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红楼别梦之水木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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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晴雯怒道:“我什么,我不过是没算利息就将你作践我的算还给你而已。”恨恨的还要打,霏雨道:“妹妹,仔细手疼。这种贱人,解解气便了,没的污了手,贾王氏,你清醒了没有?可看清楚了,我们是人是鬼?”

王夫人只觉两颊火辣辣的痛哭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霏雨鄙夷的看着她已无人色的脸道:“做什么?不过是要和你清算清算罢了。”说着从头上摘下一个银钗,送到王夫人面前道:“贾王氏,你认得这个么?”

银钗借着淡淡的烛火,闪着刺目的寒光。精巧别致的蝴蝶,振翅欲飞,栩栩如生,觉得眼熟,猛可想起这个银钗的主人,顿时万种绝望浮上心间,血液也似被冻住了一般,透体冰凉。

原来,是她。

细细看着霏雨、晴雯的眉眼,果然有几分相似。

蝴蝶银钗那是金陵陈府的家传之物,由母亲在女儿出生时打造出来,待女儿出阁之时作为嫁仪。

那大概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当年王夫人还待字闺中,与陈府的千金陈素妍乃是闺中密友。一晃眼,都到了嫁人的年纪,父母都忙着给她们说亲,陈素妍嫁了刚刚升任知府的谢谦,而那王夫人嫁到了当时正盛的荣国府,便有些看不起下嫁了的素妍。

谁知道这陈家的女孩儿很有些旺夫运,嫁过去之后,谢谦因才能出众一连升至巡抚,直做到户部尚书并受正奉大夫,而那贾政不过仍旧是户部散官员外郎而已。王夫人知道了嫉恨不已,又兼这见陈素妍与自己再见时很有些得意张扬之气,便发了狠要害她,后来偶然听见贾政说江南秦氏曾与谢谦有旧交,自谓的了机会,写了一封书信,将此事告知时任刑部尚书的齐洪之夫人罗氏,那刑部尚书正愁无法讨好先帝,又兼枕边风一吹,更不详查,一封奏折呈给先帝。此事正触了先帝心中之隐痛,立时责令大理寺详查,那大理寺卿素日又最是嫉妒谢谦的,一来二去谢谦私通叛党的罪名便被坐实了,被判绞刑,阖家抄没,正是有冤无处诉。朝中虽有人知其无辜,但那叛党之名非同寻常,又牵扯的是江南秦氏,哪里还敢多言?当时的北静王水晟瞧不下去,略略提了一两句,便被先帝训斥一番,责令闭门思过两个月。自此之后,再无人敢提起。

可怜那陈素妍正怀了九个月的身孕,被押着远赴宁古塔为奴。个中凄苦,难对人言。不堪凌虐,逃了出去,被官差追赶,看看将休矣,意外被一户牧民所救,生下了两个孩子,却就失血过多而死。牧民因触犯了逃人律,亦是阖家被斩,那两个孩子也不知道流落到那里去了。

王夫人一直差人打探,知道这个消息,虽是有些愧疚,只说她命该如此,至于这两个孩子究竟如何也无心追究,时间一久,也就淡忘了。

这银蝶钗正是这素妍极爱的,出嫁之后经常带着的。没想到今日却在这里又看见了,原来眼前这两个面容酷肖的女子就是她的后人,晴雯入了贾府,到底是有人有意为之,还是纯属巧合?若是有意,到底是谁这样安排的,自己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若是巧合,那就只能怨天意如此了。

霏雨恨恨的看着她道:“贾王氏,你害死我全家,又折磨我妹妹差点害死她,令我姊妹不能相见,你说,这笔账应该怎么算?”

父亲被绞死、母亲在天寒地冻的北国咽气、好端端的家被抄没,一幕幕仿佛就在眼前。看着王夫人,霏雨的眼神变得狞厉,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王夫人垂着脑袋,矢口否认道:“是圣旨……不是我……不是我……”

好无耻的女人。

晴雯大怒道:“死到临头还在嘴硬。”便要上前,霏雨止住她道:“你以为我没有证据么,那罗氏已经把什么都招了,是你写信给她,诬陷我爹是叛党,是也不是?你以为可以瞒天过海,总不过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今日你落在我手里,我必要那你的血来祭我父母的在天之灵。”

王夫人道:“你……你……你敢……杀人是要偿命的……”

霏雨纵声大笑一会,忽然下巴一收,抬起手一个巴掌扇了过去,究竟是习武之人,却与晴雯不同,晴雯便是用上十分力也不及霏雨这半分力道,登时王夫人一声惨叫喷出一大口鲜血并碎裂的牙齿,一张脸又是泪又是汗又是血,简直是惨不忍睹。

霏雨冷笑一声道:“原来这么不禁打?我还以为你是什么铁齿钢牙呢。我今天就要替父母、妹妹报仇。”从腰间抽出一把秋水剑,寒光刺的人睁不开眼,直指王夫人喉头,剑尖已经触及她松弛的脖颈,划出一条刺目的血痕来。

王夫人知道她不是虚言恐吓,凄厉的惨叫道:“侠女饶命,饶命啊……你叫我做什么都可以……饶命啊……”

霏雨看看晴雯道:“妹妹,你瞧,堂堂荣国府的二太太竟然是这么个东西。杀了她我还嫌污了我的剑,妹妹你说怎么办?”

