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红楼别梦之水木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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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湘云笑道:“这话说的,你有个学识广博的姐姐,却又来问着我们?”

宝琴便微笑不语。一时大家坐了一会,计较一番明日起社的事情方散。

次日大雪,众人联句吟诗十分开心。黛玉只为高兴,随意联了几句而已。湘云却卯足了劲儿要与宝琴一教高下,两人直斗的才尽方嘻嘻笑着作罢。忽然听到外头有人来了,竟是妙玉身边的小尼擎着几枝梅花。

原来那妙玉因在庵中赏红梅,突然想起黛玉来,便差人折了几枝梅花分赠众人,连宝玉也有,只没有宝钗姊妹的份。宝钗心中恼怒不已,却又不好发作,只装作不在意的模样。黛玉甚喜欢那梅花,便叫紫鹃回去拿了前日太妃送的宣德梅瓶来,贮上清水把梅花插上。大家具称叹不已。

宝琴见那梅花红若胭脂,曲虬盘旋,十分清雅,心中有艳羡之意,只赏玩赞叹不已。黛玉见她十分喜欢便道:“我这里有云儿的一枝也就够赏了。琴儿若是喜欢只把这枝拿去,你住在老太太那里,老太太也必是喜欢的。”

宝琴惊喜道:“林姐姐当真要送我?”

惜春笑道:“林姐姐说给你就是给你,你若不要,我也喜欢的很就拿走了。”

宝琴忙道:“那可不成,这可是林姐姐是给我的。”小孩子似的忙向桌上连那瓶子抱起来,仿佛得了稀罕的宝贝一般。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宝钗道:“家中的梅花也多,偏这里的就是好的了。”

宝琴笑道:“姐姐这话错了,家里的梅花虽然多,不过总以繁密为佳,却不见有着般疏密有致、清艳有趣的。”

宝钗点头称是,心中却是不以为意。

湘云见宝琴只是看那梅花把众人都不理,遂笑着打趣道:“琴妹妹,姐姐只说把花儿给你了,难道连这宣德梅瓶也都归你了不成?”

黛玉笑道:“偏这云儿多嘴。让人看着我多小气似的,连个瓶子也舍不得。”

宝琴笑道:“就是,物主人还没说什么,你却心疼了不成?”说的大家都笑起来。

忽然有人来报说老太太午睡醒了叫姑娘们去说笑一会。众人闻言忙各自唤了丫头出来往老太太处去。

那宝琴怕丫鬟们毛手毛脚故也不用人自抱着梅瓶走在前面。湘云、惜春与黛玉同行,却想起什么只叫琴妹妹。宝琴忙停住脚步半转身来问湘云何事。

湘云呀了一声向黛玉道:“姐姐快看。琴妹妹好似画中人一般。”

黛玉看时见宝琴披着凫靥裘立在雪中,手中红梅映着娇美的容颜,笑道:“果然。如果能画下来,便可取名为艳雪图了。”向惜春笑道:“四妹妹可看见了,赶明儿画下来吧。”

惜春微笑点头。

宝琴红了脸道:“你们再没个正经,只会取笑人罢了。”

却有老婆子道:“姑娘们别说笑了。这雪天的说话恐着了寒气,回头肚子疼的。”众人也就不再言语。到了贾母处不过说笑一会,不复赘言。

这日那惜春回到房中,也不避手冷,只将那园子图先放在一边,铺开纸将雪中宝琴抱着梅花的景象画了下来。过了几日便叫黛玉湘云等人一起来看,宝玉知道了也定要来看看遂也在一处。大家见了都惊讶赞叹不已。

探春笑道:“琴妹妹的模样配上四妹妹的丹青,正是相得益彰,却还缺一个题跋,正如林姐姐所言,取名叫艳雪图吧。”

这探春酷爱书法,字写得极好,于是不待众人说话,提起笔来便在旁边提上艳雪图三字,又注明了朝代年月日。惜春就把画儿赠给了宝琴。

湘云向宝琴笑道:“如今真成了画中人了。赶明儿你出嫁,这画就做了嫁妆也使得。”

宝琴红着脸啐道:“你只胡说吧。”

宝玉看了一会儿画又看了一会儿宝琴,心中兀自叹息,这般一个女儿只该在这园子里清清静静过一世才好,怎么偏又定了人家,出了嫁却又不得这般干净了,真是可惜。这画儿美则美矣,却不知道待宝琴出嫁之后抑或是香消玉殒之后会流落到何人手中,若是落在那起贩夫走卒的手中岂不亵渎了?因存着这个呆意,便看着宝琴有些愣神。

