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红楼别梦之水木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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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水溶叹气道:“可知虚名累人了。此事原非本王之职份,若是越俎代庖,恐圣上怪罪。”眉峰拧起,似有为难之状。

霏雨只当他是有意推脱冷笑一声站了起来也将晴雯拉了起来道:“原来这众人所传,也不过是虚妄之词。我只道北静王当真是个不入俗流的,未想也是个胆小怕事之人。罢了,既然王爷为难,霏雨不好相强,后会有期罢。”说着一抱拳,转身就走。

恨的黛玉对着水溶的手一痛猛掐,掐的水溶只是心中叫痛不迭,面上却不露出分毫来,笑向霏雨道:“谢姑娘,却作何打算。”

霏雨也不回身,嘴角却是一抹凄凉的笑意道:“什么打算。不过是舍着这一点父精母血,为父母报仇而已。罪魁祸首虽不在了,他的儿子还是在的,不必多言,霏雨告辞了。”风中的背影凄然而决绝。

黛玉一惊,知道她起了刺驾之念,忙上前道:“霏雨姐姐留步。姐姐孝心之虔,黛玉十分感佩,只是,你和晴雯姐妹相聚,时日尚短,若舍身而去,晴雯又怎么办,谢大人夫妇泉下有知,绝不会允你徒然作此牺牲。何况姐姐既知父精母血生此肉身,更不该轻易抛却,须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古训。若明知是无味的牺牲,反而执意前往,姐姐的孝心,便为不孝了。而谢大人夫妇之冤,恐怕再无申雪之日。”

霏雨心中警动,看看身边的晴雯,也有些舍不得,咬一咬牙道:“诚如郡主所言,只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必要报的。若此生不能为父母报此血海深仇,霏雨留此皮囊何用?”

晴雯轻轻挽住姐姐的手臂道:“姐姐说的是,晴雯早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自当与姐姐一起,为爹娘报了此仇,岂能贪生怕死?”

水溶忽然在旁击节称赞道:“好一对大义凛然的姐妹。水溶佩服。闺阁弱质尚且如此,水溶敢不尽力?”唇边一丝温和的笑令俊朗的面容异常好看。

霏雨呆了一下,转过头,看着水溶,有些不敢置信。

水溶朗声笑道:“谢大人的案子,本王早已知之,只是时隔多年,恐人心难测,不得不先以虚言试探一番。谢姑娘莫怪,小王赔罪了。”说着微微拱拱手。

霏雨错愕的看着水溶道:“王爷的意思是……”

水溶正色道:“难道在谢姑娘的眼中本王真的是胆小怕事之人么?本王要是任由这样的冤案沉埋于世不得昭雪,不要说世人耻笑,郡主这一关我就很难过啊。”最后一句又有些调侃的意思,看着黛玉微笑,一面轻轻抚着被她掐痛的手。

黛玉再拧他一下,有些羞涩的笑了。这人装的还真像。

霏雨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道:“霏雨谢过王爷,谢过郡主。”眼角渗出晶莹的泪光。

黛玉忙上前扶起道:“姐姐快起来。”

霏雨还在迟疑,水溶道:“谢姑娘放心,此事本王已经应了,绝不反悔。还是那句话,事涉重大,仅有你的状子和贾王氏的供词,恐不能行,所以不能操之过急。你可能等得?”

霏雨和晴雯这才起身,对视一眼道:“有王爷这句话,霏雨和妹妹有什么等不得的?”

水溶点点头,正要说话,忽然逸清的声音响起:“分开去寻找,若是王爷和郡主少了一根头发,唯你们是问。”原来北府的车夫被霏雨从车上拎下来,扔到路边,那人傻了眼,不敢回王府报告,只好先去顺天府报了逸清知道。

这人倒是动作好快,就找过来了。水溶一笑,高声道:“穆兄,本王在这里。”话音未落,便有靴声急促的穿过草丛的声音。

霏雨蹙眉道:“有官差来了。我们姊妹先行一步了。王爷、郡主,告辞了。”说着拉着晴雯抽身就走。

逸清已经快步走近了,见水溶、黛玉无恙才放下心来道:“还好你们没事。”一扭头见两个人正要走忙喝道:“什么人?”

霏雨哼了一声道:“与你什么相干。”微微回身,看见的却是一张英气勃勃的面容,心中略略一怔。

逸清听她言语傲慢,有些气结,正要发作,看见那清冷俏丽的侧脸,又听见声音十分清脆,自然是女子无疑了。

原来是女扮男装,逸清挠挠头,呆立在原地。

晴雯抿嘴一笑,扯扯霏雨低声道:“姐姐,那人怎么老是瞧着你。”霏雨瞪了她一眼,扭头就走,一面走一面嘟囔了一句:“呆头鹅。”拉着晴雯快步离开。

看着逸清愣住,把个水溶笑的打跌道:“穆兄,这人就是上次打飞镖的谢姑娘。你今日还说要见见才好,既然见着了却又愣着咋地?”