晴雯咬牙盯着王夫人那张已经扭曲变形的脸道:“姐姐,就让她跪在爹娘的灵位前认罪如何?”

霏雨点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晴雯即转身出去,不多时依旧回来,恭恭敬敬的捧了两个灵牌并香炉来,端端正正的摆好,燃上檀芸绛三炷香。霏雨上前松开王夫人的绳子,令王夫人向前,王夫人哆哆嗦嗦的往前挪,霏雨用脚尖狠狠的踢在她的膝弯处,王夫人站立不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只听霏雨喝道:“给我爬过去。”

王夫人惊怒的抬头看着霏雨,霏雨的剑尖又指了过来,心中骇惧只好以膝代足,慢慢的爬过去。

抬头看时,桌上两个灵牌一个写着先考谢谦之灵位,另一个写着“先妣陈氏之灵位”正在迟疑,晴雯厉声道:“看什么,磕头。”

王夫人忍着羞颤颤巍巍的磕下去,微微抬头见霏雨面若皓雪般看着自己,只得接连磕了好几个头下去。

霏雨冷冷的道:“该说什么不用我教你罢?”

王夫人只好口中念叨:“谢大人、谢夫人,是我害了你们,是我的错,是我的错……请你们饶过我罢……”

晴雯兜头啐道:“我呸,你害死我爹娘,使我和姐姐多年不能相认,还那般作践我,竟然还想叫爹娘饶了你?你是个什么东西。我杀了你……”又悲又怒,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对着王夫人就刺了过去,正好扎在她的肩头,血喷溅了一地。王夫人惨叫一声,剧烈的疼痛几乎要令她晕死过去。

霏雨皱皱眉道:“妹妹,留着她一条狗命罢,还要她替爹娘洗清冤屈哩。而且若是她死了,王爷那里也无法交代。”

晴雯点点头道:“既然姐姐有命,那就让她活着。”

霏雨踢了踢瘫在地上如同烂泥一般的王夫人道:“回去最好向刑部把事情都说清楚,否则,我绝对不饶你,不止是你,还有你那个宝贝儿子贾宝玉。我会将你害我姊妹的,一百倍一千倍的让他也尝一尝。”

王夫人听见宝玉二字,就被击中了软肋,什么也顾不得了,连连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交代。请侠女千万饶过宝玉,我磕头了我磕头了。”一面狼狈的爬起来,砰砰砰的向霏雨磕头。

霏雨一脸厌恶,微微俯下头道:“死罪可恕,活罪难逃,就赏你在这里和老鼠同住两天。看看这老鼠可似你那些丫鬟一般会服侍你着荣国府的二太太。”

王夫人刚缓过来的一口气又差点背回去。

晴雯不屑道:“看你这窝囊样子。我且问你,前次端的是谁在背后说我的坏话的?以至于你对我那般凌虐,必要置我于死地?”

王夫人见问不敢不答只得把袭人供了出来到:“晴姑娘,是,是是袭人……是她说的……都是她说的……她说你和宝玉作怪,是我一时糊涂……”

晴雯苦笑一下道:“跟我想的一样,果然是她。”

霏雨疑惑道:“袭人是谁?怎么取这样一个名字?”

晴雯道:“姐姐忘了?你原是见过的。”霏雨仔细一想,那日去给黛玉瞧病,委是见过那个宝玉并一个丫鬟,想来那个丫鬟就是什么袭人了,想着点头道:“原来是她。”冷眸嗖嗖的如利刃闪过,唇边扯开一丝冷峻的嘲笑。转身看着晴雯正咬唇不语,轻轻的拍拍她安慰道:“妹妹。放心,姐姐绝对要替你讨回来。”

晴雯看着她眼中闪动的恨意,显然是杀机已动轻声道:“姐姐。”

霏雨看着她,却是满眼的疼爱,温柔的笑道:“妹妹,咱们走,不理她,让这些老鼠伺候她吧。”

二人收拾了灵位和香炉,手挽手的出了门。将门桄榔一声合上,接着传来上锁的声音,屋中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王夫人蜷缩在一角,肩胛上的伤口传来阵阵的剧痛,她轻轻的压住伤口,看着透过小小的窗户透进来的月光,脑中一片昏沉,这晴雯怎么就又活过来了?又怎么变成了陈素妍的女儿,屋中又传来吱吱的声响,王夫人无力躲避着,泪水火辣辣的沿着脸颊落了下来。想着这场噩梦,什么时候,才能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