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往昔那一幕,那夜夜让她噩梦缠身的一幕,她倏地捂住了嘴,拼命的咽下到口的呜咽。
白飞羽见状,大急,正要再问些什么,宋子渊不耐的说道:“鹏飞约我们晚上去天香楼喝酒,他今晚好不容易才抽出点时间来,还有那个慕炫歌也在,你们别婆婆妈妈了,赶快收拾收拾,别让人久等。”
“你们去吧,我今天累了,想休息。”云芳菲闻言,立刻转身出了门,回到自己的房间。
白飞羽跟了过去,却见房门紧闭,不放心的叮咛了几句,才被宋子渊拉着出了客栈,嘟囔着说他可不可以不去,被宋子渊狠狠瞪了一眼之后,终于闭上了嘴巴,只是心中却暗暗决定,晚上一定要早点回来陪她,否则她太孤单了。
唉,若是弟弟还在世的话,希望也有人能像他照顾小山这样照顾弟弟就好了,白飞羽一边走着,一边在心底默默祈祷着。
此刻,西天的斜阳被乌云遮盖了大半,空气间充满了令人压抑的沉闷,持续了许久的好天气在这一刻终于要变脸了,如果不出意外,今夜怕是有一场大雨要下。
云芳菲盘腿坐在床上,闭目深思,今夜去孟府,是直接血刃姜婉华,还是猫戏耗子,耍够了再吃呢?
天黑的很快,没一会整个天空就像被黑布蒙上一般,阴沉沉的,几乎看不出一点光亮,云芳菲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个多时辰,算算时间,也该出发了。
远处终于传来几声隐约的雷鸣,云芳菲睁开眼眸,起身打开后窗,她一个纵身快速的跃了出去,没一会那娇小瘦弱的身影便溶在浓浓的夜色中,风突然大了起来,越刮越大,带着尖锐的哨音,将街道上的碎屑也起卷到半空,和两旁细长的树枝交缠在一起,呼啦啦作响,不知哪里窜出的野猫,喵呜一声,一溜烟跑的无影无踪。
风也越来越紧,树梢上挂着的几盏朦胧的灯笼,在狂风的肆虐下飘飘欲坠,根本没有增添多少光线。
今夜注定是一个难眠之夜。
今日的孟府随着孟晗儒的位高权重,奢靡虚化,早已将家搬到了前丞相的府邸中,这里占地极广,布局大气,环境古朴优美,不愧是做了几十年的前丞相的家,堪称陈京中除皇宫之外第一富丽堂皇之地。
不过,再怎样不一样,云芳菲也知道东苑住的肯定是姜婉华了,所以她谨慎的躲避过那些守夜的护卫,直接溜进了东苑,闪过几个从房内走出的丫头,她寻了棵粗大的树跳了上去,隐藏身形,这才抬头看向朦胧的窗纸方向,只见里面模糊透出两道纤细的人影,云芳菲暗自冷笑一下,快速的从背上取下背包,掏出人皮面具,贴在脸上,又拿出点鸡血在上面随意涂抹了一番,再换了件宽松的白色一群,将头发放了下来,足下轻点,旋即掠到了房上,小心的揭开一片绿瓦,低头向下看去。
房内,姜婉华和丫鬟翠柳围桌而作,正商议着如何将孟欣欣送给张大人做第十三房姨娘,并发出得意的笑声。
云芳菲皱了皱眉,模糊的想起,孟欣欣好像是孟晗儒第二房小妾所出,今年十四岁,她来孟府之前已经打听过了,早在几年前,那小妾病死之后,孟欣欣就被孟晗儒和姜婉华送入了郊外山上的尼姑庵暂住,美其名曰是替母诵经念佛,超度亡灵,直到她这次下山还呆在尼姑庵中,没想到姜婉华这个恶妇居然连这样一个任命运摆布的小女孩还不肯放过,实在是太可恨可杀了!
