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能让风侯爷做出这么一番让人难以想象的让步,可见风烈昨夜的态度有多坚决,否则把持朝纲几十年的风老侯爷又怎肯轻易的退出楚国朝堂的舞台,退出了这么一方风光耀眼的地方?
风烈……风烈……
你如此做,到底想让我何以为报?
云芳菲的鼻子酸酸的,眼睛酸酸的,就连心口也是酸酸的,为着这个昔日并肩沙场同生共死的战友,心底的那股酸意硬是演变成一股淡淡的疼痛。
她闭了闭眼,深深的吸了口气,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如初的淡定从容,罢了罢了,既然他肯为她做到如此地步,那么对于风侯爷昔日的作为,她也只有忍了,认了!
谁让她有一个如此的朋友,如此的战友,以及如此的……爱慕者。
是的,昨夜风烈最后看她的那一眼,她从中看到了许多他的情愫,其中最多的却是他对她的爱慕以及爱慕之下的愧疚,既然她无法回报他的神情,那么就让她对他父亲的宽容来回报这一切吧。
早在风侯爷口中说着请辞之言,身行跪拜之礼之时,楚皇浑身一震,手中的奏折差点跌落在高高的龙案上,他微微眯起了那双隐忍了大半生的眼眸,透过面前影影绰绰的珠帘,锐利的看向跪在大殿正中的父子二人,激动地差点起身欢呼,但多年来的理智让他迅速冷静下来,心中不断寻思,这风老头难道疯了不成,居然要请辞还乡,做一个普通的百姓?
近年来,这风老头在朝中可谓一手遮天,独霸朝纲,朝中不少官员更是拜在他的门下,风头旺盛的只差坐上皇位的宝座了,如此风光,他真的舍得?还是在试探着自己?
若只是试探……
倘若那风老头只是试探自己,想必也早已做好了完全准备,而自己不察应允的话,那么下一步这风老头是不是就要直接带兵逼宫,谋朝篡位了?
楚皇想到这里,猛然惊出一身冷汗来,慌忙起身,亲自走下高台,弯腰去扶风侯爷,微笑着劝道:“朕当是什么大事呢,却原来是这等小事,犯得着老侯爷如此自责吗?”
风侯爷跪地不动,并不起身,紧抿着唇,执拗的说道:“老臣戎马一生,严守军纪,如今犬子犯错,就该当惩罚,还请皇上恩准。”
楚皇笑得更加殷勤,手中动作不停,势要将老侯爷拉起一般,口中却叹道:“老侯爷此言差矣,这事本就是钰儿的错,这丫头出嫁前在宫中就仗势欺人,朕一次次容忍,本指望她成亲后会懂事一些,却哪知更是助长了她的气焰,让她变本加厉,犯下种种不赦之罪,当朕听闻白飞羽大义灭亲,亲自捉拿她归案之时,朕就下了谕旨今日处斩呢,烈儿不过是气愤之下抢先一步,又有和错之有,老侯爷也是的,竟然下这么重的手,朕看着都心疼呢……”
楚皇扶不起风侯爷,无奈之下转向一旁的风烈,眸光在瞥向风烈背上那点点血迹之时倏地幽暗起来,满面的痛惜比自己儿子受了处罚还要心疼似的,口中还责怪着风老侯爷的狠心,双手更是不由分说的将风烈直接给扶了起来,旋即眼一瞪,抬脚狠狠的踹向一旁侍立的太监,骂道:“不长眼的东西,还不快去请御医?”
那小太监甚是委屈的滚出了大殿,楚皇这才又去扶风老侯爷,风老侯爷在皇上如此三请之下,终于歪着身子站了起来,但仍旧一副铁颜不改,装模作样低咳几声,抚着胡须虚弱的说道:“多谢皇上隆恩,只是老臣年迈,昔年旧伤不时侵扰这破败身子,老臣就是不请辞也无法再为皇上效力了,至于烈儿嘛,实在是太过冲动,不宜为官,若万一在这朝堂上言语不甚惹来杀身之祸,老臣可就这一个儿子,还指望着他给老臣养老送终呢,还请皇上恩准老臣所奏。”
楚皇闻言脸当即沉了下去,如此接二连三不给面子,纵然是常人也会恼怒,更何况皇帝呢,不过他的涵养和耐力素来被这老岳父给磨砺的很好,虽然心中不快,但并不会发作出来,当然也跟他眼下没有实权有很大一部分关系,但是楚皇的不快只是在心中一闪而过,随即想到了一个注意,于是乎这个无能皇帝对着老岳父发作了一次自登基以来从未发过的火,他冷哼一声,直接拂袖而去,“老侯爷的请辞,朕需要考虑考虑才能决定,退朝!”
