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就要轻转纤腰,走入客栈,却听到身后有人低低笑道:“这位小兄弟和孟相可是颇有些渊源?”
那声音暗沉沙哑,被人压到极低,却带着一股陌生的熟悉感,让她豁然一惊,止住了身形,抬眼望去,却是呆愣当场,怎么会是他,他此刻应该正在……
男子二十出头的样子,一身锦衣华服,挺拔俊秀,肤色明润,唇角轻含一抹温和笑意,和九年前相比,除了多了几分成熟和眉宇间微蹙起一道浅浅的褶皱之外,没有多大的改变,所以云芳菲轻而易举的便认出了他,昔年备受冷落的五皇子,今日大权旁落的帝王陈嘉旭。
云芳菲眼角淡淡一扫,敏锐的发现了几个形迹可疑之人,如果猜得不错的话,那几个人很有可能是监视陈嘉旭的,她忙打了个哈哈,伸出了手:“这位大爷可是想给小民一些赏钱?”
陈嘉旭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给侍从使了个眼色,随即昂首步入客栈,直接上了二楼的雅座。
那侍从忙从怀中摸出一块银锭扔给了云芳菲,满脸笑意,“这位小兄弟有福气了,我家主子看你可怜,不仅给你赏钱,还要请你饱餐一顿呢,请吧。”
云芳菲摸摸鼻子,两眼放光,兴高采烈的跟了上去,大厅中不少人看她那一身脏兮兮如乞丐的模样,纷纷摇头叹息:“这小乞丐今日运气真不错,那神秘公子一出手就是一个银元宝,不用节省着花,也够他一年开销了。”
外有侍从把门,云芳菲走入雅间,手脚利落的店小二忙送来了几个冷盘小菜,一壶温酒,一壶清茶,正要询问还要什么热菜,陈嘉旭轻咳一声,侍从忙又摸出一块银锭塞入了小二手中,叫他没有吩咐不必再来。
小二欢天喜地下楼,房内云芳菲毫不客气,直接狼吞虎咽开吃,没一会便满桌狼籍,没办法,饿了一天了,这会若再矜持,太对不起自己了。
陈嘉旭静坐一旁,等她擦完嘴皮之后,微笑着递给了她,她接过咕咚几下喝干,然后开门见山的问道:“直接说,你找我有什么目的,若我们目的一致,我不介意帮你一把。”
若她没猜错的话,这年轻皇帝定是看到了她暗中对孟晗儒出手的那一幕,心中认定自己和孟晗儒有仇,所以来拉拢自己呢。
果然,陈嘉旭闻言微惊,随即赞叹的笑了起来,“小兄弟快人快语,让人钦佩,只是小兄弟贸然对朝中重臣出手,也不怕什么后果吗?”
“有什么可怕的?别人畏惧他位高权重,我可不怕。今天给他的只是一个饭前小点心,日后正餐还会源源不断的送到孟府去!”见他东拉西扯,云芳菲可没那么多闲工夫,翻了翻眼珠,直接问道:“如果你我目的一致,我们不妨可以合作一下,你在宫内,我在宫外,我们给他来个内外相夹,定叫他不死也能脱层皮!”
“你怎知我在宫内,你到底是谁?”陈嘉旭闻言大惊,霍地起身,声音也变得稍稍尖锐起来。
“别紧张,我叫云山,是孟芳芳的朋友,孟芳芳你还记得吧,她说曾受你大恩,给我花了幅你的画像,叫我有机会替她报恩。”云芳菲从怀中摸出一把乌黑匕首,正是当年陈嘉旭身边马夫所赠。
“芳儿,她在哪里,她可还好?”九年前的那个夜晚,陈嘉旭被侍从带回宫后,就暗暗派人打听她的消息,知道她成功脱逃,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每每闲暇之时,想起那夜自己的离去,心中多少有些负疚,如今见了这把匕首,心中更是大松了一口气,眼神中的羞愧淡了些许,对云山的话自是深信不疑。
“她在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生活的很好。”云芳菲细细盯着那把匕首,双眼微潮,纤手轻抚着那把匕首,把手上乌黑光滑,显见是被抚摸了无数次,匕首根部上隐隐刻着一个“旭”字,心绪复杂万分。
对于她对这把匕首的留恋,对陈嘉旭的救命之举,那邪肆的绝杀曾不止一次的嗤之以鼻,说那陈嘉旭也许曾经是真的想救她,但关键时刻却甩她而去,因为这匕首的主人根本就不是那所谓的马夫,而是陈嘉旭本人。
在那晚危机之时,陈嘉旭肯定动了要独自离去的心思,若无他的授意,那马夫又怎敢将主子贴身携带的匕首送给她呢?
