腔,身子猛地一颤,倒跌两步,若不是黄芩见状赶紧上前架住,几乎就要摔倒在地。
“先生,你怎么了?!”
黄芩的声音显得那么飘渺,脑海中却是倏然显出一片血红颜色来,一个含糊的声音低沉呼唤:“阻止他,快去阻止他……”
什么?阻止谁,要她去阻止谁?
君浣溪立在原地,只觉得双腿站立不稳,茫然之际,又听得脑中有声音传来,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那人在叫:“帝子星落,天下大乱,四灵归位,护主平安……”
声声入耳,虽不明含意,对她而言,却是如同魔咒一般,一掌推开黄芩,朝着那街巷尽头的马车疾奔而去。
“公子,等我……”
黄芩防不及防,身上又是背着个沉重的药箱,一下子被她推坐在石阶上,扭了腰,痛得龇牙咧嘴:“先生,你去哪里?”
君浣溪没有回答,朝着马车发足狂奔,厉声高呼:“停车,快停车!快停车!”
车轮滚滚,马车转出巷口,霎时没了踪影。
“公子!公子!”
心头强烈的冲击仍然存在,步伐不稳,险险跌倒在地上。
帝子星落……
糟了,宇文明瑞,他有危险!
“浣溪,你怎么了?”
眼前一花,纯白身影立时闪现,绝美的面容映入眼帘,是沈奕安!
君浣溪又惊又喜,扑了过去,着急扯住他的双臂:“奕安,快帮我,我要去追太子殿下的马车!”
沈奕安微微皱眉,反手搂住她:“出了什么事情?你的面色好差!”
君浣溪直直摇头,拉着他就朝前冲去:“我以后再给你细说,现在时间来不及了,这是十万火急人命关天的大事,快帮帮我,我们去找一辆马车,或者是……”
“或者是一匹马儿……”沈奕安接上一声,举目四望,眸光落在远方一处。
那里,是一处客栈,门口两名商旅模样的人,正跨上马匹,欲要前行。
“借用!”沈奕安一个翻身落下,将那马上之人一把拉了下来,自己稳稳坐在马上,调头朝君浣溪驰来,待得到她跟前,伸出长臂,抓住她的小手,飞一般带上马来。
那被拉下马的男子还在兀自发愣,两人一马已经驰过面前,一声低语从风中传来:“两个时辰之后在原地还你……”
马儿转出巷口,驰上大道,眼前天色灰暗,一片空寂,哪里还有那马车的影子?
沈奕安轻声问询:“去哪里?”
君浣溪张了张嘴,脱口而出:“瑞亲王府!”
被他的手臂小心护在怀中,两人同乘一马,如斯亲密,这样的情景,何等熟悉,仿佛又回到了鹫峰山下,那欢声笑语还回荡耳畔……
可惜,身边少了一个黄芩,一个楚略。
而且,胯下只是一匹商旅代步载货用的的瘦弱马儿,怎么比得上那千里良驹踏雪无痕!
等到他们到得那高大巍峨的王府门前,刚一下马,马儿便是彻底倒了下去,四周也是不见宇文明瑞所乘马车的踪影。
君浣溪顾不上其他,上前一步,将那朱漆大门捶得震天响,里面隐约听得丝竹鼓乐之声,捶了半天,却是根本无人应门。
“别捶了,没用的。”沈奕安目测下那围墙的高度,搂住她的腰,飘然而起,蹬踏几步,转眼跃过墙头去。
一落到地上,刚一站稳,迎面奔来一人,看样子像是一名家仆,一来就朝着他们尖利叫道:“你们是做什么的?胆敢擅闯王府,看我不把你们,呜呜……”
见得沈奕安上前一步,将来人拖到花池旁边,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君浣溪也是不敢怠慢,凑上前去,急切低问:“快说,瑞亲王爷现在何处?”
“饶命,大爷饶命——”那人吓得面如土色,喘息道,“王爷和两位殿下在正厅喝酒……”
两位殿下?
那宇文明泽果然在!
一念及此,轻轻挡开沈奕安的手,将那家仆拉到跟前,肃然道:“我们是二殿下的人,应邀过来吃酒的,殿下已经等久了,你快些带我们过去!”
眼角瞟了一下沈奕安,后者会意,却是从腰间摸出一枚小小的令牌来,朝那人眼前一亮:“二殿下亲赐的令牌在此!”
那人本来还面露迟疑,见得金光一闪,立时信服,带着两人疾步而行,不多时,便是到得一处宽敞的大厅门前。
厅中灯火通明,设有主席三座,偏席若干,都是坐满了人,堂下还有歌女舞姬正在表演,一时乐声柔婉,舞步蹁跹。
君浣溪大步踏进,一眼瞥见那正中主席上温和清淡的男子,高高悬起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伸出手来,在门板上重重叩响:“打扰各位!”
这叩门之声,惊醒了厅中众人,声音顿歇,齐齐抬眼,望向那门前悠然站立的一红一白两名年轻男子,入目之际,皆是惊呼赞叹。
——这来人端的是俊秀绝伦,风情万千,却是何方神圣?
“殿下,我来晚了……”
宇文明瑞眉头舒展,便是放下酒杯,朝她招手:“浣溪,快快进来!”
君浣溪迈步进去,走过那两排偏席,毫不意外见得那蓝衫白布的男子,双目对上,微一点头,即是走到正中,恭敬行礼:“君浣溪见过太子殿下,见过二殿下,见过王爷。”
宇文明瑞哈哈一笑,伸出手去,将她拉到自己席前,指着那左边主席之人道:“来,浣溪,我给你介绍,这位是我王叔,瑞亲王爷……”
“这是太医署的君大夫,在此之前,则是我父皇御笔钦点的四大公子之首,南医公子,君浣溪。”
瑞亲王宇文浚抚着胡须,带出一脸媚笑:“早闻君大夫盛名,今日一见,果然少年英才,名不虚传啊!”
“王爷过奖。”君浣溪淡淡一句,便是随宇文明瑞入了座。
宇文浚轻拍下手掌,歌舞继续,一旁的侍女也是随即新取了酒杯,过来斟酒。
君浣溪一拉身旁之人的衣袖,悄然提醒:“殿下,时辰不早了……”
宇文明瑞端了酒杯在手,面上欢喜无限:“好的,饮过这杯,我就向王叔告辞,我们找个地方,促膝长谈……”
这一番话说得不轻不重,声调恰到好处,近旁几人都是听得清清楚楚。
宇文明泽握紧了酒杯,咔咔作响,一双眼几乎要冒出火来,待看到那随即进来的白衣男子轻轻悄悄坐到自己下首,面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这个沈奕安,之前自己力邀他,他都不来,这会倒是自己想通了,倒也不错。
正当此时,门外走进一人,手捧一柄古剑,上前跪拜呈上:“王爷……”
宇文浚怔了一下,目光瞟向右方的宇文明泽。
“王叔,这就是你方才提到的辟邪古剑吗?”宇文明泽口中说着,微微抬手,宽袖随之挥过,“亮出来让大家见识见识吧!”
君浣溪闻声抬眼,看着他的手,双目骤然瞪大,从她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他袖间手掌的细微动作,那里,分明有一道碧光闪过。
只听得刷的一声,古剑瞬间出鞘,锋芒毕露,刹那间晃花了人眼,电光火石间,她也是看清了他掌中之物,那是……一块环形玉玦!
无数个熟悉的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范增,宝剑,玉玦,鸿门宴……
玉玦,玦——决,难道是……决杀?!
那一瞬间,浑身的血液都朝顶上冲去,眼睁睁看着他大笑出声,将玉玦高举过头,狠狠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