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绝被她如此一折腾,热血中的冲动霎时凉却几分,想起她关怀儿子的急迫,不禁暗骂自己,禁欲三年难道就不能再等等,非要如此急迫吗,把她气坏了,可是得不偿失的事!
“当年我得知你生产的消息之后,便想见你一面,确认你是否如文绣信中所说的那般无碍,结果百事缠身,等到我终于处理好一切事务之后,千辛万苦赶到之时,却只来得及看到你和晨儿受了白飞羽那混蛋一掌而跌落山谷,把我吓得差点魂飞魄散,想也不想的跟着跳了下去,却在半空中接住了和你分开的晨儿,正想再救你时,你却越跌越快,终于……”男子坐在石栏上,背靠着石柱,终于将她松开了一些,但仍旧执拗的揽在怀中,一手轻轻的抚摸着她头顶的发丝,一手紧紧的攥着她的素手,他静静的望着前方那片红花绿树,眼神阴鸷的回忆起同样折磨了他三年让他常常从梦境中吓醒的那一幕,不知有多少次他大汗淋漓的从梦中惊醒,心口泛起一波更比一波的疼痛。
三年持续不断的寻找,次次的失望,是他心中持续不断的疼痛,更让他疼痛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晨儿不断的长大,那张和他越来越酷似的小小脸庞更是让他明白了许多三年前他所不明白的事情。
怪不得在她洞房花烛的那一日,见到他后她明明表现的是那么的欢喜,却仍旧执着的问自己爱不爱她,可否想要成家,可否想过日后儿孙满堂?
怪不得在他否决的时候,犹豫的时候,她就那么决绝的在她和他之间划开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原来这一切的纠结点都只在于一点,她怀孕了!
可该死的她还以为她怀的是那白痴的孩子!
其实该死的一直是他而已,是他没有告诉她,那一夜其实是他为她解的毒,那一夜根本和白飞羽没有丝毫关系!
自作孽,不可活!
三年中,他无比清楚的认识到了这一点!
的确,这一切都是他自己作孽,怪不了别人,怪不了那个傻傻的一味玩深情的白飞羽,更怪不了他曾经以为移情别恋的媚儿,要怪只能怪他自己一个人!
若不是他害怕那个恶魔般的父亲伤害她,又怎会费劲一切苦心去做这般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好事他做,黑锅他背,明明是他以身解毒为此失去了一个月的内力,害得他整整一个月内不敢下山,更不敢在门下面前露出丝毫端倪,却把这项好事推倒了那白痴的头上,让她深为那白痴感动……
提起父亲,他打内心中来说,无疑是极度憎恨的,但却也是极度恐惧,因为那个男人简直就是从地狱中出来的恶魔一般,他阅女无数,只要看得上眼,就只管拉来压在身下,当然这样的后果就是父亲的儿女众多,多到他都不知道在这世上自己到底有多少兄弟姐妹,这并不算什么,可怕的是父亲对于和他有过一夕欢好的女子根本没有一点的情爱,甚至这会还搂着心肝宝贝的乱叫,而下一刻看不过眼直接拉下去砍了,他的母亲就是如此死了!
从小他就知道,永远不要试图惹怒父亲,否则就会有让他忍受不了的折磨,甚至是连累娘亲,让娘亲死无葬身之地!
因为娘亲身份很低微,是皇宫中一个专门负责收取马桶的宫女,有一次被父亲醉后强行占有,这才有了自己,而父亲在得知娘亲有了身孕之后只是很随意的赏给娘亲一些财物,免去了她的日常工作,并指了个宫女侍候她,在他出生之后父亲见他生的不凡,这才给娘亲了一个才女的身份,算是正式成了他万千红粉中的一员,但也仅限于此,娘亲不会争宠,生活的极其普通,更是常年难得见到父亲一面。
打记事起,他每天就很小心的活着,不敢欢笑,不敢叫嚷,不敢出去像别的孩子一样随心所欲的玩乐,就只在房中自己偷偷看书练字,字是娘亲教他一个一个辨认的,娘亲可能出自什么书香门第,写出的字清新秀逸,同她的人一样,很是好看。
他和娘亲曾经天真的以为,他们如此隐忍如此简单的活着,不会再遭到什么祸事吧,可是当灾难来临之际,任你躲在哪里,都会精准的找到你的头上。
他永远也忘不了六岁的那一个清晨,他早早的起床,坐在小院之中,迎着初生的朝阳,嗅着晨间特有的清新空气,手中握着一卷古籍,朗朗而读,而娘亲则在小厨房内侍弄着二人的早膳,这个清晨在他幼小的心灵中无疑是同从前的每一天一般,是幸福而恬淡的。
只是这个幸福恬淡的清晨并未过去多久,父亲就出现了,随着远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父亲一身明黄得耀眼的龙袍闪入了他的眼中,那般威武高大,那般英俊洒脱,那般的带着欣然的笑意迈着欢快的步伐走了进来,那一刻他小小的心脏猛然缩了一下,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见到父亲的模样,竟然是如此的俊逸,和下人们口口相传中的印象全然不同。
特别是当父亲弯腰拿下了他手中的书籍,问了他几句话,听到他流利的背诵和精确的解释之后,父亲脸上的笑意更加炫目,让他看直了眼,心中不停的迷惑着,父亲明明看起来如此和蔼,为何下人们会那般说他呢?
