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道:“都是我亲自照顾,还有雪雁。”
霏雨的目光便在二人身上游移,半晌点头道:“这也罢了。姑娘每日可都吃些什么?”
紫鹃道:“姑娘日里只吃些粥,也吃不多,一次只得小半碗。每日吃的药比饭食倒是还多些。”
霏雨闻言一凛:“姑娘每日吃的饭食和药能给我看看不能?”
紫鹃想了想低声对雪雁言语几句,雪雁答应一声便出去了,过了一会儿进来,手中一个托盘上有一碗里面有一碗粥,向霏雨道:“这是姑娘日里吃的。今日因实在不好,还没吃得。”
霏雨见那碗里是碧粳稻米粥,便用匙子舀了一勺,隔着面纱放在鼻尖嗅了一下复又放下,沉吟不语,又抬头向紫鹃道:“药呢?”
紫鹃道:“药是外面配的,每日送来,今日还没熬好。过一会儿就来的。”
霏雨疑惑道:“药不是你们自己熬的?”紫鹃正要说话,正在这时春纤掀了帘子进来道:“药好了,请姑娘吃药罢。”
霏雨道:“不忙,我看看。你出去罢。”
春纤闻言便把药放下转身出去了,霏雨接过药碗来,仔细看看汤色,又皱眉把面纱撩起,闻了闻,也似那粥一般舀了些许,轻轻抿了一口,面色登时大变,咬牙想了一会儿,径自将那一碗药一滴不剩全折在漱盂内。紫鹃、雪雁目瞪口呆,瑞雪也诧异。
紫鹃惊道:“这是为何?”
霏雨冷笑道:“你们把这夺命催魂的丹药当成救命良方,不倒掉,却还留着不成?”
所有人都是大惊失色。此言证实了瑞雪的猜测,瑞雪点头道:“我没看错,果是如此。”
紫鹃脸色煞白,看看霏雨又向黛玉看去,黛玉早已面如死灰,滚下泪来。
霏雨坐回床边向黛玉道:“姑娘不必如此。好在发现的及时,姑娘中毒不深,霏雨还能解得。”向紫鹃道:“药都是哪里配来的?”
紫鹃细细思索了一会儿道:“姑娘每常吃的药都是人参养荣丸,俱是老太太那边配的。”
霏雨道:“还有吗,拿一丸来我看。”
紫鹃便回身向屉中拿出一个绣囊,从中取出一丸黑色的药丸来。霏雨闻了闻,又掰开来看道:“这药没什么。此汤药却是哪里来的。”
紫鹃道:“本来给姑娘看病的是一个姓王的太医。上次姑娘偶感风寒,不知是谁请了一个姓鲍的太医来,便给姑娘开了这个方子。药是外面配了送进来的。”
霏雨点点头道:“问题大约正处在这里。开的方子还有也没?”
不等紫鹃说话,雪雁回身取了来呈给霏雨。霏雨打开看了看,冷笑道:“这哪里是治风寒的方子倒是催命的了。当真是阴险至极。开这样的方子的人,若非丧尽天良如何能为。姑娘放心,我霏雨最恨的就是这种人,必然要他付出代价。姑娘自不可再服此药,我会另开一方,在北府配了,每日送了来,你们自己在房中熬制罢。还有……”说着又开了药箱,从中拿出一个小瓶子来交给紫鹃道:“这是解毒的丸药,每日给姑娘服一粒即可。至于他们送来的药,每日都收下,却用个漱盂收起来,我自有用处。”
紫鹃接过来感激道:“紫鹃谢谢神医。若得姑娘无恙,紫鹃情愿做牛为马报答神医。”
霏雨摇头道:“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莫说因为北静王与我师父的交情,便是陌生人,我也不能见死不救。此为医者之本也。更何况……”却忽然收口,面纱下的面容一发冷峻起来道:“不说了,我先回去。莫要让师父、王爷等的心焦。这几日我会天天来,只到你们这里来,却不耐烦从正门走见那起烂人了。”
霏雨转身看看黛玉,轻轻握住她的手道:“我与姑娘也算有缘人,我观姑娘日后必是有福的,自当小心保重方好。”瑞雪从不见霏雨对人如此亲切,心中纳罕。
黛玉被她握着手,起先是一阵冰冷透心,后却成一股清凉从指间直透百会穴,精神便觉好了些,对她点点头,感激不已。
不想此时却冒出一个人来,笑着道:“我听太太说,妹妹这里来了一位女大夫,赶来见见,还好没走。”不用说是宝玉无疑了,袭人跟在后面。
黛玉气极阖目装睡不理他。
霏雨冷眼看去,却是一个少年男子,虽然面貌清秀,举止打扮都是一种脂粉气。瑞雪在她耳边悄声道:“这大约就是贾府衔玉而诞的二公子了。”
霏雨见他不住的打量自己和瑞雪,便懒得理他,扭身向紫鹃道:“我方才说的话,务必记得。”便举身要走。
宝玉忙道:“姐姐就走啊?且坐坐说说话不好?脸上蒙着这个劳什子作甚,摘下来透透气罢?”便上前要揭开霏雨的面纱。
霏雨大怒,冷冷一闪身,抓着宝玉伸过来的手甩了回去,力道之大,让宝玉摔了个趔趄,袭人慌忙扶住
紫鹃亦怒道:“二爷这是做什么?谢姑娘好歹是客人,又是北府的人,你平常对着园子里的丫头涎言涎语便罢了。对客人也如此不知礼太过了。北静王知道了,你担待的起吗?”
