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处,不时有雪花、梅花瓣,簌簌的落在二人身上,水溶是一件素色鹤氅,黛玉披着红羽毡,衬着身畔的白雪、红梅,宛若仙人。
黛玉脱开水溶的手,惬意舒展了下腰肢,停在一棵梅树下,轻轻拨弄着被雪压弯的红梅,将鼻尖凑过去嗅着那清沁的芬芳,不期这一动,几点雪花落在她的颈间,她不禁轻轻的缩缩脖子,顽皮的伸出小手接着落下的雪片,呵出一口气,看着那雪片在手心融成水滴,一面转身向水溶嫣然一笑,恍若梅花仙子一般。
水溶过来攥住她微微有些凉意的小手,有些责备的道:“玉儿,别弄雪了,仔细冰着手。”一面用掌心的温度为她暖着手。
黛玉笑的无拘无束,一双眼眸清澈醉人,看着眼前这个小心翼翼呵护着自己的男子,心里涨满了感动和幸福。
水溶猛一抬头,见黛玉温柔的望着自己,心里一悸,柔声道:“玉儿,怎么了。”
黛玉忽然踮起脚尖,在水溶的脸颊上轻轻一吻。水溶一怔,低头看着黛玉红红的脸颊、满是浓情蜜意的眼眸,整颗心都热热的,叫一声玉儿将她拥入怀里。心里发誓,一定要给这可人的女子所有的幸福和疼爱。此生此世,绝不负她。
二人方牵着手,回到房中,雪雁急急的走了上来道:“王爷、王妃,刚才收到一张贺帖。”
水溶诧异的看看黛玉,黛玉也是一脸愕然,是谁这个时候送了贺帖来。水溶命雪雁呈上来,那是一张淡淡粉色的花笺,拆开来看里面画着一枝傲雪的红梅,旁边一行题字槛外人妙玉遥候恭贺新婚燕尔。字迹笔笔孤傲清冷。
黛玉喜道:“是妙师父。”
水溶笑道:“她倒是有心。自诩槛外人,我们岂不都成了槛内人了?好一个清高气傲的出家人啊。”
黛玉道:“她本不是这里面的人,乃是世人意外之人。自然不同了。改日你见了就知道了,绝是个出尘脱俗的美人。”
水溶笑着在她耳畔道:“我不管她怎样,我只知道此时此刻,素娥临凡,就在我眼前哩。”
黛玉羞红了脸,低头不言语了。
三日之后,水溶陪着黛玉回门。逸清已经在郡主府等候。逸清见黛玉神清气爽,满脸漾着甜美的笑容,知道她幸福的很,也就放下心来,却有心打趣,故作严肃的道:“玉儿,你与哥哥说,我这妹夫有没有欺负你?”
黛玉笑看水溶道:“这个么……”
水溶奇道:“玉儿,这你还要犹豫么?”
黛玉摇头道:“我不知道。”拿帕子掩口而笑。
逸清道:“浩卿,你是不是欺负玉儿了?”眼睛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水溶在他肩膀上一拍道:“得了,别装了。”没想到,这一拍,逸清的脸登时雪白,浑身痉挛了一下。
黛玉怔住,忙上前道:“哥哥,你怎么了?”
逸清勉强笑笑道:“没什么,没事。”他不想让黛玉知道受伤的事。她的心细,只恐又要多想。
黛玉摇头道:“不对,绝对是有事。为何不告诉我。”
水溶眼尖,已经看见逸清的肩胛上隐隐有红印渗出,凑近前来道:“什么没事,你的肩膀怎么受伤了?”
逸清还想支吾,霏雨打了帘子进来道:“我劝你都说了吧。王爷和王妃都是灵透的人,你哪里瞒的了?”
黛玉急忙扳着逸清的肩膀看着,心疼的道:“哥,你怎么会受伤的?”一面又责水溶道:“你也是。手那么重,这伤口一定是裂开了才又流血的。”
水溶歉意的道:“娘子责的是,是我的错。”一面转向霏雨道:“谢姑娘,你好像是知道林兄是怎么受的伤。”
逸清笑道:“没事,不过是被几个毛贼伤了。”
水溶哪里信道:“却又来。凭你的身手,毛贼能伤的了你?”
黛玉跺脚道:“浩卿说的是,哥,你安心急我是不是,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话间,霏雨已经拿了药盒过来,看了逸清一眼,逸清便将外袍解开,果见中衣上渗出血来,霏雨重新给他敷上止血散,换了纱布包好。举动间的默契,让水溶黛玉明白了什么,对视一眼,眼中都含着笑意。
待霏雨将药换过,逸清思忖了一会儿,这才将那日的事原原本本向水溶和黛玉讲来。
水溶咬牙道:“这青云帮着实可恶,竟然胆敢派人潜入北府。”
黛玉蹙眉道:“这么说来,是为了那龙凤玉玦了。他们扮做家丁潜入北府,自然是知道我是林家的后人,是冲着我来的。可是哥哥的事,朝廷里的人都知道的很少,青云帮是怎么知道的?”