迎着他不解的目光,父亲沉吟了片刻,便伸手抚了抚他的额头,爽朗的夸道:“不错,你很聪明,父皇今日赐你一名,绝儿,南宫绝,你要记清楚了,那个宝儿以后不要再叫了,难听死了。”
听了父亲的话,他心中无疑是很快乐的,被娘亲叫了六年的宝儿,他早腻烦这个名字了,虽然不明白父亲叫他绝儿是什么意思,但总比宝儿好听吧,再说了,父亲肯给他起名真的已经很好了,这说明在父亲心中还是很在意自己的,听说父亲很少为他的兄弟姐妹们赐名的。
只是这中欢欣幸福来到太快,也很短暂,短暂到一刻功夫都不到,在娘亲端着早膳出现的那一刻,便就此断绝,从此迎接他的便是撕心裂肺的灾难!
还记得娘亲刚刚走出,洋溢着浓浓母爱的美丽脸庞上笑意犹存,便在见到父亲的那一霎那间凝固,旋即是手忙脚乱之后的跪礼叩拜,父亲先是一怔,随后含笑的上去将娘亲扶起,也不顾他在场,劈头就是一个深吻,那大掌更是放肆的在娘身上一阵乱摸,甚至探入了衣里,口中满意的轻哼着,乱叫道:“宝贝,好久没见到你了,想死我了,你也不想我,都不来找我……”
他清晰的记得,那一刻娘亲的脸上羞得红如桃花,半推半就,委婉的推拒着:“皇上,别这样,宝儿还在这里,让他看见不好……”
他正要掉头跑开,给娘亲和父亲一个小聚的机会,那会的他很是早熟,对于宫中这些早已是见怪不怪了,可是刚跑两步,却被父亲叫住了,他转过身,却看到父亲脸上的笑却渐渐的冷了,一味沉默着,不时的望望他,又看看娘亲,面上阴晴难辨,最终却是一声清喝,“来人,将这贱人给我乱棍打死!”
“父亲……父亲……”看着娘亲在宫人们的棍棒下咬着唇一声不吭,双眼死死的盯着自己,要自己别触怒父亲,但那一刻他却吓坏了,方寸大乱,不顾一切的抱着父亲的双腿,拼命的嘶喊着,求父亲放了娘亲,在他小小的心中,充满了不解,为什么他和娘亲什么都没有做,父亲就这般绝情的要夺取娘亲的性命?
父亲看也不看的一叫踹出,将他踢了几个筋斗跌在冷硬冰凉的地面上,毫无温度的声音割破了他的周身肌肤,“再放肆,连你一起处置了!”
哇的一下,他吐出了一口带血的唾液,浑身疼得厉害,他不管不顾,死命的继续向父亲爬去,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他也不会放弃,大不了他和娘亲一起死去,在地下也能和娘做个伴!
“宝儿,别……”近了,更近了,眼看就要再次爬到父亲身边,对上父亲眼底冰冷残酷的肃杀之意,他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心知父亲对他恐怕真的动了杀心了,但他仍旧硬着头皮,伸出了手,一点点一寸寸的往父亲的双腿上落去,却听到身后娘亲虚弱的声音细若游丝的传来,那一刻他含泪扭头回望,却见到娘亲面色惨白如纸,如烂泥般瘫软在地,一双如水明眸死死的盯着自己,殷殷的传来一个消息,宝儿,好好活下去……
“娘……”这一刻他心头大慌,从未有过的惊恐让他直接放弃了近在指尖的父亲,掉头跑向了娘亲,却在抵达娘亲的身边时,只来得及听到娘亲临断气时的那最后一口孱弱的也是满意的呼吸,那声音是那样的清浅,但听在他的耳中却无比的清晰,就像一道道夏日天空处的闷雷一般,一声又一声的劈在了他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