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身子已被新郎打横抱起,在众人的笑声中,云芳菲被抱着出了别庄,这才惊觉,天上不知何时竟下起了瓢泼大雨。
是老天不忍她把一切憋在心中,替她将泪水流出吗?
“对不起,菲儿,今日天公不作美,但我待你之心却是一生不变。”耳畔传来男子温润的声音,她被抱着进入了花轿。
天不作美的后果就是,新郎新娘同乘一轿,宽大的花轿中就是再多坐几个人也是绰绰有余,更何况是两人呢。
但是,为何云芳菲就是感觉到别扭,感觉到空间的狭小,这沉闷的空间,这令人压抑的气息,压得她的心口也闷闷的,喉咙中像是噎着一口什么,只想吐。
喜乐声声中,散花童子走在迎亲队伍的最前段,不断往道路的两旁撒着娇嫩的红花,带领着花轿不断前行着。
花轿中,云芳菲被新郎抱着坐上了他的双腿,紧紧的搂在怀中,那不断的剧烈起伏的胸口震得云芳菲心神更加迷糊,同样是成亲,为什么自己能平心静气,而他却紧张如斯。
恍惚中,好像听到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呼声,在叫着她媚儿,媚儿……
这声音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到让她一听到就心神俱震,心脏差点失去了跳动,长长的指甲也在同一时间狠狠的刺入了掌心。
不,不会的,那人又怎会如此动情的呼唤着她的名字?打死她,她都不信!
可是,可是为什么她却又将身子往窗口挪了诺,侧着双耳,屏住呼吸,仔细的听那下一声的呼唤来自何方?
只是,枉她费尽千辛万苦,却始终只听到了那缠绵悱恻的喜庆乐音,还有那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以及人群中那交头接耳的声响,却再也听不到一丁点那熟悉的让她心痛的甚至是解救她的声音?
“怎么了,菲儿?”白飞羽心口一窒,脸上的笑意慢慢僵住,紧张的问道。
“没什么,可能是太闷了,有些憋气吧。”云芳菲挑了挑轿帘,双眸透过层层珠帘快速的在人群中扫视一遍,并没有发现记忆中那鲜艳的衣衫,没有发觉常常在不经意间闯入她脑海的那张邪肆张狂的俊脸。
年纪轻轻,就出现了幻觉!
她自嘲的笑了笑,缓缓收回了手,“透了一下气,现在好多了。”
是不是心痛的久了,就会麻木,再也没有了痛感?就像现在的她一样,也没有了痛的感觉。
白飞羽闻言,重新将她抱回怀中,大掌紧紧的抓住她的小手,那指间疯狂流窜的血液,不停的跳动着,一下又一下的轻轻震动着她的手背,传递着他的紧张,他的恐惧。
她疲惫的闭上了眼,靠在了他的胸前,任他箍紧了自己的身子,心中说道,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雷声轰隆,大雨如注,几道闪电不停的劈开天际,在雨幕中照亮了暗沉的天色,接亲的队伍很快没入了前方道路的尽头,那些刚刚撒下的朵朵鲜花,陷入满是泥泞的路上,转眼被人踩成了泥汁。
倾盆大雨中,大道的旁边有一团鼓起的东西似在微微移动,仔细看去,却是一个狼狈的男子,发丝凌乱,身上衣衫破烂不堪,早已辩不出什么颜色,憔悴的面容被泥水染的看不出什么模样,但那冷硬的轮廓,依稀还透着昔日俊美的痕迹。
绝杀艰难的从地上爬起,坐在泥地中,任那大雨冲刷着全身,洗去一身的风尘,他微微喘着粗气,双掌无力的支撑起身子,一遍遍的从地上爬起,又一次次的重新跌回泥水中。
六天来,他没日没夜的连番赶路,餐风饮露,累了就在马上眯一会眼,饿了就掏出干粮啃几口,共总累坏了四匹快马,期间还杀退了几批前来阻挡他的黑衣人,那些黑衣人来历不明,却在见到他的时候猛然发出攻击,招式狠辣诡异,但却招招留情,分明并不要他的性命,却是要绊住他的行程。
在杀退两批黑衣人之后,他终于确定了那些人的来历,似乎来自北疆,于是对着接连不断再来的黑衣人,他下手也再不留情,好在那些人似乎是有所顾及,始终没有下杀手,饶是如此,在杀退那些人之后,他也遍体鳞伤,浑身上下虚弱无力。
但想到明日的婚期,他毅然咬牙,趴伏在马背上,拼命挥着鞭子,终于在今日清晨赶到了这里,还没来得及走入楚京的城门,迎面便看到了迎亲的队伍,那一溜红色的油伞上齐齐印着一个白字。
就是这个白字,让他明了,他拼命赶来,要见的女人,就坐在这顶华丽尊贵的花轿之中,正要和另外一个男人拜堂成亲!
