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有一日,老太太和大太太把我叫到眼前说父亲给我定了亲。老太太因对方不是名门望族稍有不满,可也没说什么。嫡母虽听说了点什么,可她因惧父亲之威也只好唉声叹看打发我出嫁。临出园子之时,林妹妹送了我两万两银子,想来她是听说我被父亲折卖一事。琏二哥和琏二嫂子倒是精心准备着嫁妆,据说嫁妆银子也被父亲从中抽条,倒是嫡母心生可怜,拿自己的梯己银子补了。
娶亲的日子到,那日辞别众人我上了孙府的花轿。
大红的喜轿在落日的余辉下显得格外的耀眼,路两旁看热闹的百姓们不时指指点点的。
“荣国公的女儿怎么竟下嫁一无职的武夫呢?”
“你们不知道啊,这贾府的二小姐是庶出,在府里原是受待见,据说贾府内里早空了,荣国公把她女儿折变了银子卖给孙家了。”
公侯家的小姐没有像迎春这般苍忙出嫁的,京城里关于迎春的谣言早就传开了。还好娶亲的鼓乐宣天盖住了行人的窃窃私语。
孙绍祖前头骑着高头大马,脸上一点喜气都没有。才去迎亲还给那贾赦跪了一跪,瞧他那狂妄自大的样子,还真以为嫁女儿呢,不过就是把女儿抵了债罢了。孙绍祖把这些日子以来积的怨气统统记在了迎春身上。
孙府倒是因娶得是公侯家的小姐,贺喜之人早都踏破了门槛子了。迎春下轿进了孙家的大门,孙绍祖顾及颜面,倒是依礼和迎春拜了天地。孙绍祖牵了红绳把迎春送回洞房,也没掀盖头便冷笑着摔门出去陪贺客饮酒去了。
孙府的丫头婆子们见大爷不待见大奶奶,便也指着有事出了新房。新房里只剩下迎春和绣橘等几个陪嫁丫头了。
迎春的心被孙绍祖的摔门声重重一击,不过瞬间便平复下来。
“姑娘,要不要喝点水。”绣橘一进孙府便瞧着府上人都不屑地瞧着盖头底下的姑娘,心里更加不安起来。姑娘这一天水米没打牙了,孙府的人也不说端上吃食侍候,桌子上除了一壶水之外别无它物。连红枣、花生、桂圆等纳吉之物都不曾预备。
莲花就要出去找人送来。“罢了,别去惹人家嫌了,除了你们当我是孙府的奶奶,怕是在孙府人眼里我连他们家三等仆妇都不如呢!”迎春自己掀了红盖头扔在床上。
“姑娘,这得等姑爷来揭才好。”绣橘急忙拿了鸳鸯欢水的大红盖头就要往我的头上盖。
“绣橘罢了吧,我还知道自己的身份。”自从听说爹爹收了孙家银子开始,迎春便没指望到孙府能有好日子过。
“姑娘,你……”两个丫头可怜巴巴地瞅着迎春,眼里满是同情。
“累了一天了,你们回去歇吧。”迎春料定那孙绍祖今夜不会来洞房,这样才是对自己最大的羞辱。可这有什么呢?若是这等羞辱我便承受不起,早在出贾府之前抹了脖子了,迎春心里暗道。
莲花和绣橘侍候迎春换了家常便服,累了一天着实困倦的很。迎春便命他二人熄了红烛,上床休息了。
第二日,明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缝照了进屋来。果然和迎春想得没错那孙绍祖一夜未归。
穿戴齐整后,并把孙府的管家娘子们进来回事了。昨儿才嫁进府来,连府里大门朝那边开还没整明白,就让我当家理事明摆着是要给我难堪,眼前几管家娘子见了迎春并无半分敬意,甚至斜着眼打量着自己。迎春打定主意今日要在孙家立威,自己答应过娘亲一旦出了贾府定要扬眉吐气地活着。
