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纤细却挺得异常笔直的背影,渐渐的,快要融在四周那青翠的林间时,高台上正在疯狂律动的男子忽然一把推开身前的女子,纵身急急一跃,宽大飘忽的红衣在虚空中划出一道亮丽的色彩,旋即落在了云芳菲的眼前。
“我的副门主大人,大清早的,你这是要去哪儿啊?”绝杀漫不经心的拉了拉敞开的衣衫,在腰间合拢,一双好看的凤眸中却闪动着晦涩难懂的光芒。
“我的男人走了,我自然是要寻他而去。”云芳菲平静的看着他,眼中无喜无悲,无怒无笑,仿佛对着一个陌生人一般,没有半点情绪。
“你的男人?”绝杀一个趔趄,差点站不稳,声音也尖锐起来,很快就笑了起来,眉梢高挑,轻笑道:“没想到啊,一向自视甚高的媚儿,居然看上了那么一个白痴……”
似是没有听到他磨牙的声音,云芳菲淡淡道:“纵然是一个白痴,我也认了。”
这天下间,可有第二个白痴能为她付出如许深情?
“你说了不算,你是我邪门中人,自然该知道,你的终身大事,需要我这个门主点头才能作数。”剑眉倏地竖起,卷着那凌厉如刀的视线,似乎想要将她脸上那可恶的淡然给打碎,却无论他怎样使力,那股淡然始终静静的搁置在那张平静的脸庞上,分毫没有动容。
“昨天那一战,我就脱离了邪门,从此我就是一个自由的人,这是你之前答应过我的。”云芳菲抬眸直视着他,淡淡笑道:“绝门主若是忘了,我就再提醒你一次。”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我一日不答应,你一日便是我邪门的人,一日都要受我管教!”男子的铿锵有力,如刀剑相拼,擦出点点火花,随即又柔了下来,如绵绵春风,吹拂着怒放百花,夹杂着一缕伴着晨风的低叹声,轻轻说道:“念在你对本门有着大功,又有伤在身,本座特许你下山养伤一年,一年之后,记得届时自动归来。”
“我说了,我已经脱离了邪门,你若不甘心,就一剑砍了我,否则就放我离开。”云芳菲说完,闭上了眼,等了许久,也没见动静,再睁眼时,眼前已经空无一人。
他此刻既然不杀她,估计是默许了她叛出邪门的行径了吧。
她忍着回望的冲动,决然向着山下慢慢走去,渐行渐远,郁葱的山林,很快掩去了她娇小的身影,丛林后缓缓走出一袭张狂却透着寂寥的红衣。
“她走的匆忙,就麻烦邪医先生跑一趟,将她的药送去吧。”一缕白影轻轻的向他走来,绝杀头也不回,淡淡吩咐着。
“遵命。”邪医皱了皱眉,深深的看了一眼男子的背影,眸中快速闪过一抹算计的笑,转身默默的领命而去。
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既威胁我一次,那么我也送你一个大大的惊喜吧,至于是惊是喜,皆是自有分晓。
此刻的邪医,压根也没有料到,他所谓的惊喜,在以后的生活中差点给云芳菲带来灭顶之灾,但同时也带给了绝杀极大的意外和真正的惊喜。
曲折的小道上,跌跌撞撞的奔来一个衣衫凌乱的女子,媚眼含泪,粉面带羞,冲了上来,双臂如藤,缠绕在绝杀的腰间,委屈的哽咽道:“门主好坏,做了一半就丢下人家跑了……”
“你若还没尽兴,门内多的是血气方刚的男人。”红袖一挥,绝杀冷冷的盯着跌坐在地上错愕看着自己的女人,眉宇之间尽是不耐。
“薇儿……不敢……”女子被那寒意刺骨的目光看得浑身打了个寒颤,怎么也不明白刚刚那个温柔邪肆的男人,为何在转眼之间如此无情,但她却也知道轻重,不敢询问,忙乖巧的起身,退了下去,心中盘算着下次再想个新花样,也许门主就不会再推开她了。
“你既然喜欢她,为何要逼走她?”低哑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愤怒,在绝杀身后喊了出来,丝丝心疼自那清秀的眉眼中毫无掩饰的流露出来。
女子白衣白裙,面色清理婉秀,正是她昨天适时的询问绝杀,如何处理前任门主的尸身。
绝杀闻言脸色一僵,很快的被自嘲的笑意所代替,静默半晌,他转过了头,昔日那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眸,此刻全然的黯淡下去,他静静的看着白衣女子,脸色似悲似痛,缓缓说道:“秀儿,我身边只有你能全然信任了,你即刻下山,替我好好保护她吧,不要让她察觉。”
“你喜欢了她那么多年,为什么非要在能得到她的时候,却把她推到别的男人身边?”文秀激动的摇着他的双臂,秀美的双目中滚出串串泪珠,“绝哥哥,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啊,秀儿不想看到你这样,我会害怕,会担忧的……”
办法?若是他能想出办法来,又何至于此?那人是多么的强大,纵观大陆四个大国,也难以是那人的对手,以他现在这点微小的势力,太过渺小,若是硬拼,绝无希望可言。
至于媚儿,他相信她是喜欢自己的,应该不会真的跟那白飞羽的吧?不,不会,她是个很有主见的女人,不爱的男人,她绝对不会嫁的!
