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事?”听到她要走,风烈的酒似乎清醒了不少,抓住关键词,好看的眉瞬时拧在了一起,“什么事这么急,要不我陪你去吧,路上也有个照应。”
“不……不用了。”云芳菲急忙推辞,开玩笑,她是去看儿子,又不是什么大事,风烈要真的跟去,只怕这一路上都不会太平。
别看绝杀那厮现在对她几乎是千依百顺,简直温顺到了极点,跟一头毫无伤害力的小绵羊一般,但她知道,那厮可不是吃素的,他狠起来简直就不是人,那模样自小到大,她可见过多次!
去见晨儿,明明是多么开心的事,她可不想一路闹得不愉快!
“和我这么见外?”风烈笑了笑,执意的转身往房内跑去,“你怕什么,战场上生生死死那么多回了,难道你还怕我拖你后腿不成?”
“站住!”眼见他就要走到门口,云芳菲素来知道风烈这人也是说一不二的主,心想话若不和他说清,只怕他非得要跟着自己一路赶到邪门不可,当下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将事情统统告诉他为好,“风烈,这次我是去看我儿子的,同行的人还有孩子的……父亲。”
风烈前冲的身形猛然停顿下来,伸出去推门的手也凝固在半空,他倒抽一口凉气,久久的保持着这个姿势,片刻之后才哑声问道:“是吗?”
“是的。”她爽利的借口,事已至此,她隐瞒也没有,与其让他慢慢知晓,还不如一下子断绝了他心中的念头,起码那痛不会太久。
“哦。”风烈僵着身,银白的月光洒在他英挺的脸庞上,就像一尊毫无表情的雕塑,他顿了顿,终是咬牙从齿缝间逼出一句,“那恭喜你们……一家三口……终得团圆。”
费力的说完这句,风烈猛地转过身去,夜风吹起得他衣角翻飞,就像一只孤独的蝶在冷风中旋舞,那翩然的舞姿趁着那笔直的身姿,说不出的萧瑟。
“那个……”云芳菲想要就此告别,却怎样也迈不出脚步,想了想,只得岔开话题,低低问道:“对了,你到底是怎么说服风老爷子的,放弃了这么多年费力打拼的心血,他就一点不心疼?”
对这事,她一直很好奇,当年和风老侯爷简单接触过,那人爱财但不贪,比较重权利,一直把持的死死的,愣是没让楚皇那个老狐狸收回一点的朝权,这样的人,又怎会那般轻易的舍弃?
更何况,这次不光舍弃的是他拼杀多年得了的心血,还有那个高踞后位的皇后,试问一向最为护短的风侯爷又怎会真的舍得?
“心疼,怎么不心疼,不过他再心疼,也比不过儿子女儿在他心中的分量。”风烈懒懒答道,缓缓转过身来,顿了一下,出神的说道:“别人都以为我父亲重利爱权,他是不过是为了让我和妍妍有个好生活罢了,说起来草莽出身的他倒是很怀念从前江湖上那些自由闲散的日子,所以他见我也无心朝堂,索性就放手了。”
提起父亲,风烈的声音就显得越发的豪迈爽朗,可见风侯爷这一放手,足以让他为有这样一个父亲感到窝心,感到骄傲!
“哦,原来是这样啊,不得不说,你有一个好父亲,真的让人很羡慕。”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云芳菲的声音有些黯然,但仍旧为风烈开心。
“那是自然,他是天下最好的父亲!”风烈大笑点头,透过朦胧的月光,迅速扫了一眼脚下踩着的那纸条,声音中透着一股抑制不住的自豪。
“咦,不对啊,那皇……”云芳菲猛然想起皇后来,声音却噶然顿住,皇后是风烈同父异母的姐姐,也是风侯爷的亲生女儿,今夜皇后被处死,爱子情深的风侯爷岂不要抓狂了,又怎会不阻止?
“她?”从鼻间冷哼一声,风烈抬手轻轻的抚在她光滑如丝的脸上,“她是我父亲收养的……”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云芳菲大惊,丝毫没有察觉到二人此刻的暧昧,一双美眸定定的凝在了风烈的脸上,惊疑不已。
若皇后并非风侯爷亲生,风侯爷又怎么可能会不顾原则的庇护她这么多年?说不过去啊!