一场氤氲着楚京朝堂官员被重新洗牌的风暴就被楚皇如此耍脾气的一句话给消散于无形之中,朝堂百官均是面面相觑,不知何以,唯有几个须发皆白的老官抚须含笑,他们都是几十年练就下来的老油条,对楚皇此举自然心照不宣的明白,楚皇看似盛怒,其实一点都不傻,现在还不是正面和风老侯爷对上的时候,更何况风烈杀死的只不过是一个犯了死罪的公主而已,即便追击罪责又能怎样追究,死罪是不可能定下的,既然不能定为死罪,不能将风老侯爷的势力一网打尽,这罪责追究起来又有什么用?重了,风老侯爷不服,说不定揭竿而起直接反了,轻了不痛不痒,又暴露了楚皇的心思。
所以,现今之计,唯有一个字,拖!
慢慢的拖,拖到风老侯爷耐不住性子,而那时楚皇也以准备妥当,风老侯爷纵然要反,楚皇的胜算起码也多了一些,并且风老侯爷还落了个谋反之名,名不正言不顺,总比现在惩处风烈逼反风老侯爷要好太多!
这,就是帝王的心机,就几个朝臣懂,风老侯爷懂,云芳菲略加思索之下也是懂了几分,不禁望着皇帝离去的方向嘲弄轻笑,这些玩政治的啊,没一个省心的,都想将己方的损失减到最小范围之内,不过这楚皇的心机也实在是太浅显了一点,若自己是楚皇的话,今日定然不会如此做,早就在昨夜料定今天朝堂上风老侯爷定然会假惺惺的致歉一番,而自己昨夜定然也会在大殿之上布置好人手,准备妥当,就等今日在朝堂上不等风老侯爷致歉,就一举派人将他们父子拿下定罪,然后雷厉风行的当场斩杀,然后慢慢安抚百官,特别是安抚风老侯爷的心腹官员,再挑最不服的一个杀鸡骇猴,将来再不动声色的慢慢剔除掉风老侯爷的旧人!
可是楚皇在今日居然又是以软姿态来应对,那么就注定了在那些古往今来的诸多帝皇之中,这楚皇的失败就是一个必然的结果!
怪不得他一败再败,连续败在一个草莽出身的侯爷手中,活该!
众人谁也没有想到,今日朝堂上的风起云涌,竟然会被楚皇这个老狐狸最终的拂袖而去给轻轻的给暂时化解掉了,不过暂时的毕竟是暂时,只不过往后顺延而已,该来的,该解决的,迟早都有正面面对的一天,但众人更加想不到的是,这一推,就是一个月,不是风老侯爷不急,不是众人不急,而是楚皇当然便华丽丽的宣布,病倒了,一病不起,所以一切的事务无条件的往后顺延。
鉴于往常,皇帝面前的奏折本来就是一些可有可无的小事,而大事一般都在风老侯爷首肯之后需要皇帝加盖玉玺之时才会放到他的面前,而现这个敏感时刻,风老侯爷也甩手不再帮忙协助处理,看样子似乎真的打算洗手不干了,而皇帝病重,便任命皇子楚骅暂时监国,表面上看皇子楚骅继任皇位的可能性极大,但让诸臣不解的是,皇帝莫非病糊涂了不成,竟然将原本属于风烈的军政大权交由皇子楚律接任,难道说楚皇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让楚骅继任,让楚律护国,更有了保护自己的手段,不至于将来被楚骅加害?
不管大臣们私下里怎生揣测,反正楚皇就下来这么一条旨意之后,便避而不见,整日躺在寝宫中,除了偶尔宣召云芳菲进宫之外,再不见任何外人。
而云芳菲也雄赳赳气昂昂的接管了整个楚京的安全防卫,至于皇宫的安全,则由云芳菲和白飞羽二人负责,当然这皇宫里的御林军中到底有多少人属于风老侯爷的人,大家就不得而知,毕竟这皇宫内的安全问题由风老侯爷负责了那么多年,御林军中虽然不乏对皇帝忠诚的人,但同样忠诚老侯爷的人自然也不少,对于御林军中还有多少不值得信任之人,大家心中谁都没有底。
在这期间,皇子楚律也因掌管了军权,并且可以自由出入皇宫看望“病重”的皇帝,加上昔日在军营中的交情,自然有了许多理由增加了和云芳菲见面的次数,时而不时的要请云芳菲吃饭喝酒,可惜云芳菲却很忙,一直没空,所以这个喝酒的约会便一直欠了下去,欠到了云芳菲对楚律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时候,终于爽快的同意三日后一起在醉仙楼喝酒,至于今天,她仍旧没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