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芳菲刚刚说的话,他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但压根一点都不信,以她对白飞羽的疏离排斥,怎么可能会因为他们的晚归而寻到天香楼去?
而且,以他多年阅女无数的经历,只在她那纤弱的手臂瞄一眼,就敢打赌她绝对是个女儿身,所以刚一听到她受伤的消息,心中曾有那么一点怀疑她就是今晚遇到的那个“胡说八道”,而那个“胡说”姑娘腹部受伤,他只要……
“你干什么?”云芳菲腰际一挺,很快站起了身,向一旁躲闪,但猛然想起什么,又故意将动作放慢了半拍,任由宋子渊那毫无力道的一掌拍上自己腹部,她恼怒的骂道:“你神经啊,好好的打我做什么?”
宋子渊见她神色间并无半分勉强或者痛楚,心中的些许疑虑渐渐消去,浮上几缕愧疚,干笑着说道:“抱歉,今晚喝多了,鞋湿脚滑的,差点摔倒。”
白飞羽拿着药匆匆跑来,见状轻恼道:“小山,你怎么站起来了,快坐下,我给你上药!”
说完,不等她回答,他强硬的将她按得坐了下来,云芳菲微感诧异,这家伙怎么了,板着脸给谁看呢?
胳膊上一阵温热,云芳菲抬眼望去,却见白飞羽正低着头,一丝不苟的用热毛巾擦拭着自己刚抹黑的胳膊,俊脸绷的紧紧,眼见那胳膊马上就要露出白皙的肌肤,她忙叫道:“哎哟,疼死我了,你擦什么擦,还不赶快上药!”
白飞羽急忙放轻动作,清亮的黑眸中满是心疼之色,果然不再擦拭伤口周边的肌肤,将药一股脑的都倒在伤口上,然后再细心的用白布一层层包裹起来,那修长如玉的手指上下翻飞如蝶,再也没有了初始时的生疏。
等到包裹完毕之后,他才长长的松了口气,略带责备道:“幸好伤口里面没有脏东西,否则有你受的,看你下次还敢一个人跑出去不?”
云芳菲翻了翻白眼,打了个哈欠,宋子渊见状,一声不吭很识相的回房睡觉去了,只有白飞羽像没看见似地,紧挨着她坐了下来,握着她的手腕千叮咛万交代,什么伤口不能碰到水,胳膊不要太用力等等,碎碎念了好久,听得云芳菲真的泛起困来,正要直接开口赶他出去。
他却突然冒出了一句,“要不,今晚我过来和你睡吧,夜里好方便照顾你。”
一句话将云芳菲的困意彻底打消,伸手将他推了起来,怒道:“出去,别逼我翻脸!”
“怎么了,我和表哥不也住一起了,两个男人家,你怕啥?”白飞羽还要再劝,但看到她脸上阴云密布,快要爆发的样子,还是忍了下去,乖乖的走出了房门,临走的时候又来了一句:“小山,你身上抹的什么,这么香,就像女人一样?”
“滚!”云芳菲从齿缝间逼出一个字来,咚的一脚踹上了房门,耳旁这才清净下来,慢慢躺到了床上,眼前总是闪过那白痴给她上药时的神情,心底再一次的流淌出一股热流,这白痴心肠还不赖,对一个貌似乞儿的人也能如此细心照料,没有任何功利成分。
再过两天就是孟晗儒的寿辰了,她一定要赶在寿宴前一晚将姜婉华给解决了,算是给孟晗儒的一份寿礼吧。
可是,如今她胳膊受伤,那白痴肯定又要形影不离的跟着自己,摆脱不了他,自己又如何能单独行动呢?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下去,云芳菲也终将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梦中,她一刀宰了姜婉华,畅快淋漓的大笑着,伸展着双臂,迎着阳光,快速奔跑在一望无际的花海中,望向头顶的天空,那里有娘温柔的脸庞始终在含笑凝视着她,她迎风起舞,放声高歌,清脆的笑声久久盘旋在整片天空……
只可惜,这个美梦没有持续多久,便被白飞羽的敲门声给打断了,她不耐的起身打开房门,正想发作,白飞羽却冲她笑了笑,端着一碗黑糊糊的药汁走了进来,边走边道:“这药特别有效,我熬了两个多时辰呢,你快趁热喝了吧。”
云芳菲顿时没了脾气,皱眉问道:“两个多时辰?三更半夜,你上哪弄的药?”