看着逸清依旧发愣的神情,黛玉也有些忍俊不禁。

逸清回过神来道:“原来是她。”不由得举目张望,哪里还能看见人,心中莫名的生出些怅然。忽然听见水溶取笑,便反唇相讥道:“兄弟,莫要说我,且说说凭你的身手,怎么就被人短了?”

水溶抖抖衣衫笑道:“没有的事。谢姑娘请玉儿和我来这里会一个人。”

逸清正要问是谁,却见衙役纷纷聚拢来,见了水溶、黛玉慌忙齐刷刷的跪下请安。水溶挥手令他们起来,看着逸清想了想,只是简短的道:“明日早朝后,到我那里,有事商议。”

逸清知道有文章,也不多问,默契的道:“既然如此,让下官护送王爷、郡主回府。”

水溶牵过黛玉的手就走却又附在她耳畔轻声笑道:“玉儿,我的手都要被你掐肿了,这帐没完呢,咱们回去再算。”

黛玉莞尔一笑,眼眸中有些调皮的神气亦悄悄道:“算就算,还怕你不成?”

二人携手上了马车。逸清看着他们悄声低语,眼眸中时时流露出的柔情蜜意,安慰的笑笑。转身,夕阳如醉,霞光满天,不知为何想起回眸的一瞬,那清艳面容,冷傲的双眸,面上有一些怔忡。只是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立了半日,待衙役上来提醒,才上了马随着水溶的马车离开了。

不说水溶、黛玉回府,且看一看贾府的情况。贾府的丫鬟已经卖去大半,所剩的也不过是随手使的一两个,整个荣府,说不尽的寥落凄凉之气。

薄暮浓云,笼罩着空荡的荣府。每个人都是愁眉不展。

宝玉依旧昏聩着,一日不似一日灵透。凤姐也一病不起,李纨素日是个不管事的,贾政被罢官之后日渐消沉,只是闷在书房里,不知在做什么。整个家都是邢夫人在做主。邢夫人本是个见识浅薄的人,对贾赦素日但畏惧而已,今见贾赦入狱,自己反而在家中做主,扬眉吐气,心中竟有些快感,也不顾此时家业萧条,成日家颐指气使抖着当家人的威风。下人素来反感他,又见家业衰败至此,料无恢复之日,对邢夫人也是爱答不理的。一来二去,邢夫人竟是自讨没趣的了。心中恼恨,看着迎春也不顺眼。听说指挥使孙家因本身出身低微,想寻一个出身高些的正室,不顾贾母反对,忙忙的讨了五十万两的聘礼,匆匆忙忙的将迎春打发了去,更不管其过的好坏,却是如同卖女儿一般。

外面世俗俚语便编了来取笑:

说稀奇,真稀奇,宁荣街,尊贵贾,千金贱卖奴才价。

说稀奇,不稀奇,行不义,人笑煞,择个包衣做婿家。

贾母听见了,心中怨邢夫人,但木已成舟,也无法可解,转而又惦记起迎春那五十万两的聘礼去了。原来宗人府已经派人来催促了数次,每每舍着老脸推脱,后日,已经是最后的期限,若是再不将银两如数奉上,少不得要去刑部大牢度过残年了,想着心中害怕,一咬牙,将荣府在城外的所有庄园土地如数卖掉。屈指算来,只剩了宗坟周围的一块地了,这才凑齐了四百三十万两,思来想去,这日将邢夫人找了来商议。

邢夫人早就对贾母将土地尽数卖掉的事十分气恼,你这老太太左右活不了多久了,留一副棺材本就够了,如今将那些地都卖掉,却置其他人于何地?如今又见贾母差人来请,左右是为了迎春的五十万两的聘礼的了,便打定了主意任贾母说什么也不给。

请过安,贾母笑眯眯的看着邢夫人道:“赦儿媳妇,这几日,凤姐病着,里里外外都仗着你了。实在是辛苦的很。”

邢夫人笑道:“谢老太太关心,媳妇为了这个家,也说不得辛苦不辛苦的。”

贾母道:“这话说的是,左右也是为了这个家。谁知道政儿媳妇那么刻毒不成器,做出这样的事来。只几日,这家就成了这个样子。如今赦儿也不知怎样,虽然他不是我亲生的,我心里也是一样疼的。怎么知道就到了这个地步,你也该时常想想怎么把大老爷弄出来才好。”说着滴下眼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