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梦续红楼之溶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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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水溶暗问,这一切应该怨谁?当初宝玉与他意趣相投,常和他说知心话,私下里交谈时无意中说到表妹林黛玉时,宝玉眼中的温柔,那时令他羡慕,羡慕宝玉有幸遇上红颜知己,每每他送与宝玉新奇的物件,宝玉总说着要送给林妹妹,那时他脸上满是期待,期待看着林妹妹见到时的欢喜。

宝玉呀,宝玉,你可知画中人就在数房之隔,书房之后,一片清静院落内。

看到宝玉这样痴情,水溶心中犹豫着,该不该告诉宝玉,他与林姑娘的前缘,该不该让他知道,林姑娘还活着,若有一日,是不是该成全宝玉的心事?

想及此,水溶心上没来由的如针刺般一痛。

不能,师妹的心早被他伤透,若然自己怜惜宝玉,必要害了师妹。

水溶沉吟道:“难道府上没有人告诉你吗?”

宝玉摇头道:“没有,那院里的人和事,她们只字不提,只说有个表妹已经故去。而我醒来,已有了两个妾室,而且都有了身孕,我却记不起何时拜过堂。我母亲又向娘娘请旨,目前将薛氏以正室之礼相待,名份上仍是次妻。若将来娶正妻时,虽不得灭了次序,却可以姐妹相称。”

又叹一声道:“我对她们二人无论如何也不能亲近,而她们只盼着我金榜题名。”

水溶一惊,薛氏如何哄得王夫人这样器重她?若我成全了宝玉,岂不是害了林姑娘?还要问问林姑娘的心思?还是先按下再说。宝玉与水溶曾经无话不谈,而水溶对于贾府诸艳的性情,心中早有经纬。

水溶劝慰一番,方送宝玉出府,少不得又送了他几样罕见物件,但看宝玉似无兴致,那种无生无趣的样子,令水溶不安。对林黛玉,他心中也是矛盾重重。

他的私心是愿师妹林黛玉知他的真情真意,他愿与林黛玉相知相惜,长厢厮守,可他却不知林黛玉的心事,他是不是也在她心里。虽然此时林黛玉与贾宝玉断了情义,可贾宝玉毕竟与她有着十来年的情意,若林黛玉有心相顾,他该怎么做?

他怎么能放得下对师妹的一腔情思?

黛玉与水溶互猜心思,林黛玉心中想的是“诗魂琴心两相知”,水溶心中想的是“我知你你可知我”,虽然二人情意稍露,目前却还不能昭明心曲。

富贵又如何?人生乐在相知心!

水溶送贾宝玉走出书房,想着他失了知心知己,今后是“春去秋来无休矣,一花一叶尽是愁”,只留一身凄凉,不由心事重重转回书房。

失去了,方知从前都错,是不是太晚!

回身压下心中叹息,却看到远房表妹止桥宛拖八幅长裙立于书案前,手持画卷仔细端祥宝玉那幅画,心上不悦,面上平静如常,却隐着一丝清冷,说道:“表妹,不在房里歇着,这样到处乱跑。”

水溶大步越过她身旁,微止息忽略她身上袭人的暗香,在书案前端坐下,目不斜视,取本书来看。

水溶与宝玉不同,宝玉是恨不得关心、体贴天下所有女子,虽然心上最重的人唯有林黛玉一人;而水溶对身边女子,除母妃与长姐极亲近外,都是温和、有礼,使人感到一种礼貌上的疏离感。但水溶却没有意识到,自从与林黛玉相识,唯有对林黛玉,他是从真心里牵挂于她,从真心想与她走近。

对于这个表妹,她始终以兄长之情相待。他也看出他的侍卫卫若兰,对止桥宛暗中关注,他的一双虎目,总是追随着止桥宛,只是这个妹妹好像并不回应,一颗芳心用在他身上,令他头痛,他便有意无意地为二人制造机缘。

那止桥宛也是个楚楚动人的女子,生得杨柳细腰,肌肤粉光若腻,粉面桃腮,眉似新月,素齿朱唇,一双妙目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止桥宛微微一笑,温婉而又楚楚动人,两眼闪着晶亮,望向水溶,俏生生道:“表哥,这女子像天仙似的,是哪家侯门千金?”