倏地,雷声大响,狂风大作,房内旋即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与此同时,房门吱哑一声忽然自动向两旁打开,院外昏暗的灯光朦胧的照进了房内,一道人影飘了进来,来人一袭白色衣裙曳地,长发纷飞,遮盖了大半容颜,在飘来的时候,身后那长长的裙摆从门口一直铺到了房内,让人一看就心生恐惧。和她一起进来的,还有许许多多的白色纸片,哗啦啦响做一片。
“噼啪”一声,一道闪电划过长空,照亮了整个夜空,在这一瞬间,姜婉华惊恐的发现,来人发丝被风吹起,露出了一张点点血污和惨白相互映照的脸庞,鼻子处是一个黑糊糊的大洞,而两股猩红的东西正从来人那双渗人的眼眸中缓缓流淌出来,吓得她不敢再看,浑身抖如筛箩,噗通一下倒在地上,四肢拼着命的向后挪去,边挪边疯狂的尖叫着。
“哈哈哈……”来人阴测测的笑着,随后对着姜婉华扔去一截白白的东西,用一种又冷又硬的声调说着:“这手臂太嫩,一点都不香,据说年纪大的人,那一身老肉比较有啃头……”
闻言,丫鬟翠柳两眼一翻,很干脆利落的昏了过去,而姜婉华一眼看出落在自己怀中的那截物什赫然是一条三四岁小娃大小的手臂,胖乎乎,圆润润的,断口处血点肉末牙印狰狞交错着,她吓得肝肠俱裂,魂飞魄散,大声尖叫一声,也颤巍巍的晕了过去。
“鬼呀……”
凄厉的尖叫声划破了整个孟府的夜空,唬得所有没睡的和已睡的人都齐齐跳了起来,纷纷聚在了一起。
云芳菲摇摇头,感觉很失望,那恶妇也太不经吓了吧,她才知说了一句话,就晕了,她还有啥玩头?
听着外面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不慌不忙的拾起了那半截去了皮的莲藕放入怀中,将身上白衣一脱,塞入背包,身影一纵,跃上了树枝,足下连点,直接向西一路飞了过去,片刻之后,便出了孟府。
“轰隆”一个炸雷在头顶爆响,紧接着刺目的闪电也从天际一闪而过,只听到噼啪噼啪一阵声响,瓢泼大雨从天而降,没一会地面上便汇聚成流,豆大的雨珠砸在上面,溅起一个个水花来。
云芳菲回头看着孟府在大雨中显得愈发宏伟肃穆,正门两旁各自盘踞的石狮,在雨水的冲刷下泛出幽幽的暗光,却依旧高昂着头颅,傲视着众生,就像那日孟晗儒如看一只蝼蚁般的看着她一样。
手指微弹间,两座石狮的头上各自被印下一个凹陷的小洞,云芳菲懊恼的看着纤细的双手,还是劲力不够,不能洞穿,随即轻扭细腰,正要纵身向远处掠去。
“站住!”随着一道熟悉的声音低喝而起,一个黑影迅猛的追了上去。
怎么是他?他和宋子渊不是一起去了天香楼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云芳菲身形一顿,白飞羽已经快追至跟前,她忙提气急奔,他则紧追不放,就这么一前一后,一逃一追,不知过了多久,云芳菲终于体力不支,停在一旁的路边大口喘息,白飞羽则也喘着粗气,一边往她身前逼近,口中叫道:“你是谁,为何扮鬼惊吓朝廷大臣的家眷?”
妈的,白痴,干你何事!云芳菲暗啐了一口,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并未不妥,干脆死不认账,“这位小哥,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那你瞎跑什么?”白飞羽看了她一眼,黑眸中尽是不信,又走近一步。
“废话,你叫我站住我就站住?谁知道你是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坏人!”云芳菲看着他渐渐逼近的身形,也悄然挪着身子往后退去。
“哼,你还敢狡辩,看看你脸上带的什么鬼玩意!”白飞羽一边说着,一边猛地发力向她冲去,长剑一横,封住了她的退路。
云芳菲大惊,一摸脸,这才察觉到那张化了妆的人皮面具因事发突然,并未摘下来,怪不得他一见到她就喊就追的。
云芳菲瞥了一眼寒光凛凛横在身侧的那把长剑,又瞄了一眼堵在身前的白飞羽,左边后边都是树,她根本无路可退,心中暗骂这个白痴多管闲事,一边暗暗思索着脱身之策。
“把面具摘了,跟我回孟府,让孟夫人处置你吧。”白飞羽稳稳的站在那里,想起孟夫人被吓得魂不附体的惨状,他就不由得对眼前这人心生寒意怒意,“你将她吓成那样,总该受点惩罚,如果你真有悔改之心,想必以孟夫人的贤良美德定不会要你的命。”
“哈哈,贤良?真是可笑!我告诉你,要悔改的是那恶妇,绝不会是我,不过即便她现在悔改,我也绝不会饶她性命!有种你杀了我,否则你将等着看那恶妇如何受尽折磨而死!”云芳菲一听白飞羽的话,就忍不住心生暴怒,娘的屈辱,枉死,早已是一条沉重的血痕紧紧缠绕在她的心间,血债必须以血来偿还!
她一边说着,手腕一动,翻出一把乌黑的短匕,“锵”的一声狠狠的撞上了横在身侧的长剑上,白飞羽手臂一震,在火花四溅中看到了嵌在鬼脸中的那一双几欲喷火的眼眸,那是怎样一双眼眸啊,那滔天的恨意熊熊自眸子汹汹而燃,仿佛要将整个天空给烧红一般,震得他不禁倒退一步,心生一丝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