宝玉讪讪的退下。紫鹃又向袭人道:“你也不好生劝劝你家二爷,一年大二年小的,怎么还这样不长进?”
袭人忙赔笑道:“这位姑娘不好意思。我替二爷赔个不是罢。”
霏雨并不理会,转身就走。瑞雪冷冷的看了袭人、宝玉一眼,也跟了出去。紫鹃雪雁自去伺候黛玉,也不理他们,留着宝玉、袭人一脸尴尬的僵在那里。
二人回到王府便把事情告知水溶、顾淞。水溶静静听完,星眸闪着恨意道:“太可恨了。竟对玉儿下此毒手。我再不放过她们。”
顾淞捋着胡须沉吟道:“霏雨,林姑娘中的是什么毒?”
霏雨道:“我心中疑惑,这毒来自海外,中原不常见。除非常去广里买卖的,花费重金方或可得着些。”
顾淞倒抽一口冷气道:“你说的可是九蟒断肠散?”
霏雨点头道:“正是此毒。用毒之人可谓歹毒至极。”
水溶从未听过此毒遂问道:“到底是种什么毒,这般厉害。”
霏雨道:“此毒无色无味乃是暹罗国人用瘴疠之地的九种剧毒蟒蛇炼制而成。然而此毒不同与其他剧毒,若是身子骨壮实的人吃了立时毙命,但若是与含有枳实等疏散的药方合用,药性减慢,只待服用的人慢慢消耗而亡,其状颇似灯干油尽之症,医生也诊不出来。所以我才说此人歹毒。那太医给姑娘开的药,枳实分量极大,即使并非下毒之人也定然与下毒之人沆瀣一气的。”
水溶闻言咬牙切齿恨不能将下毒之人立时揪出来五马分尸才好便问道:“知道这方子是什么人开的?”
瑞雪道:“听紫鹃说,是太医院的鲍太医开的。”
水溶冷冷一笑,哼了一声道:“鲍太医,我记下了。”又向霏雨道:“此毒如此之剧,可有办法解得?”
霏雨的眼睛里意外的闪着几丝得意。
顾淞见水溶殷殷问询十分上心,便知这林家女孩儿于水溶而言绝非寻常,遂笑道:“这毒也幸亏是霏雨来了,若是我也无法可解。”
瑞雪恍然大悟道:“可是师姐的玉露琼花解毒丸?”
霏雨点头不语。顾淞道:“我这徒弟,整日在山上采集百花,取其汁液,炼得解毒良方,世上的奇毒无不能解。我当日还说世上的毒各有解药,何必费此力气。她只不听,到底被她配成了。没想到此时派上了用场。倒也不枉她费一番心思。”
水溶长舒了一口气此时才定下心来,对着霏雨一揖到地:“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水溶再不忘的。”
霏雨淡淡的道:“王爷何须多礼。只是还有一件事,霏雨虽解得林姑娘身上之毒,却解不得她心中之结。林姑娘的病一般也是从思虑上来的。还得个人解开她的心结才好。”
水溶闻言若有所思的忖度着,心中渐成一念。
这几日霏雨一直与瑞雪宿在一处。此时霏雨坐在妆台摘下了面纱,镜中赫然是一张无比清冷却娟秀的面容,瑞雪便叹道:“师姐如此相貌,为何整日以纱罩面?却不可惜了。”
霏雨嗔道:“死丫头,再嚼舌头,仔细皮疼”
瑞雪笑道:“姐姐急什么,还是这么开不得玩笑。”
霏雨正色道:“师妹,我有一句话问你。”
瑞雪笑道:“姐姐说罢,我听着。”
霏雨道:“我看的出来你的心思都在北静王身上了是也不是?”
瑞雪脸上立刻没了笑容道:“姐姐说这个做甚?”
霏雨道:“别支吾我。当年你执意下山,半是因为山中枯燥,再就是为了这北静王。师父也是知道的,故而才没有留你。如今我看这王爷人是不错,可是你该知道他的心都在林姑娘身上。你若再执迷,恐日后再不能脱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