如今,她的清白给了自己,就绝不可能和那白飞羽有什么发展前途,要发展早在山下那俩月时就发展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所以,他很放心的让她追随着那白飞羽的脚印,一路奔下了山,也很放心那个姓白那小子会将她保护的很好,直到……完璧归赵的那一天。
可惜的是,此刻的绝杀忘记了,云芳菲压根不知她的清白给了他,还以为是白飞羽……
等到他以后想起这一点的时候,曾不止一次的懊恼后悔,但随即又自我安慰道,她和别的女人不一样,不会因为身子给了谁,就一定要嫁给谁,她又不爱那个白痴,她爱的是我。
他猜的半分不错,只不过天算不如人算,原本笃定的事情也会偶尔出现了那么一点点的偏差,偏偏这个小小的偏差,却不可思议的扭转了整个局面,推动着事情向着他不可掌控的地步发展下去,却是让他差点陷入疯狂绝望的境地,更是丢下手头所有重于她的一切事物,马不停蹄的往着她所在的方向赶去。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现在的他可绝不会想到不久后的那一切脱离他掌控的事情,反而对自己的男人魅力充满了极具膨胀的自恋。
“别胡说,谁喜欢她了?”绝杀一根根的掰开了那紧攥着袖子的手指,转过身去,唇角噙着一抹自得又自信的笑意,淡淡说道:“纵然从前对她是有那么一点心思,但她现在可是残花败柳,我又岂会再喜欢她?不过是看在她是本门中人,又立了大功,不想她被外人欺负,有辱本门声望。”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文秀瞪大了眼,震惊的看着他平静的侧脸,想要看出些什么来,却失望的发觉自己什么也看不到,难道说她的感觉有误?
“快去吧,别被她察觉了,免得她想入非非,你也知道,她喜欢我很久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个男人对她好,可别让她把心思又打在我身上,我对她……已经没有半分兴趣了!”绝杀挥了挥衣袖,语无伦次地说着,隐在袖中的手,捏的紧紧的,长而锐利的指甲,狠狠的掐入了掌心,带出了心底的疼痛。
“你……我倒是看错了你,原来你是这样狭隘的男人!”文秀跺了跺脚,眼圈微红的望着眼前的男子,第一次感觉他是那样的陌生。
原来,自己从小就崇拜就喜欢的男人,竟然是如此的狭隘自私,和世间男人分明没什么两样!
可恨的是,为什么自己失望的同时,心中还有那么一丝丝的雀跃?
若是他真的对媚杀不再感兴趣,那是不是代表着自己将有那么一线机会?
“放心,你的吩咐,我会做的很好!”文秀深深的看了一眼绝杀,带着异常复杂的心情,疾快地向山下掠去。
绝杀静静的伫立那里,高大挺拔的身躯化为一尊石雕,久久保持着同一姿势,凝望着那前方空荡的小径,眼前不断闪现着云芳菲的一笑一颦。
山风撩起了他的漆黑的发丝,掀起了他宽松的袍角,在半空中翩然舞动着,发出簌簌的响声,混着清风的呢喃,夹杂着这两旁横伸的枝叶在低低的叹息,一点点的诉说着他心底无法言明的话语。
媚儿,一年后,待我平定一切,无论你愿不愿意,无论你藏在天涯海角,哪怕我挖地三尺,也定会将你给翻找出来!
火红的朝阳一点点的从地平线上升起,爬过一个又一个低矮的山头,终于将万道金光洒满人间,也给这山间的绿树清洗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山路十八弯,白飞羽不知道自己已经拐了多少弯了,只知道机械的跟着前方带路的邪门中人,一步步的向下走去,听着宋子渊那源源不断滔滔不绝的责怨,他是左耳进右耳出,压根不知道表哥在说些什么,不过就是傻子也知道那肯定是在骂自己笨蛋之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