“是真的,皇后的生母是我父亲曾经的恋人,多年前楚国边境大乱,朝中无人领兵,那时父亲和那女人正要举行婚礼,一纸诏书将父亲封为将军,带兵出战,一去多年,回来时才得知恋人早已嫁做他人妇,并且早早做了寡妇,夫家兄弟容不下她们孤儿寡母分得财产,就将她们赶了出去,等我父亲找到她们的时候,她已经病得奄奄一息,临终前将女儿托付给了我父亲,于是父亲就抱着那女孩回京,对外宣称是他的女儿……”想起皇后曾经不可一世的跋扈,风烈嘴一撇,面露不屑,“这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难以忘记那曾经轻狂的年少,宫苑深深中有那么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拉着他的衣袖,执意的要嫁给他,他只是笑笑不语,次数多了,心不是没有过悸动,可她和他的身份却让他望而却步,直到那一天深夜,无意中听到爹爹和老管家的谈话,他这才知道,原来他和她根本没有辈分上的阻碍,于是他不顾一切的站在父亲的面前,坦白了自己的心事,请求父亲答应。
永远也难以忘记父亲那一刻的错愕,更难忘记父亲斩钉截铁的一个不字断绝了他所有的希望,“她是你的姐姐,永远都是!”
是啊,她的身份不能被泄露出去,否则后宫倾轧将会更加残酷,朝堂那些迂腐的老古董们又该喋喋不休了,皇家血统何等高贵,又怎么可能容忍一个毫无背景毫无来历的孤女高居后位?
在得知父亲根本不会应允他的时候,他就做了一个决定,从军立功,他要用自己的赫赫战功去揭开这份秘辛,他要用自己强大的实力来风光的迎娶自己心爱的女子,去保护她,保护她所在意的一切!
只是,还没有等到他逐步强大,他却率先等到了她成亲嫁人的喜讯,那一刻心不是不疼,他不是不恨,只不过那种疼痛和愤恨在见到她义无反顾执意要嫁白飞羽的时候,他便深深的压在了心底。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多么美好多么令人向外的生活啊,只是对方的手已经松开,他即便握的再紧,心已不在,要之何用?
所以,他疼痛着,颓然放弃,拒绝接受和她有关的一切东西!
不想因为此事让自己看起来那么的没出息,所以他拒绝听到关于她的任何消息,哪怕她嫁给了谁,他都不想去探听,直到有一日从醉梦中清醒过来,得知妍妍不知犯了何事,竟然被父亲锁在房内整日不得出房一步,他这才知道原来她所嫁的人竟然已有妻儿,原来她竟然是使手段逼迫那个男子休妻弃子迎娶她过门,那时他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然后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整个人傻傻的站在那里好久好久,胸中憋着一股冲天的怒气,满心都是一个念头,为什么钰儿宁愿找一个成过亲有过子的男子也不要他?
他发疯的想要冲出去找钰儿问个明白,却被妍妍哭着跪倒在他的脚下,恳求他一定要去云雾山救那个男人的下堂妻,面对妍妍急切下落的泪珠,他转过身什么话也没说,便冲到了云雾山,只可惜他根本不知那个女人到底在云雾山什么地方,偌大一座山被他几乎找遍,终于寻到了地方,却已去的晚了,那对可怜的母子早已跌下山谷,而妍妍也带着钰儿回到了侯爷府,他在山谷中寻了几日,始终没有寻到蛛丝马迹,又见楚钰住在家中,心烦意乱的他不知该如何与楚钰见面,索性便连家也没回,直接往军营中赶去,逃避了眼前的一切纷扰。
途中他走走停停,整理着自己烦乱的思绪,遇到一个重伤的年轻男子,似乎旧伤发作,他伸手抚了一把,谁知那人脾气差的要死,三两句便气得他几次想要撂手不管,但心中不知那根弦断了,竟然鬼使神差的厚着脸皮执意要救她,也许是那时他受伤累累的心太过难以熬过那漫漫长夜梦醒时的疼痛吧,反正他就是想要找点事情打发那段空虚寂寞的想要发疯的时光,于是,他和小山就这样相识了,然后他看她身手不弱,又无去处,便将她带入了军营。
前程旧事,现在回想起来,再次触及到和楚钰的那段往事时,他才发觉原来不知不觉中他早已释然,心再也不会疼痛,从前那股疯狂的执念早已被磨砺成兄妹间的趣事,想起时他会微微一笑,云淡风轻,而不知何时,一个嘴巴超毒,性子冰冷的形象反而时常跃入他的脑海,搅乱他的美梦,让他时不时的心烦意乱着。
想到他和小山的初识,风烈会心一笑,三年来对楚钰第一次有了感恩的心,若不是她,他又如何能够和小山结识,从相逢到相知,直到发展成如今这割不断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