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黑沉沉的小房间内,双臂被拉开,身子被铁链锁在一个木桩上,地面上阴暗潮湿,有的地方甚至渗出了片片水渍,身前烧着好大一个炉子,汹涌的火苗不停的跳跃着,然后看着那两名侍卫一人拿着一把被炭火稍得通红灼热的铁铲,一点点按在他的身上,他拼命的挣扎着,嘶喊着,叫骂着,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啧啧的声响,无法吐出完整的字句,无边的尖锐疼痛中,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少次,又清醒了多少次,反正每次都是疼痛到了极点再也无法忍受之时才陷入了黑漆漆的昏迷之中,而每次清醒过来之后,他都以为自己再也熬不下去了,也许下次昏迷过后就再也不会感觉到疼了,心中唯一牵挂的就是儿时和他相依为命的奶娘李嬷嬷,他死了,她一身的病痛,谁来照顾她?
直到,最后一次昏迷之后醒来时,他看到了一身白衣瘦的不成样子的白飞羽,他才知道他向来看得重若性命的李嬷嬷也已经被楚钰给害死了,只因为那天他被风烈赶出之后又去见了李嬷嬷,无意中在她的面前露了一丝口风,而在他被折磨的这些日子里,楚钰对外宣布他因病而亡,李嬷嬷不信,执意要见公主,因此丧命。
无边的恨意,让奄奄一息被多名大夫一致摇头说无法救治的他终于顽强的活了下来,三年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没有一天不是在煎熬中度过,没有一夜不被噩梦惊醒,楚钰若是单单只毒害自己一人倒也罢了,居然连白发苍苍的李嬷嬷也不放过,这让他的心中对她的恨意更是到了永远无法熄灭的地步,更懊恨自己为何没有在事发前一刻将楚钰的真正面目告知白飞羽,哪怕为此他终究难逃一死,也好过死了这么多人!
男子断断续续的声音低沉压抑,充满了浓浓的硬汉被毁的生死血泪,一下又一下的在这沉闷的令人几欲发狂的牢房之中,那字里行间充斥的浓郁血泪,令在场众人几度抽气,更是震得渐渐恢复了精神的楚钰面色愈发的惨淡,蜷缩在地面上的身子无法抑制的剧烈抖动起来,两眼无神的看着自己的那毫无直觉的躯体,口中不断重复着:“不……不是……他说谎……”
虽然她口中如是说着,但心中却无比的清晰明了,这段被她掩藏是甚为隐秘的永远也不敢泄露的私事,已经被揭露出来,三年前,眼睁睁的看着云芳菲那贱人生了孩子,不甘心的她也想要一个孩子巩固自己的地位,更为了拉拢自己在白飞羽心中的位置,可是白飞羽压根连碰都不碰他一下,她不惜设下了重重圈套,都被白飞羽得以逃脱出去,直到回门那天白飞羽终于中了她的mi药,可恨的是他在最后一刻强行提着心神封闭了所有感知,陷入了昏迷之中,任她怎样也唤不醒,挫败之下她突然想起晚上和白飞羽一起喝了那掺加了mi药的酒得铁鹰,怀孕心切的她几度犹豫,最终咬牙派人把已有症状的铁鹰唤了过来,几经挑逗之下,终成好事,只是当时她的脑中心中全是白飞羽,又怕夜长梦多,被人发觉,所以匆匆了事,整个过程中心中始终充满了心虚情急之心,所以对于此次欢爱并未任何感觉,本想等铁鹰醒了以此要挟她助她一臂之力,成全她稳据白家的位置,哪知铁鹰并非她想象中那般容易对付,不得已之下,为了彻底封住他的口,她只好一错再错,索性下了狠心……
事后,她多次求证,均得到那两名侍卫答复铁鹰已死,她才慢慢放下了心,没多久又寻了个由头,秘密处死了那两名参与的侍卫,她以为这件事从此以后永远将烂在她的肚子里,再也没人知晓,哪知道……哪知道,事隔三年,居然又被翻了出来,而铁鹰居然就站在她的面前,亲自面对着她,揭露她当初的罪行!
淫乱之名……逼迫男子欢爱……
如果说这些并不是让她最为害怕的事,那么最让她害怕绝望无颜存活的便是,那一次过后,她如愿以偿的有了身孕,但她却亲手杀害了她孩子的父亲,这事日后若是让睿儿知晓,那么她今生最为亲密之人又将怎会看待她,对待她?
