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红楼别梦之水木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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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凤姐先是一愣,接着脸色大变,竟不知贾琏是这等无情无义之人,悲声恨道:“琏二爷,你怎么能这么栽害我,明明是你做下的,却要让我替你背黑锅?”原来这贾琏是贾府之男丁,就算有些不是,至多不过或打或骂,便可丢开。这凤姐却是媳妇,若是有半点不好,随便什么理由就可以休了的。若是王家得意儿之时,贾琏也不敢如此,只是前几日,王子腾刚被贬了官。贾琏便要凤姐做个垫背的,与他一道承担。可怜个凤姐素日掐尖要强,却在关键时刻被自己的丈夫给害了,正应了那句老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贾琏在贾母面前却会装乖卖俏,委屈的道:“媳妇,莫要再装了,咱们都认了罢,老太太何等精明的人,咱们就不该那般算计。如今但凭老太太责罚便了。”

凤姐又气又恨,骂道:“爷,你真是好仗义,自己栽了跟头,还要拉上我做垫背的。我怎么嫁了这么一个白眼儿狼。”又向贾母道:“老太太,媳妇委是不知道的,老太太一定要相信媳妇。”只是凤姐素日便有个贪财的名声,此时便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邢夫人原来一直在旁不吭声的,此时自谓得了机会便道:“好个凤丫头,真是人人都错看了你。我们琏儿当真是命不好,娶了你这么个搅家精。”

凤姐又惊又怕,却瞅着王夫人,实是指望王夫人能替自己说句话,那王夫人却是一脸痴木,推聋作哑。凤姐见此,心登时寒了,脸色惨白,只得磕头求贾母道:“老太太给我做主啊,我实在是不曾见这二百万两,都是爷栽害我的……老太太……”

邢夫人骂道:“亏你好意思说出来。若是你当真无辜,琏儿怎么会凭空诬赖你……”

贾母心中甚是烦恼,也难以分辨谁真谁假,实在也无力去追究,颓然道:“我被你们一闹,乏了,要歇歇了。你们去罢,这话以后再说,先把眼前的这个坎儿度过去,再和你们一个个算账。都给我滚。”

众人闻言皆讷讷的退了去。

回到房中,凤姐闭了门便捶胸顿足、嚎啕大哭起来,平儿心中也是难平,却忍了一腔悲伤上来劝慰凤姐。此时的凤姐,没了素日的威风,脸色黄黄的,一发可怜,抽抽噎噎的向平儿道:“平儿,咱们这爷怎么呢这么害我,便是一毫情分也不念。我还怎么活啊。”

平儿道:“我也不想爷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个没担待的。”

凤姐道:“我便是千日不好,也有一日好罢?那林妹妹的钱,我当真是一文也没有见到,平儿,你是知道的。”说完又哭。

平儿含泪道:“我自然知道奶奶是无辜的,只是此时空口无凭,大太太那里又咄咄逼人。怎么办呢。”

凤姐擦了泪道:“素日她便看我不顺眼,今日她自然是等着叫二爷休了我的。”

正说着,门开了,贾琏进来道:“我可没说要休你。”脸上有些得意。

凤姐见他还敢来,更气,抓起桌上榻上的东西不分好赖便向贾琏扔了过去一面破口大骂道:“我把你这个杀千刀的,你还敢来。我如今就跟你同归于尽,省的你老娘费事。”滚在贾琏怀里,撒泼撒痴。慌的个贾琏走也没路,只好道:“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嘛。”

平儿上前扶着凤姐,一面冷冷的看了贾琏一眼道:“爷,还有什么好好说的。不若你再向老太太那里说说,这二百万两银子,我也有份的,咱们三个在一处捆了不好?”又搂着凤姐向她耳畔低声道:“奶奶,如今闹又有什么益处,不若好好想个主意才好。只管这样闹,反而显得奶奶心中有鬼了。”凤姐闻言,渐渐冷静下来,自往榻上坐了,因刚才那一闹,头发都散了下来,平儿便拿了妆奁将她的发髻重新梳抿好。

贾琏被平儿一番抢白,羞愧不已,尴尬的笑着道:“平儿,你说的是什么,我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而已。咱们都是一房里的,大家本也应同甘共苦,有难一起担着。难道你们要看着我被老爷打么?”