每次绝杀这么说,云芳菲都毫不留情的拔刀相向,对心底那个曾带给他温暖的少年,她不想往歪处想,可是她却无法反驳绝杀的话,只是自己却固执的去选择相信那个温润少年。
见到陈嘉旭的脸色,云芳菲心中渐冷,反手一刀,将匕首深深插入木桌之中,生硬的说道:“既然见到你了,那就物归原主吧。”
“不不,这匕首既然是送给她了,那就是她的,她又送谁,都和我无关。”陈嘉旭慌忙将匕首拔起,又塞入她的手中,顿了顿,长叹道:“可恨孟贼把持朝政,朕事事无法亲决,否则只要她何时携此匕首前来,朕定当允诺她三件事。”
见状,云芳菲心中一动,冷意渐消,陈嘉旭此话,便是默默承认了那夜危机时刻独自离开的无奈和羞愧,虽然一个无能的帝王之诺,没多大用处,可是只要她云芳菲想要,就定叫它变得使用,更何况,她和他之间还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这有何难?”云芳菲傲然长笑,目视窗外的熙攘人流,阴测测笑道:“我可以有几十种手段在三日内要了他的命,只不过,我不想让他死的这么痛快,我要他名利双失,我要让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得来不易的东西,一点点的毁灭在眼前,他那种痛苦无奈,挣扎无望的神情,我倒是很感兴趣一观,不知皇上可有兴趣欣赏?”
她越说越是兴奋,眼前仿佛已经呈现出了孟晗儒被她逼得走投无路,跪在娘亲坟前深刻忏悔的画面。
“呃,你有什么好主意,快快说来。”一想到自己独掌大权在望,陈嘉旭隐忍了多年来的沉稳性格也禁不住沸腾起来,迫不及待的追问着,一双晦涩的眸子猛然间充斥着点点亮光,就像一只见到老鼠的饿猫,神情之间,满是跃跃欲试的风采。
“这倒不难,不过想得尽善尽美,却绝非一日之功,需要我们步步为营才行,否则即便杀了他,他在朝中培植起来的亲信可能会搅得朝廷大乱,另外别忘了,三皇子虽然被软禁在陈京,可边防上还有他的大军驻扎着,若是不策划好一切就贸然要了孟相的命,那只能说是给他人做了一件嫁衣!”云芳菲冷哼一声,几句话便浇灭了陈嘉旭的急切之心,才让他冷静一下,一国之权岂能如此容易更替?
经过半日的讨论,两人简单商议出了初步的计划,日落西山之际,陈嘉旭微笑着踏出了雅座的门,带着侍卫缓缓步出客栈,而云芳菲则伸了伸懒腰,站在窗前,看着街头灯火辉煌,人流依然不少,陈京的夜色被灯火装饰的富丽堂皇,俱显一国大气,远处隐约传来丝竹之声,还有歌姬们的靡靡之音以及不少男人的孟浪声。
皱眉看了看身上的脏污,她决定回房换身干净衣服,再去夜市上游玩一番,刚一扭头,却见几个眼熟的小孩正拿着破碗在街头卑躬行乞,她大吃一惊,忙不迭的奔下楼,冲出了客栈,有了白飞羽给的一些银两,这几个乞儿不是说几天不用乞讨了,怎么这会又沿街行乞来了?
带着几个乞儿寻了个僻静之所,三言两语间,云芳菲便知道了原委,不禁大怒,忿忿骂道:“这什么世道,居然连乞儿的钱也偷,那偷儿的良心真他妈的被狗吃了,有本事别被我逮到,否则我定叫他后悔做偷儿!”
身旁几个乞儿见她骂得痛快,也跟着齐齐破口大骂,云芳菲刚骂完,忽觉腰间异常,纤手疾飞如电的往腰间探去,双指如铁,夹住了一件柔软的东西,低头一瞧,却是一只手,抬头之际,右脚迅猛的向那人腹间踹去,只见那人被一脚踹飞,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噗通一声,重重摔落在地。
云芳菲上前两步,一脚踩在他的胸口,骂道:“打死你这个可恨的偷贼!”
“头儿,就是他偷了我们的钱!”
“你走之后,我们就在那湖边,哪里都没去,就他出现了一会,我们的钱都不见了,不是他偷的还能是谁偷的?”
“打死他,头儿,打死他!”
小乞儿们一看清那小偷的容貌衣衫,登时又急又恨,边说边踢了起来。
片刻功夫,那偷儿就被揍的鼻青脸肿,身上大小脚印无数,只见他高举双手,苦着脸叫道:“别打了别打了,我们偷儿也是有尊严的,你们不能这样群殴我……”
“偷儿也要尊严?小子们,给我狠狠揍!”云芳菲越听越气,妈的,你偷乞儿的时候咋不要尊严,这会来给我讲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