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贺端阳、贺兴成、贺毅等人,发誓也要抓住贺春乾、贺国藩的小辫子,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然才一天还不到,贺春乾、贺国藩的小辫子便让贺毅、贺勇、贺兴成等人给抓住了。这日一大早,贺端阳刚刚起床,还没来得及洗漱,贺毅和贺勇便匆匆跑来,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一见端阳,贺毅便冲着他叫了起来:“老弟,这下我们不怕了!”端阳问:“什么不怕了?”贺勇说:“昨晚上全湾的狗咬了半夜,你难道没有听见?”端阳道:“昨晚上我睡得早,一倒下便睡着了,硬还没有听见狗叫呢!”说到这里,李正秀忽然走了过来,道:“昨晚上全湾的狗都咬得凶,怎么了?”贺勇正想回答,贺毅却抢在了头里,说:“嗨,婶,你万年都猜不到,昨晚上发生了什么事?贺国藩带着贺良毅、贺良礼、贺通良他们一伙人,家家户户发烟……”端阳一听到这里,不由得叫了起来,说:“发烟?怎么没有给我们发?”贺毅道:“怎么会给你发?给你发,他们不是找个虱子在头上咬吗?”贺勇也道:“就是,也没有给我们发!我听到狗咬,起来悄悄打开门缝一看,看见院子旁边站着贺良礼、贺良毅和贺通良,怀里都抱着一包东西。我正在怀疑,瞧见贺国藩从贺大草屋里出来,他身后跟着贺大草。贺大草一边走一边对贺国藩说:贺主任,道谢烟哟!又说:你放心,我一定投你的票!我才知道贺良礼他们怀里抱着的是烟,贺国藩在挨家挨户送烟。我以为他们也要给我送,急忙把门轻轻关上,等待他们来敲门。等了半天,却是夜蚊子滚岩——没有响动!我又把门觑开一看,人影子都没有了!”贺毅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说:“你等到他们来给你发嘛!明知道把烟给你发了,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不等于白发了?”
正说着,忽见兴成也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人还没到门口,便听得他说:“端阳老弟,昨晚上他们在给湾里的人发烟,你知不知道?”端阳指了一下贺毅和贺勇,说:“我们正在说这事呢!你掌握了些什么情况?”兴成先高兴地道:“我说只要有心,总要发现他们的背后花招,这不就是歪嘴婆娘照镜子——当面见效了!”说完才说:“刚才贺福来跟我们说,他昨晚上听见狗咬,跟踪了半夜,发现他们发的是五块多钱的‘中南海’,家里选票多的,发的是一条,一般是三盒、五盒,家里只有一张选票的,就没有发,大概他们觉得不值得发。还有,就是我们也没有发!”端阳忽然双手一击,叫了一声:“好,等我们拿到了证据,也马上到乡上去告他们,看乡上怎么说?”兴成不明白地道:“这事你怎么拿得到证据?”端阳道:“这你们不要管,只回去等着我的信就是了!”兴成、贺毅、贺勇等人一听,果真半信半疑地先回去了。
这儿端阳匆匆洗漱了一下,便朝王娇姐姐王娟家跑去。一进门,便冲王娟道:“姐,昨晚上有人给你送烟没有?”王娟愣了,问:“送什么烟?”端阳一见王娟这个样子,便知他们把王娟也打入了他端阳一派,因此也没给她送,心里便有些失望起来。过了一会儿,便把贺勇、贺福等看见的情况给王娟说了一遍。王娟一听,顿时生起气来,道:“怪不得昨晚上我听见狗咬了半夜,原来才是这样一回事!家家都发了,却把我关在栅子门外,把我当什么人了?难道我就不是大房的人了?猪尿包不打人却胀人,我这就去找贺国藩,问他怎么不跟我发?”说罢便要走。端阳急忙拦住她道:“姐,你去找他也等于零,人家要是不承认,反把你自己说得灰不溜秋的!不如这样,你到隔壁家顺叔那里,就说屋里客来了,现在想去买烟,又抽不开身,问他屋里有没有烟,先借两盒,你看他怎么说?”那王娟果然就去了。没一时,便真的拿了两盒“中南海”香烟回来。一进门,嘴里还气鼓鼓地说:“硬是被你说准了,他们昨晚上真的发了烟!”又说:“给家顺叔发了六盒,叫家顺叔一定要选贺国藩!”端阳道:“这就好!”说着接过烟来,又对王娟道:“姐,下午我就把烟还过来,这事你藏到心里,不要到处说!”说罢便出去了。