这个认知,让伤痕累累的他眼前一黑,摔在了溅起水花的泥泞中,差点昏倒过去,那个死女人,竟然敢来真的,难道他暗示的不够吗?
不是说了一年之后,他就会找她吗?
她就那么急着嫁人?
“媚儿……媚儿……”
他发狂的嘶喊着这个名字,想要将她从花轿中叫出来,最终却绝望的发觉自己早已筋疲力尽,无论他的嘴巴张得有多么大,那一声声响彻天地的呼唤,来回在心间翻涌着,就是透不出去。
他匍匐在地上,努力侧着头,眼睁睁的看着那顶刺目的花轿自他眼前一点点的飘过,还看到了那红色的轿帘慢慢掀起,露出了一张他绝不会认错的容颜,虽然那层层的帘幕遮挡了她的眼她的鼻,但那樱唇的形状,他作美都不会忘记,就如他不会忘记那红唇的甜美滋味一般。
该死的,她居然在笑!
这个时候,她居然还会这么温柔的笑!
难道说,她是真的喜欢上那个白痴了!
他双目如火,狠狠的焚烧着那张勾起的唇角,狠狠的焚烧着那捏着轿帘的白皙小手,狠狠的射着她身后那满脸幸福的男子。
但是,很快的,轿帘一闪,重重落下,阻挡住了他那愤怒的渴望的视线,将他和她,从此隔成了两个世界!
他心中无比后悔,为什么要用那么凶狠的目光去看她,是不是如果不这样,他就能多看她一会?
喜乐渐渐淡去,渐至无声,他闭了闭眼,咬着牙,以剑拄地,奋力起身,终于站定,混着泥水雨水的脸庞上,带着一抹厉色,摇摇晃晃的向着相反方向而去,一步步走入了楚京的城门。
媚儿,难道你以为你拜了堂,成了亲,从此就能是他的人了吗?
有我在,你休想!
今夜,你就好好等着我吧,等着看我如何惩罚你!
雨势渐小,淅淅沥沥的下着,绝杀咬着牙,一步三摇的步入了楚京的城门,没有去看街道两旁那雄伟的建筑,凭着记忆,艰难的拐到了楚京东城最繁华的街道上,走入一家布庄,这是邪门在此的秘密据点,无视小二怪异的视线,简单丢下一句暗号,旋即便倒了下去。
文秀闻言匆忙赶出,忙将他抱入了后院的内室,粗粗检查一番,当即倒抽一口凉气来,只见他的全身大大小小伤口密布,不知经历了怎样一番厮杀,才走到了这里,轻探了一下他的额头,滚烫灼人,忙命人请大夫过来,却感到手上一紧,见到绝杀费力的睁开眼,看着她,沙哑的说道:“快,快去派人告诉风妍妍,就说她喜欢的男人今日成亲……”
“还有……记得……”叫醒我……最后三字还没来得及出口,男子头一歪,又昏沉的睡去。
两行清泪从文秀的眼中流出,她痴痴的看着陷入昏迷中的男子,纤细的手掌轻轻抚上了那瘦削冷硬的脸庞,低低哽咽道:“既然如此喜欢,当初你又何必放手?”
擦了擦泪,文秀缓缓起身,开门叫了一人,悄声安排几句,便又回房,拿起温热的毛巾,轻柔解开他的衣服,一点点的擦拭着那脏污的身子。
于此同时,十里桃红铺就的迎亲之路,在花轿抵达喜气盈门的白府之后,也终于落下了帷幕,虽然今日的白府并未邀请外客,但仅是白府自己的亲戚,也足以让这场婚礼热闹非凡。
新郎抱着新娘,在人头攒动的人群自觉避开的一条通道中,穿过那一座座如仙似幻的庭院,那大红的喜衣,被细雨浅浅打着,染上醉人的色泽,又被风肆虐的扬起,在空中簌簌飘展,映入众人的眼中,恍若一对仙人。
喜乐声中,云芳菲被他抱着来到了大厅,并肩站在中央,小手一热,被白飞羽紧拉着走上前去,一时之间,她的心情乱乱的,充满了恐慌,真的要拜堂了吗?
“吉时已到,开始行礼,一拜天地……”礼官清朗的声音响起。
云芳菲被喜婆拉着往后退了一步,心中骤然一紧,机械的正要弯下腰去,却听到一道清脆的声音从院中传了过来,“且慢!”
心脏倏地紧缩,旋即猛地跳了起来,跃至喉咙,云芳菲身子俱震,满脑空白,全身全心只有一个念头,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