“呵呵,昨晚我出去之后,连夜敲开了保生堂的门,抓了副药,大夫说了,这药必须要熬后时间,否则药效就会折损,所以我一回来就借这客栈的厨房熬药了,熬到现在刚刚好,别说那么多了,快点喝下去再睡觉,我保证不打搅你。”白飞羽舀起一汤勺药汁,放在唇边吹了吹,就往她嘴边送去。
云芳菲退向后闪了闪,避开了他的喂药,闻着他身上浓浓的烟味,看到他脸上蹭上的些许黑灰,甚至衣服都没换,皱巴巴的挂在他的身上,形容说不出的狼狈,她的心中忽然有些烦躁起来,半是恼怒的说:“你为什么非要对我这么好?”
白飞羽一愣,随即失笑了起来,放下手中的汤勺,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你是我弟弟啊,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我不是你弟弟!”云芳菲瞪着他,声音尖锐高昂。
“对不起,我错了,你的确不是我弟弟,不过我喜欢你,像把你当弟弟来疼,不行吗?”
“不行!告诉我,你为什么喜欢我?”云芳菲双手叉腰,异常坚持,大有一股你不说我就坚决不喝药的架势。
其实,她也说不来心中为何会这样烦躁想恼,她只是不想和人牵扯太多,反正三个月一到,她从哪里来还是要回哪里去,除非,她能真正脱离完全掌控她的邪门组织,她还有可能真正的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享受正常人的一切情感,否则,这一切对她来说,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美梦。
既然如此,她还何必让这个白痴对她太好,加大她对自由的渴望?
“看你顺眼,对脾气就喜欢了。现在可以喝药了吧?”白飞羽好脾气的将汤勺再一次的送了过去,略带疲惫的黑眸中溢满了关怀。
不知为何,云芳菲闻言眼角微潮,鼻头发酸,难得的没有再去抗拒,乖乖张嘴咽下了那口苦涩的药汁,心底泛起丝丝甜意,这一刻,她觉得他忽然变得好看多了,形象也高大起来,就像一座直入云霄的大山,稳稳的矗立在天地之间,让人一见便心生一股安稳。
弟弟,他把她当弟弟来疼呢!
喝完全部的药汁,他端着碗很快离去,那双印着淡淡满足的清眸消失在眼前时,云芳菲的心中突然有了这么一个想法,她若真有这样一个兄长的话,感觉倒也不错!虽然这样的温馨只有短短三个月。
不过,这一切都要等她先报完仇再说!只是,这样血腥的事,最好还是把白飞羽支开再行动,免得以他善良淳厚的个性,定要怪她手段狠辣了。
不过那个宋子渊昨晚似乎已经开始怀疑她了,否则也不会试探她腹部有没有受伤,哼,她是何人,又岂能让人轻易试探出来?
想到这里,她眼前一亮,一个想法忽然在脑子中形成,既然那白痴有些喜欢她所扮演的古月身份,那她何不拿古月身份约他出门,来个调虎离山将他引开……
云芳菲美美的休息了两日,白飞羽除了一日三餐坚持要和她一起用餐,除了将药送到她的房内,直到看着她喝完,其他时间都不再打扰她,这让云芳菲感觉很贴心,当然趁着这难得的空闲,她也悄悄的溜出去过片刻,安排了一些特别的事情。
明天就是孟晗儒的寿辰了,白飞羽和宋子渊准备了一份礼物,拿来给云芳菲看,三人围坐一起,正随便聊着,门外小二送来一封精美的邀请函,封面是粉色的,带着淡淡的香气,一看就是出自女人手笔,说是给白飞羽的。
宋子渊瞥了一眼云芳菲,见她面色沉静,看不出什么表情,又撇了撇嘴,带点醋意砸了砸嘴,把脸扭向了一旁,不过双眼却偷偷的瞄了过来,小声嘀咕道:“看不出这家伙挺能装的,不知不觉就和人暗度陈仓了。”
“多谢两位公子手下留情,今夜子时,小女子愿净手焚香抚琴一曲,为君一乐,望勿失约,不见不散。古月。”
清瘦秀丽的几个字刚念完,白飞羽的心就止不住的狂跳起来,脸上全是向往之色。想不到那女子竟然会主动约他,这天下还有比心上人的邀约更让人激动的事吗?
宋子渊一把抢过那粉红色的信笺,看到对方邀请的也有自己,顿时嬉笑着,将那信笺放在鼻间轻嗅一番,满是陶醉,啧啧叹道:“此间香,天下绝。还等什么,我们快快梳洗一番,别让佳人久等。”
“急什么,她说的是子时,还早着呢。”白飞羽欢喜过后,渐渐冷静下来,皱眉寻思,“明日是孟相的生辰,这个时候她约我们,会不会别有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