端阳将烟揣进口袋,又急急忙忙地来到村里贺大龙的百货店里,对贺大龙道:“大龙叔,我买几盒烟!”贺大龙是个跛子,一踮一踮地走出来,道:“你买什么烟,端阳?”端阳道:“我买五盒‘中南海’!”贺大龙立即蹙紧了眉头道:“哎呀,老侄呀,硬是不凑巧,‘中南海’没有了!”端阳道:“一盒也没有了?”贺大龙道:“一盒也没有了!”端阳立即试探地对大龙说:“我听在你店里打麻将的人说,昨下午还看见你店里有‘中南海’,怎么今早上就没有了?”贺大龙果然上当,朝周围看了看,附在端阳耳边说:“不哄你说,昨晚上全被贺良毅买走了!”端阳听了这话,先哦了一声,然后又悄悄对贺大龙问道:“他买这样多的烟做什么?”贺大龙便警惕了,道:“那我就不知道了!”端阳明白在贺大龙这里问不出什么了,就随便买了两盒其他牌子的烟离开了。吃过早饭,端阳便去喊了贺毅、贺兴成、贺长军、贺勇、贺建等人,一起雄赳赳、气昂昂地往乡上去了。
来到乡上,伍书记正在开会安排明天各村选举候选人的工作,一见贺家湾村突然涌来一群怒气冲冲的上访村民,立即停止了会议,把他们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端阳等人便你一言、我一语地把贺国藩等人给村民发烟、贿选的事向姓伍的说了。伍书记心里也立即明白,肯定是贺春乾、贺国藩见昨日向副书记等人没调查出什么结果,不能用贿选的名义掰倒贺端阳,又害怕丢了选票,因而情急之中想出了这个用发烟来拉拢选民的办法。伍书记在心里已是默认了贺国藩继续做贺家湾的村主任,此时难免不有袒护之心。等贺端阳他们说完以后才道:“你们所说的,是不是有充分的证据?”端阳立即从口袋里掏出王娟借给的两盒烟来,说:“这就是证据!”伍书记把烟拿过来,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然后又将烟往端阳面前一放,严肃地道:“这能说明什么啊?黑毛猪儿家家有,哪个烟店没卖这种烟,你怎么就能确定是贺国藩发的!”端阳道:“这就是贺国藩给村民发的烟!我们村里贺大龙百货里,这种烟昨晚上都卖完了!”伍书记道:“即使卖完了,那也不能就说是贺国藩买来发给村民了呀?”端阳道:“发没发,伍书记你下去调查一下,立马就明白了!”伍书记道:“明天就是选举日了,哪有时间去调查?”说着,目光犀利地从端阳、兴成、贺毅等人脸上扫过,完了又板了面孔,才接着说道:“就是有时间去调查,别个死不认账,你有什么办法啊?不是有人反映你们村里的个别人用吃吃喝喝等手段拉票,昨天向副书记带人去调查,不也是遇到一些人抵赖吗?这下好了,原先有人用吃吃喝喝来拉票,现在又有人用发烟来拉票,你们扯平了,还有什么说的?”端阳一听这话便道:“这样说,你们是不打算调查了?”伍书记道:“我说过不调查了吗?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明天就是选举候选人的日子,调查已经来不及了,但我们过后还是要调查的!一旦调查属实了,别说只是候选人,就是正式选上了,也是可以罢免的嘛!”端阳一听这话,愣了半天,然后才气冲冲站了起来,说:“那好,你们不调查就算了,可也别怪我们了!”说着,一甩手便走出了伍书记的办公室。贺毅和贺兴成们先前七嘴八舌地为端阳帮腔,此时见端阳摔门而去,不知怎么回事,也都跟着出来了。