凤姐见贾琏如此恬不知耻,更怒,还要骂,平儿忙捏了他手一下,轻轻的摇摇头,凤姐气哼哼的不言语了。

贾琏搓着手道;“怎么好,怎么好,我原以为此事再也不会有人知道的,怎么就穿了帮了?”见凤姐不理,又道:“如今想个办法补上这个缺才好。”

凤姐恨骂道:“你自己做下的,你自去收拾。我没法子。”

贾琏便一揖到地道:“媳妇,你那里总还有些体己罢,拿出来先使上,回头再慢慢补罢。”

凤姐倒竖了柳叶吊梢眉,圆睁了丹凤三角眼怒道:“我呸,你真好意思说出口,快夹了你那臭嘴离了这里。要补,你自去补。我便是铸银子的,也没有这么快的。这些年,在你家,我受的气还少么,左右是个不是,索性与你家一刀两断,也省得替你背这起黑锅去。”

贾琏讪讪的闭了嘴,在凤姐面前,素日的言谈机辩分毫也没有了,坐在那里只是长吁短叹。凤姐和平儿执着手,默默相视,彼此眼中都是一片凄然。

不想此时忽然有邢夫人处的小丫鬟来报道:“二爷,大老爷、二老爷叫爷去一趟。”说完就跑了出去。贾琏变色,该来的还是来了,顿时却似失了脊梁骨似的软绵绵的瘫在椅子里。凤姐冷笑道:“快去吧,老爷这是要好好的赏赐爷一番呢。”

贾琏听凤姐嘲讽又见平儿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也有些心寒。磨磨唧唧的往贾赦处去了。

贾赦、邢夫人并贾政、王夫人此时都在一处。贾赦、贾政一左一右,坐在正中间的大炕上,炕桌上放着杯盏茶具,并那本账册。邢夫人、王夫人分坐在贾赦、贾政下手的一溜紫檀雕花椅子上。四个人皆默不作声,各自心中盘算,过了好一会,贾政方道:“兄长,此事如何了断?必要想法子补上才好,否则真的是有大祸了。”

贾赦木着一张脸道:“去哪里补?如今只剩下二十六万两,又不是差了千儿八百两的。”

贾政道:“那也要想想办法才是。难道就这样坐着罢?我的意思,去东府商议一番,各房定还有些家私。就拿出些来,再卖些庄田或许可以补上。”

贾赦还未说话,邢夫人先就跳起来道:“这叫什么话。林家的银子我们也并没有花着。左右是为了二房的大小姐省亲花了的,与我们什么相干?”

贾赦也道:“正是这话了。既然我们没花着,如何叫我们填上?再说了我哪里有什么私房体己的?”

王夫人此时忍不住道:“这叫什么话?难道你们不曾从这府里领月银,不曾吃过这府里的米不成?便是你们大房的小姐也是在二房一处养着的。当日得了好处时怎么不见你们分的这么清楚?”

邢夫人大怒道:“明日我便将迎儿接过来,不用你在这里念她。若不是为了你那大小姐,如何能有今日?省亲那日,银子花的流水一般,却是我们愿意的?都是你们撺掇着要省甚么亲的,亲也省了,银子也花了,如今不一样还是奴才命么。还好意思让我们来填这个窟窿。”

元春的事原是王夫人的软肋,此时便觉的有些底气不足,想了一想冷笑道:“若不是你那胆大包天的儿子干的好事,白白昧下了二百万两,何至于此?儿子还不上,老子要担下来才是,莫叫人说你们一家子都是没胆子的才好。”

邢夫人被噎住转而道:“你怎么不说说你侄女撺掇着火上浇油的话了?我们琏儿便有十分不是,凤丫头也得担个七分才是。你这做姑妈的也有个教导无方的错。”

王夫人此时顾不上什么身份体面了,浑身发抖,气急败坏的指着邢夫人道:“凤丫头也是你的儿媳妇。你这婆婆怎么不教导她?再说这是端的如何并没有弄弄清楚。你怎么就一口咬定是她挑唆的?我却说是琏儿自己昧下的呢。”

贾政见越说越不像话,怒声喝止道:“够了,有完没完了。嫌这个家还不够乱是不是?”

王夫人登时不敢做声,低下头去,依旧是气呼呼的

贾政骂道:“这个时候,不想想怎么度过难关,还在这里互相推诿谴责。索性我也不管了,大家丢开手,个人干个人的去,等着抄家灭族才好”

这话半是责备王夫人,半是说给贾赦夫妇二人听的。贾赦干笑一声道:“兄弟不必气恼。贱内实在是不成器的,我替她给弟妹陪个不是罢。这样吧,去东府请了珍大爷过来,看看能不能再凑些来。”话音未落便听人说贾琏来了,也就把话先掩住了,听到贾琏的名字更是怒从心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