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勉强压住自己的声音,却用悲愤交加的眼神看着我。这眼神犹如利剑,叫人心中不安。我知道,赵姨娘对我依旧无法释怀,如不是众人在这里,她是不会与我善罢干休的。
终究我不是一个受欢迎的人。
我居然情不自禁地往众人后面躲了躲,几乎本能地去找龙三这个家伙,看了几圈却都没有他的人影。难道他没有跟我们一起到望月轩来?我不禁有些失望。如果不是他给我这所谓的异能,大概我也不会遇到这些倒霉的事儿吧?当初他算是救了我还是害了我?
床上的紫云呼吸顺畅,面相平和,不像生了病,倒像睡着了。
我想起刚才看到她与一个女人在一起的场景。奇怪,紫云好好地睡在这里,莫非那是她的魂灵?记得我那年失魂的时候,爹妈说我也是像睡着了一样,只是呼唤不醒。那女人是谁?为何要捉走紫云的魂?不过,我又感觉用“捉”这个词不太合适,如果我没记错,当时紫云并没有惊慌失措,反而还有些喜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妹妹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少奶奶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何太太淡淡的:“这谁知道。我看丫头们说闹鬼也不是没有理由,云丫头已睡了快一天了,一点醒的迹象都没有。大夫们又说不出个所以然,这还不够蹊跷吗?何况上午请来的道士也说这屋子有古怪。”话是向大少奶奶说的,眼睛却看向三姐,这番质问分明是向三姐而发。
苏嬷嬷见太太开了口,还是这副腔调,顿时有了要复活的迹象,瞪着一双死鱼眼睛在太太与三姐的脸上转个不停,三姐只当没有看见。紫雪悄悄捅了我一下,耳语道:“这婆子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刚见一点颜色,就想扑腾了。”
我低声道:“甭理她,当她空气罢了。”
“可她这空气也太混浊了。”紫雪忍不住想笑。我暗暗捏了一下她的手,这丫头真是没心没肺,紫云姐姐这个样子,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大少奶奶不吃这个瘪,声音更比何太太高了一个层次:“睡了总会有醒的时候,到底是不是闹鬼,等云妹妹醒过来一问不就明白了,又何必这样乱猜测,弄得人心惶惶的,有什么好处。”言下之意,太太唯恐天下不乱。
我真服了大少奶奶,敢这样对婆婆说话,而且还用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如换成我娘,就算是自己的女儿,也一个大耳括子打上来了。
但何太太听了居然没有任何反映。我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欺软怕硬,这话要是二少奶奶说的,只怕已是犯了七出之条,被赶出去了。
三姐摸了一下紫云的额头,低声问一直在床边服侍的丫头晴儿:“四小姐一直都这样?”
晴儿不禁红了眼圈:“是的,三少奶奶,都要急死人。”
“郎中开的药吃了吗?”
“姑娘牙关紧闭,药汁哪里灌得进去?”睛儿说说便想哭。赵姨娘的泪水已然流了下来,虽然她看我的目光更加凌厉,我却一点也不恨她了,反而有些内疚,如果我不来何府,紫云可能就不会出事了吧?
“姑娘会没事儿的。”三姐柔声安慰,下意识地拽紧了手中的帕子,这是她心中没底的表现。她想了一想,似是下了决心:“太太,是不是再请几个好大夫来瞧瞧?”
太太脸上的眉毛都快皱成堆了:“请了三四个全是一样的说法,再请的话……”她长叹一声,下面的话虽没出口,但大家都明白,请了也没用,不如不请。
我很惊讶,太太就不盼着紫云早些儿好吗?看来对姨娘们的孩子,她还真是没半点感情,若换成紫雪,只怕她都要急疯了。我更加肯定,刚刚她要赶我走,不过是以紫云做个幌子。
大少奶奶不屑:“就那些郎中?”她眼波一转,“苏妈妈,你是从哪里请来的郎中?怎么京城里有名的那几位一个也没有?”
苏嬷嬷吃了一惊,大概是没想大少奶奶这时会直接这样问她,愣征了一下才说:“奶奶说的是哪几位大夫?”
大少奶奶意味深长地笑着:“城南保和堂的李大夫,城北庆仁堂的姜大夫都很不错啊,你怎么不请他们呢?”
这几句话总算让赵姨娘愤恨的目光暂时离开了我,我暗自松了口气。
苏嬷嬷毕竟也在大户人家摸爬滚打了几十年,这会子已然缓过劲儿来了,当即又拿出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一脸谄媚的笑:“李大夫出诊没有回来,姜大夫住得太远,四姑娘的病又这样急,老婆子怕来不及,所以……其实,我请回来这几位大夫医术也不错的。”
“医术是不错,就是都没查出咱们四姑娘昏睡的原因是什么。”大少奶奶脸上似笑非笑,“只怕你将时间都拿去请道士了吧?捉鬼原比治病重要啊。”这是赤裸裸的取笑,苏嬷嬷敢怒不敢言。
偏偏何太太在这位大儿媳手下吃惯了败仗,向来抱的是尽量少惹原则。今天又因为我姐的一顿怨火,令她意外受挫,就更提不起回护心腹的劲头了。可怜苏嬷嬷成了没有主人护着的狗,只得一再受辱。下人们都暗暗交换眼色,显然苏嬷嬷的痛苦令她们由衷地感到快乐。
这种欢乐真是太不道德了,不过,我也蛮高兴看到李嬷嬷这样难堪的。紫雪更是竭力抿着小嘴,生怕不留意就有笑意要跑出来。
我姐心软,出面解围:“大嫂,你看这事儿怎么办?”话题转移了大少奶奶的注意力。我暗自叹气,三姐你难道忘记了当初人家对我们赶尽杀绝的时候了?
“不如请宫中的御医来瞧瞧?”大少奶奶建议。真难得,她也有对婆家的事如此热心的时候。我姐点了下头,显然赞成这个想法。御医多是各地著名的大夫,自然要比街上随意拉来的那些不知强到哪里去了。
赵姨娘眼睛一亮,但看看面沉如水的太太,又没敢开口,缩手缩脚地站在一边,却并不甘心,目光不断地在太太与大少奶奶身上打转儿。
太太则看着大少奶奶:“谁能有那么大的本事请得动他们,老爷不在家,我可没有任何办法。”一句话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用意非常明显,她不管,谁提出来的谁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