走出乡政府的大门,贺毅、贺兴成方才围住端阳问:“话还没说完,怎么就走了呢?”贺端阳愤愤地道:“还有什么说的了?你们难道还没有听出来,姓伍的和贺春乾、贺国藩穿的是一条裤子?说什么过后调查,过后还调查得出来个屁!”众人一听也着了急,便纷纷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吃了别个的嘴软,拿了别个的手软,如果我们不想办法,肯定要输给别个!”众人看着端阳,端阳也苦着脸,皱了眉对着众人问:“这个时候了,你们说有什么办法?”众人都互相看着不吭声。片刻,贺兴成突然道:“他们发得,难道我们发不得?”话音刚落,贺毅也道:“对,他们发几块钱一盒的,我们发十块钱一盒的,他们一户发五六盒,我们一户发一条,没有什么把票拉不过来的!”众人叫起好来,说:“就是!”说完又纷纷鼓励端阳道:“反正姓伍的不查,要发都发!”端阳听了众人的话,抿着嘴唇没回答,似是在思考的样子。兴成以为端阳害怕了,也道:“反正又不是我们带的头,怕什么?”又道:“你是不是没有那么多钱?钱不够我们大家都凑一点,反正我们不能输了这口气!”贺毅也道:“对,当不当村主任不要紧,可我们小房一定要争这一口气!不然,以后在村里还抬不起头!你说差好多钱,我们都跟你凑!”众人也道:“就是,我们多的出不起,三五百块钱还是掏得出来的!”端阳这才道:“我哪会要你们给我出钱?这几年和王娇在外头打工,两个人加起来也挣了几万块钱!即使不够,我去跟舅舅借,也不会要你们给我出钱嘛!”众人说:“那你还犹豫什么?过了今天晚上,明天就投票选候选人了,再婆婆妈妈的就来不及了!”
端阳这才将牙一咬,下了决心道:“那就按你们说的,买!不管人多人少,一家一条,全湾有多少户人就买多少条!”一语未了,兴成道:“选民多的户,一户甩一条倒可以,选民少的户,我看还是发几盒就行了!”端阳道:“要发,我们就不要像他们那么小里小气的!”说完又道:“就是一家只有一张选票的人,也要发两盒!另外,我们也不要像他们那样认为不会投他的票,就不给别个发,我们也同样发……”话还没说完,贺毅急忙摇手道:“要不得,要不得,有两类人不能发!第一类是像我们这样的弟兄,你一支烟不发,我们照样要把票投给你,何必浪费那些钱?反倒把弟兄说生疏了!第二类人,就是像贺良毅、贺良礼弟兄和贺通良这些人,莫说你给他发几盒烟,就是给他抬几箱烟去,他也不会把票投给你,你给他发什么?所谓拉票,主要就是拉中间那些二不挂五的人嘛!”众人一听这话,都齐声叫好,道:“对对对,主要是拉中间那些人!”
端阳也觉得很有道理,便道:“那就按贺毅哥说的办,我们现在来算一下需要多少烟?”说着,一伙人便蹲在地上一家一家地计算起来。算毕,端阳便对兴成和贺毅说:“我看这样,你们两个现在到街上卖烟的店里把烟订了,等擦黑的时候再找两个人上街来挑。挑回去我们还是分成几个组分别去发,免得让人家发现了!”端阳话说完,兴成道:“就是让他们发现了,又怕什么?他们前头敲大锣敲得,我们后头敲瓦片就敲不得了?”贺毅却不赞成兴成的话,说:“端阳老弟说得有道理,虽然我们是跟在别人后头敲瓦片,但人与人不同,人家有乡上护着。他们吃一把盐不咸,我们吃一撮盐却可能咸了,所以还是小心行得万年船!”兴成听了这话,方不说什么了。
当下兴成和贺毅便去街上的烟店订了烟,交了订金。乡上几家烟店都一时凑不出那么多同一牌子的香烟,只得又坐了摩托去县城烟草公司进货。到了傍晚,端阳请了贺毅、兴成、贺勇三人去街上将烟挑了回来。端阳那批竞选班子的人早在家里等着了,等烟一挑回,便分别行动起来。这天晚上,那贺家湾的狗于是又十分辛苦、尽忠尽职地叫了起来。本来,端阳的烟上半宿就发完了。全湾的大狗小狗本可以在下半夜躺在窝里休息。可不知道那些狗是因为兴奋过度,还是因别的什么,竟叫了一夜。那端阳们因为忙了一天加半夜,实在疲倦,又以为大事已成,心里一宽,回家倒头便睡。因此,对那下半夜的狗吠便浑然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