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红楼别梦之水木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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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王夫人不知道,这梦魇,这仅仅是刚开始而已。

三天之后的清早,顺天府的衙役打着呵欠开了门出来,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一个满身血污的女人面朝下趴在台阶下,不知是死是活,忙忙的叫了人来,一面又去后衙请逸清。

不多时逸清带了人出来,令人翻过来一看,面颊青紫,浑身是伤,恶臭难闻,不禁笑了,这不是贾王氏么,怎么被弄的这般惨兮兮的。

有人打着胆子上前试了试道:“大人,人还活着。”

逸清点头道:“先把她关进大牢,去行文刑部,请他们来提人罢。”不屑一顾的扭身就走心中道,水溶说今日这谢姑娘一定会将这贾王氏送回来,果然一毫也不差。想来明日到刑部三方对案,便会水落石出了。上次提审那薛王氏,那薛王氏抵死不认,只说是贾王氏主使,与己无涉。明明知道她是空口白话,却苦于没有证据,正不知该如何。还好昨日霏雨送了一个人来,这下真正可以使案情大白于天下了。

想到这里,逸清简直是心情大好。

次日,那王夫人、薛姨妈分别被带到刑部公堂,彼此一见,心中都是吃了一惊,不及细想但闻那堂上一声一声递下来,叫带人犯贾王氏。

王夫人蓬头垢面,满身脏污,已经与那荣国府的二太太判若两人。此时垂头丧气的被推搡上来,跪在中央,正自浑身乱颤,堂上一声断喝:“堂下所跪何人?”

王夫人答道:“民妇贾王氏。”说着,壮着胆子微微抬起眼皮,向上看去。见当中三个人威严端坐,只是不认得,顺天府尹穆逸清陪在一旁,更有北静王水溶正襟危坐在偏座监审,这一惊非同小可,浑身颤抖个不了,连周围的衙役几乎都能听到她牙齿打颤的声音。

刑部尚书郑云山便向水溶道:“王爷可以开始了吗?”

水溶下巴一扬,示意他自行决定。郑云山便道:“今日奉皇上谕旨,三司会审贾王氏以剧毒鸩杀淑仪郡主一案。贾王氏,你可知罪?”

王夫人见水溶在此知道若是强自狡辩必不能的好遂垂首道:“民妇知罪。”

郑云山道:“既然知罪,便将谋行鸩毒之事细细供来,若有一字不实休怨律令如山,国法无情,你可明白?”

王夫人忙不迭的点头,强自镇定一些道:“我说,我都说,都是因为我那妹妹,一心想将自家女儿嫁到荣府来,可是荣府太君一心只想将她的外孙女林……”

水溶哼了一声,王夫人心惊忙改口道:“想亲上做亲,将郡主嫁过来,那薛王氏不忿,便总是撺掇我除掉郡主……”犹犹豫豫的抬头,怯怯的看一眼水溶,正遇上水溶燃着怒火的眼眸,慌张的低下头去,声音也就小了下去。

郑云山道:“那你就听了她的?”

王夫人低声道:“起先我也不肯的,郡主总归是我的外甥女,我也下不了狠心的……”

水溶冷森森道:“少扯不相干的。郡主什么时候有你这样的亲戚?好不知羞耻。”

王夫人面颊紫胀一面道是,一面又道:“后来,我那妹妹再三说,再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我一时糊涂就……”最后一句恰似那蚊子哼哼。

旁边左都御史陆安素来与贾政极好,此时有心为王夫人开脱便接口道:“这么说你是被那薛王氏蛊惑,中了她的圈套了的?”

王夫人连连道:“是的,是的……”

水溶听着这话不像,且知道这陆安与荣府有交,扬一扬眉嘴角薄薄的含了嘲笑向陆安道:“陆大人的意思是,这贾王氏情有可原,是无罪的喽?”

陆安一呆讪笑的要解释,水溶摆一摆手不容他说话,一面端起身畔的茶盅细细端详,再不理会。

陆安心道这荣府是得罪了北静王,看来这北静王一定要这贾王氏不好过,自己又何必为了已经败了的荣府得罪了王爷呢?这笔账实在是划不来,想着,便保持沉默,再不发一言。

王夫人见陆安不再敢说话,情知是水溶在此之故,心中着急:“民妇该死,民妇该死,千错万错不该做下这种伤天害理的事,王爷明察,那毒实在是薛王氏的,我见也不曾亲见的……王爷开恩啊……”一面重重的磕下头去。

水溶放下茶盅,嘴角一挑道:“你似乎求错人了罢?你该求的是堂上的三法司官长,本王不过在此听审而已,其实做不得主。”眼睛斜睨了陆安一眼,见他只是推聋作哑,微微哂笑一下。

王夫人碰了个钉子,忙向郑云山道:“大人……明察……”

郑云山暗笑陆安不会审时度势,却面无表情的道:“朝廷自有法度在,贾王氏你且休要胡言乱语,本官问你,依你方才所供,你并非主谋,而只是受人蛊惑,那薛王氏才是主谋,是也不是?”