黛玉看在眼中也只淡淡一笑,和众人说话去了。

转眼年关将近,宁府开了宗祠,洒扫的干净了,却又收拾供器,又着人来荣府商议正月宴请的种种事宜。荣府因正月初一正是元春的寿辰,故而更比宁府忙碌,王夫人、凤姐诸人皆不得闲。一时园子里只有李纨打理大小事情,这李纨素日却是个极淡泊的性情,恩多威少故下人皆不惧她,每每吃酒聚赌闹的比往时更烈。李纨竟是弹压不住,无法只得请平儿来说了几次方略好些。又再三拜托了探春帮忙,那探春虽是个有抱负的却只是个未出阁的小姐,又是庶出,下人能惧她几分?故也无甚大用。

那宁府的情况也好不了许多。尤氏身体一向不好,平日也只大事才报与她知道,其余的都是贾蓉续娶的胡氏做主。然这胡氏原是小门小户的姑娘,没有见过几分世面,嫁到贾府只知道以明哲保身为要,凡一应大小事情都顺着公公贾珍和丈夫贾蓉。诸位想来,那贾珍、贾蓉父子可是个省事的?不过每日赏花饮酒看戏取乐而已,故而没过几时那些下人也都是任性随意,无了管束。

这几日因要开宗祠祭祖,每日灯烛纸蜡添换频繁,贾珍也知道大意不得,每日只叫下人小心谨慎。一直到除夕当夜,宁荣二府诸人祭拜完皆顺利无事,贾珍心中才松了一口气。贾母见宁府虽是内里少人照料,一应祭祀的礼节却皆齐备周到毫无舛错,自谓乃贾府兴旺之兆,欢喜非常,赞了贾珍一番,只叫小心香火,便领着众人回去了。

咦,却有这般事情。也是贾府乐极生悲,命数合败。贾母等人走后,贾珍心中得意,特教贾蓉拿了三百两银子打赏犒劳下人。凡是出力的皆按其功劳大小,多的一两银子,少的也有百十钱。这些人拿了钱,自觉实乃意外之财,竟三三两两喝酒聚赌去了。

那夜祠堂当值的有一专管香烛烟纸的仆从名叫于成辰,生性最是好赌的,这日见众人都去会夜局,痛赌一番,不禁心痒难挠。正巧有个小厮名叫曹温与这于成辰最好,领了赏银便来约着他去会局。

于成辰连连推拒道:“我这里看着香火,万一出个漏子不是玩的。若有个差错老爷太太岂不揭我的皮呢。”其实心中巴不得遂了他去。

曹温笑道:“于大哥也这么瘪瘪蛰蛰的了,如今老爷太太哥儿并各处总管不是去饮酒取乐便是睡下了,那里还管的着这里。你只进去看一遍,仍旧出来同我去了,待天快亮了再回来,会有什么事情?你一个人在此处也不闷的慌。”

于成辰想想也是此理,就进祠堂检视一遍,出来和曹温一其赌去了。不想,到了半夜时分朔风骤起,将未曾放稳得灯台刮倒,那桌上地上所置皆帛香纸蜡见火即燃,又趁风势,不多会便火光冲天。待值夜的发现救起来时,已将祭祀诸物烧了个罄尽,连祠堂的顶棚并都已经被烟熏的乌黑。

贾珍从睡梦中被人叫醒,正自不快,又闻得火烧宗祠,又惊又怒,忙忙的亲去查看,见不但御赐之物被烧毁殆尽,连同宁荣二公的灵位皆被熏得不辨字迹。当时既怕祖宗降灾、圣上降罪,又惧贾母责罚、族人谴责,急痛攻心,一口痰堵住心窍,眼皮一翻竟向后晕了过去,众人又忙忙的去救贾珍。

一时宁府拍响了云板。荣府的贾赦、贾政并和族中老少知有大事匆匆赶来,闻说祠堂被焚顿时大惊失色,俱言天降此灾实乃示警之意,正焦急害怕不了,贾珍经太医施针已经醒转,强挣下床,披了件衣服由贾蓉扶着至前厅,对着贾赦贾政诸人噗通就是一跪,涕泪俱下请赦政二老责罚。

贾政连忙把他搀起来道:“不必如此。定然是我们这些子孙具是不肖不贤之辈,方才降此不祥之兆。我们须得自省自察,洗心悔改,或可得免日后大灾。”

贾赦冷笑道:“焉知不是当日招摇太过或有不才之丑事,上天看不过去了,才降下此灾的。谁惹下的谁自去承担,犯不着带累不相干的人。”言罢贾政、贾珍并贾琏贾蓉俱变色。贾琏在身后悄悄的扯扯父亲的衣摆,贾赦只作不知冷笑着不言语了。

贾珍便哽咽道:“明日晚辈就去庙里拜上父亲,吃长斋念佛,祈求祖宗宽恕。若要降灾只在贾珍一人身上。”

贾赦冷冷道:“用不着,你只祈祷能过的了老太太那一关便了。夜深了,我困倦的很,去睡了。”竟自甩袖离开。

贾政叹口气道:“今日大家都散了吧。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也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