水溶极不愿她对林黛玉评头论足,也只得道:“是方才那位要贾公子的表妹。”

止桥宛放下画卷,幽幽道:“我若能有这样一个姐姐、妹妹就好了,也有人能和说说话,我哥哥他们都年长我许多,他们嫌我拖累,只有表哥你,还能和我说到一处。”

水溶微一笑道:“我也有正事要办的,不能总陪着你。”

止桥宛缓缓点头道:“也是呢,一天到晚也难得见到你人影,也只有在姑妈那儿才能见到你。”

水溶眉毛轻挑,说道:“皇上交待的事,总得尽心尽力办好,哪能那么清闲。表妹若有空,多陪陪我母妃才是。”

止桥宛见他露了不耐,转口说道:“我知道了,我不耽误你的事了,我这就回去了。”

水溶心一松,扬声唤卫若兰相送,止桥宛温顺地走出书房先行,卫若兰在旁相护。

见止桥宛出了书房,水溶拿起画来,莹润的面上一丝柔情一闪即逝,却是千肠百结,心事万千。

她的心事到底若何?他的心意她可接受?为何她对自己若即若离?以她冰雪聪明,至情至性之人,难道看不出他的情意?

而他这一生已经放不下她。

放下画卷,情不自禁到书架前,取出装订精美的一本诗集,那上面是他亲自执笔所抄录的诗词,走回来执书细读。

再看画上那个聪慧无比,琴棋诗画样样俱佳的女子。与她相见前,他曾多次描绘她的模样,她冰肌玉骨,玉瓒螺髻,因愁思而长颦减翠、瘦绿消红、病如西子捧心而蹙,仿若看见她日暮倚修竹,月夜小窗凝坐,双眸微闭,香腮雪泪,执笔凝思,笔下流淌的不是词句,而是用花魂挥就的肺腑心曲。如今看她画中人,竟似泣非泣般细语低声与他倾诉:

“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日以昏”;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叹今生,谁舍难收?”

读着她含着泪的诗句,似听到她声声问到他心里,他的心总是一丝痛紧。

她的诗有灵性,诗中那一声声追问,叹出刻骨铭心的孤凄,悲叹命运漂泊之愁,让人欲罢不能,不由情牵。

由此以来,水溶心中对她就有那种知己知心已久的感觉,仿佛与相识已久。记得那时唯感叹自己与她无缘相识,相见前只知道她是性情中人,有才情,有雅趣;如今相识了,才知她是生性孤傲,天真率直,有情有义,珍重芳姿的高贵女子。

掩卷深思,回味她那句“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眼前出现她眉尖虽蹙,却不卑不亢、不屈的弱柳纤姿,心头猛然一亮,原来她冰心若此!

好一个纯美的女子。

他觉得他在走近她,走进她的一片冰心。

一旁的孙绍祖,看到水溶面上的变化,心中却想少王爷是对这女子动却了真情,终于有女子能入了王爷的心。

不由想到家中的迎春,心情也是愁肠千结,心事难清。

迎春美丽,又柔顺、善良,他不是不喜欢,只是按辈份,他是迎春的长辈,本是贾赦强塞于他,他在情感上别着一股劲,一股无名怒气发在迎春身上,迎春越是逆来顺受,他越是有气,可每每看到迎春含辱受屈的样子,日渐消瘦,他心里渐生出愧意,生出心痛。他父亲有错,她又有什么错?

可她也恨迎春不知反抗,一味曲从,她到底有没有心?难道她只是为了替她父亲还债而来?看她温柔有礼,贤淑有德的模样,应该不似成亲前即与人有前情?

其实他原有一个交好的女子,那女子出身微贱,两人私下约了亲事,因他娶了迎春,那女子只得遵父命攀了高门做妾,他心有不甘,时常想着与那女子一会。不料那女子自嫁后,穿金戴银,趾高气扬起来,又仗着夫贵,对他渐不屑,话语间便露出原来与他交往,不过是看中他的家势,能做个正经奶奶。如今一比,才知道夫家门弟才是高,他孙绍祖不过是北静王爷身边做事的人,庆幸自己没有嫁了他。其实她的夫君,与孙绍祖同级,不过,她以为自己嫁的高而已。

娶了迎春后,孙绍祖荒唐了一阵,出入青楼妓院,又抬进一个小妾,那小妾每日里伸手要金要银,与那女子如出一辙。他不由不将所遇到女子与迎春相较,渐渐品出无论是容貌,还是出身,再到教养,迎春都要高贵得多。他的心开始倾斜,他想缓解与迎春的关系,却发现迎春很怕他。

那一日,看到迎春战战兢兢露出的一丝痛惜于他,孙绍祖冷硬的心也变得一丝柔软,暗自反思,他怎么变得如此无人性?

孙绍祖见水溶起身,看到水溶的目光所到,知道水溶要到别院,忙点头回应,守在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