水溶不假思索,吐出一句话来:“朝中有内应。”心里知道这青云帮的背后,极有可能就是江南秦氏。
逸清道:“和我想的一样。这青云帮看来是卯足了劲要弄出点动静来啊?”别有深意的示意水溶:“是不是要跟上头……”
水溶轻轻的摇头道:“不急,如今他们的行动还不明朗,静观其变看看。”
逸清狐疑道:“若是上头一点防备都没有的话……”
水溶笑笑道:“不会。你把皇上看的太简单了。实话跟你说吧,皇上的眼线遍布各省,青云帮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不可能不知道。如今他并没有动作,说明事情还在掌控之内。我们若是贸然的提醒,恐怕他又生疑惑。”水溶进来明显的觉出皇上的疏远之意,又有水晟在旁提醒,每次在朝堂之上不肯轻易再多说一句。
逸清点点头道:“这样也罢了。”
黛玉这才听明白了插言道:“难道是有人要谋反不成?”
水溶以手加唇,制止黛玉说下去,轻松的笑笑道:“别的事儿我不想管,只要你好好的,那些人一次没得手,恐怕还会有第二次。这几日我可得寸步不离你了,免得你出什么意外。”
黛玉不置可否,低头不语。
逸清摇头道:“这也难,你难保不出去应酬,难道你要时刻将玉儿带在身边不成?”
水溶一想也是,想了想道:“少不得我把应酬都推了。只留在家里罢。”
霏雨道:“也不必如此。王爷放心,我这几日会时常往北府去转转。管保不叫那些宵小有机可趁。”
黛玉笑道:“那哥哥那边怎么办?如今哥哥伤未痊愈。若是再有人来,怎么应付的了。姐姐还是时常往状元府去罢,哥哥素日是个不经心的,那伤还得劳姐姐多费些心思,莫要弄的残疾了,不好讨嫂子的。我那里有浩卿在,谅也不至于有什么。”说着冲水溶挤挤眼睛,水溶明白,忍着笑看着逸清频频点头。
逸清又是笑又是咬牙,这丫头,说话和水溶越来越像了。
霏雨睨了逸清一眼道:“他才用不着我呢。”说话间,晴雯走了进来,不似素日嘻嘻哈哈,反是一脸忧悒。
黛玉笑道:“晴雯姐姐怎么苦着脸,可是有人得罪你了不成?”
晴雯看着黛玉,犹豫了一会儿道:“我今天遇见平姐姐了。”
黛玉一震道:“平姐姐?她现在可好?”
晴雯叹口气道:“王妃知道,她原是被琏二爷扶了正。那府里被查抄之时,也被卷了进去。终查明白与那些事没什么相干的,被放了出来。”
黛玉松了口气道:“平姐姐是个善心的。如今她往哪里去?”
晴雯道:“还好遇到了当年打抽丰的刘姥姥,如今在刘姥姥家住着。听说琏二奶奶的巧儿被充了官妓。平姐姐同那林红玉四下里凑银两,只要赎巧儿出来。”
黛玉闻言不语,心中恻然,听见提起林红玉,便诧异道:“就是怡红院的小红么?”
晴雯点点头道:“正是,听说这会儿嫁了廊下的芸二爷,”
水溶皱眉道:“你们说的这个平姑娘,是什么人?”
黛玉道:“平姐姐是以前凤姐姐的同房丫头。心是极善良的,在那边儿的时候每每明的暗的关照我,前次我被逼着和藩的时候,还是平姐姐拿着那玉龙玦将信儿递了出去的。”
水溶点头道:“这么说,却是有恩于你的?”
黛玉叹气道:“巧儿还小,也是无辜的,就算是父母做下了事,也不该牵累到她身上的。”想了想,向晴雯道:“如今可凑起了没有?”
晴雯摇头道:“哪里能够,那老鸨狮子大开口要三十两银子赎身,才肯放人否则就要去陪客了。平姐姐无奈,知道兰哥儿中了举子,是没事的,便去求那珠大奶奶,谁知道那珠大奶奶反变了脸,将平姐姐赶逐出来。大抵怕被牵累,就这般冷漠。”
黛玉点头道:“是了。大嫂子原就是个懂得明哲保身的人。罢了三十两其实也容易,紫鹃。”
紫鹃挑了帘子进来道:“王妃有何吩咐?”
黛玉道:“去账房支一百两银子。”
紫鹃诧异道:“王妃要做什么使?”
晴雯已经明白了,跪下道:“晴雯代平姐姐谢过王妃。只是要不了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