“啊……”风烈怒吼一声,冲向了囚牢,对着那铁栅门一阵猛烈晃动,口中不知在叫着什么,他直直的伸出了手臂,顺着铁栅栏的缝隙间透了过去,一把扼住了楚钰的咽喉,从地上提了起来,怒火冲天的烈目只欲睁裂,就那般恨意无边的瞪着手中那个惊恐万分渐渐失去颜色的女子脸庞,“钰儿……楚钰……怪不得你的父皇母后不救你,怪不得爹爹不救你,怪不得小山说你作恶多端,死有余辜,本来我还不敢相信,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楚钰早已凄惨不能形容的脸庞被他捏的扭曲变形,她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扼住了喉咙,发不出任何声响,只得拼命的用哀求的目光望着风烈,望着这个在她生命中最初出现并用一颗纯真的心去爱护她的男子,期望能够得到原谅,得到救赎,滴滴豆大的泪珠闪着光,带着她内心深处最沉痛的悔恨滚落而下。
是的,她后悔了,后悔自己移情别恋,去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也不属于她的男人,而放弃了那个从小一直守护在她身边的最初最真的男子!
如果当初她能早一点知道她和小舅之间其实并无任何血缘关系,她是不是就不会爱上别人?
如果她不是后来爱上白飞羽,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一系列的事情,而她和小舅此刻是不是就会得到幸福,而不是闹到了现在这种纵然他们放过她,她也无颜继续存活在这个世上的地步?
一瞬间,楚钰的心回到了遥远的从前,清脆如铃的笑声中,她叫嚷着逼他答应日后娶她;回到了当初小舅出征的前一晚,小舅那宽厚温暖的怀抱之中,那时的她幸福快乐,他的脸紧紧挨着她的脸庞,鼻尖对着鼻尖,她听到他说:“钰儿,等我回来!”
她等了,等了几年,却没有等到他一次回来,于是儿时的诺言渐渐的便淡了,没了,她知道,若是一切都重新来过,她还是会变心,因为等待太过漫长,太过无望,这种滋味好苦好酸好累,她不想再继续在这种无望中等待下去!
如果在她和白飞羽重逢之时,没有云芳菲那个贱人,那么她和白飞羽之间,会不会就可以幸福隽永,恩爱白首?
会的,一定会的!
一切都是因为云芳菲那贱人,明明是她先认识了白飞羽,明明是她先喜欢上了白飞羽,却被那贱人横空出世,一手抢走了她看中的男人,害她沦落到此刻这般地步!
想起了致死也不能让她遗忘的云芳菲,楚钰开始了挣扎,她在风烈那越捏越狠的指下费力的呼吸着,将视线牢牢的粘在了白飞羽的面上,那个和她夫妻三载的男子呵,就连她死也不肯用那么温柔的眸光看她一眼,却这般温柔的看着那个年轻的云侯爷……
楚钰心中一个激灵,视线顺着白飞羽的视线慢慢转了过去,定格在云芳菲的脸庞之上,陌生的容颜正和她相向着,但那看向她的视线却透着一股有些熟悉的凌厉,甚至还带着刻骨的恨……
为什么,这云侯爷曾经和自己有过一夕之欢,为何却是这般憎恨的看着自己?
猛然间,楚钰仿佛想到了什么,猛地瞪大了眼,垂着腰间的手倏地抬了起来,指着云芳菲,拼力挣扎着,一下子挣脱了猝不及防的风烈的桎梏,用刺耳的声音尖叫着:“原来是你,你这个贱人还没有死……”
云芳菲微微一笑,上去两步,抬手揭开了脸上自此次踏入楚京以来一直戴着的面具,露出了一张秀丽绝伦的容颜,那容颜之中带着一抹惊人的苍白,但更多的是大仇得报的快意,她手指轻勾间,满头发丝如瀑般从空中丝丝缕缕的荡下,尽情的飘摇在心中,十分配合着此刻主人的张狂,她昂起了头,挺起了胸,漠然的看着囚牢之内那个视同已死的女子,淡淡说道:“是啊,我还没死,害我之人没死绝,我哪敢去死呢?”
她的声音中透着股傲岸,如高高在上的神邸,俯首看世间蝼蚁般的不带一丝情感的望着那个栅栏之内的女子,继续说着:“高贵的楚钰公主,没有想到您也能有今天这一刻吧,你为阶下囚,我为鱼上刃,这滋味的确很让人痛快,怪不得当初你那般享受呢。”
风烈僵硬着身子,机械的转过头,瞪着眼,张着嘴,惊艳的看着面前那个和他同榻而眠许久的女子,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心脏急剧的跳跃着,莫名的,让他感觉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快感由心而发,满脑子都只一个念头,她原来是个女子,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