王夫人频频点头道:“是,是,是……是这样的,大人。”

郑云山道:“怎么依本官所查,并非如此。你是派何人去联络那马道婆的。”

王夫人将头摇的似拨浪鼓一般,矢口否认道:“绝无此事。一应联络都是那薛王氏。”

郑云山皱一皱眉,这与那穆逸清所呈上的薛王氏的供词大相径庭,端的谁是谁非?踌躇一会儿,便去看水溶。这郑云山是个极会见机行事的人,早猜出皇上派北静王来自然不仅仅是监审那么简单,故而一步不肯多行,只看水溶的眼色行事,更何况本案的苦主淑仪郡主,正是北王未过门的王妃。

水溶情知此意,也不接茬,轻轻的啜了一口茶,这西湖龙井真是太差劲儿了,皱皱眉,放下,做无意的用手指弹着杯盖。

郑云山不敢妄动,笑向水溶道:“王爷,你看……”

水溶淡淡一笑道:“郑大人,本王奉旨监审,这公堂之上,还是由你做主,不必事事问本王的意思。”

郑云山只好恭敬的道:“下官遵命。”又道:“来人,带薛王氏过堂。”

只听得一阵铁链咣郎作响,薛姨妈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手上脚上俱是镣铐,十分狼狈,比王夫人不差什么,只是没有血迹罢了。

薛姨妈一见这阵势,心中亦是惧怕,往地上便是一跪到:“民妇薛王氏叩见王爷、大人。”口齿却比王夫人利落许多。

郑云山道:“这份供状乃是你前日在顺天府所供,你看看,可是啊?”有衙役将一叠纸,送到薛姨妈面前,她伸头一看便笃定道:“回大人,正是民妇前日所供。”

郑云山道:“据你前日所供,是贾王氏令你笼络马道婆、鲍太医,以剧毒鸩害郡主?”

王夫人闻言吓了一大跳忙道:“大人,明察啊,绝非如此……”

郑云山愠怒,猛然一拍惊堂木道:“大胆,本官问话,你插得什么嘴?再多言,本官先治你个扰乱公堂,打你二十棍记心,看你还多话不多。”

王夫人只好闭上嘴,愤怒的看着薛姨妈。

薛姨妈根本无视王夫人的眼神向郑云山回道:“大人,民妇所言句句属实,我与郡主素无恩怨,实在犯不着冒着杀头的危险,做下这种害人不利己的事。一切都是贾王氏为自己的私心打算,企图阻止郡主嫁入贾府,才做出这种事。实在是与我无关,请大人明察。”言语十分流利,并无半点犹豫。

说的像真的一样。

郑云山不露声色,轻轻的捋着胡须,一双鹰目审视着薛姨妈,微笑道:“薛王氏,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说的这么天衣无缝,本官还有一事不明,那九蟒断肠的毒,是从哪里来的?贾王氏似乎没有这么大的本事,从广里求的此毒罢?”

薛姨妈终于露出一点惊慌,旋即又镇定道:“九蟒断肠之毒,委是贾王氏托我购的,我看在这姐妹情分上,便替她去购来,只是不曾知道她要做什么用。她也分毫没有对我说起。”

王夫人气的浑身乱颤:“你胡说,你胡说,那毒明明就是你的。我哪里知道什么药性,又知道甚么剧毒。都是你对我说,这毒只消一分便可送人见阎王,人又不知觉,如今你见事发了,统统都推在我身上了……”

薛姨妈木然道:“姐姐不可含血喷人。是你再三托我买了这毒,我原是不肯的。你便说若是不肯,金玉良缘也成不得,我才昧着心替你买了来。我不过是一念之差,图自家女孩儿得个好姻缘,才触犯了王法,请大人治罪。”说着,伏地磕头。这薛姨妈这一招实在是高明至极,不漏痕迹便把自己摆在一个无辜受累的位置上,只可罚,不至死。

郑云山没听明白道:“什么金玉?”

逸清笑道:“回大人,不过是别有用心之人,胡乱杜撰出的谣言而已。其实与本案无甚关联。”

郑云山点一点头看王夫人道:“贾王氏,你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