“大奶奶,您早些吩咐了我们,我们还好些个事要办呢。”其中一个貌似管事的人见迎春久不言语沉不住气了。
“没嫁过来时,只说孙府是上下皆是粗人,今儿一看这府里果然粗鄙的很,连个上下尊卑都不懂。”迎春冷笑着轻抿着茶水。“奶奶您虽是公侯小姐出身,少不得入乡随俗吧。”才说话的那位管家娘子听了迎春的讥讽之语也没惧怕,倒是近前又补了一句。
“罢了,奶奶我初来乍到,日后还仰仗着各位呢!你们各自近前来报个名,说说你们眼下管着什么事。”迎春放下茶碗抬头瞧着众人,不容质疑问地说。
“奶奶你何必多此一举呢!慢慢地你不就都认识了,我们还等着你的的吩咐理事去呢。”才说话那个媳妇不奈烦起来,不过是大爷花银子买了来的,充什么夫人娘子。
“哼!等我吩咐还是你要吩咐我?”迎春重重地把茶碗往桌子上一顿,沉下脸来历声问道,气势凌历逼人。
“自然是奶奶你吩咐我。”那媳妇笑笑,心道到底是年轻沉不住气。
“奴婢孙诚家的,给奶奶请安,奴婢专管府上粗使的丫头婆子。请奶奶吩咐。”众媳妇中一瘦弱的低眉顺眼的婆子近前回道。
“嫂子起来吧,绣橘。”迎春温和地笑笑让那媳妇站起身来,又回头叫着身后的绣橘。
绣橘连忙自手里的托盘上取下五两一绽的银子,亲递到孙城家的手里。
那些丫头婆子见迎春出手出此大方,眼睛立刻瞪圆了。后悔不该受了孙忠媳妇挑唆要给大奶奶难堪。反映快的媳妇已忙换了嘴脸,笑着跪到迎春面前请安问好。
迎春笑笑不语,果然这银子是好使的。忙把众人名字和所司职责一一记在心里。绣橘一一给了赏钱,这五两银子可是孙府这样的人家中等仆妇一年的奉银,得了这么个巧宗谁还能不拿迎春当奶奶呢
孙忠媳妇讪讪地见众人都领了赏银,也低头给迎春行了礼。
迎春也没抬头只一扬手便让绣橘的了赏。
一切完毕之后,孙府的管家娘子们开始提点着迎春安排家事。迎春在大观园之时,凤姐耳提面授了治家之法。小小的孙府迎春调停起来自是不在话下。下午时分,迎春便把孙府不合理的规矩全都免了去。媳妇们几件事经手后都已领教了亲奶奶的本事,众人暗服。
孙绍祖在结亲当晚酒席没散便带了贴身小厮出城去了,临行之时吩咐家下那些管家娘子们先给她点厉害尝尝。自己堂堂七尺男儿倒不好直接虐待与她。
第二日晚饭后,孙绍组才牵着马带着人回了孙府。一进孙府大门就感觉,府内与往日有了明显不同。家丁们各司其职并没有因自己这两日离家,而乱做一团。往日回家要个茶水都喝不上口热的,今日里里外外井井有条,丫头仆妇们见了自己并不似往日那般躲避,倒是恭恭敬敬请安行礼。
孙绍祖摸着自己的下巴纳起闷来。
“大爷,妾身有礼。”迎春早听人报说大爷回来了,忙亲到前厅见礼。偷眼打量孙绍祖,果然和传闻一般无二,只是眉宇间的一股浩然正气,让迎春的心也悸动起来。
孙绍祖正端着热茶小心翼翼地吹着,听到迎春温润的声音,忙抬头瞧自己刚刚娶进门的媳妇。
“哎呦。”孙绍祖一见迎春粉面含羞地福着身子,心跳猛然加速,掀翻了手里的热茶烫了手。
“快去取败热膏。”迎春一见孙绍祖滚了手忙打发莲花去取药。
孙绍祖忙摆手“这算不得什么。”刚想请迎春过来坐,想到其父的恶行,脸便沉了下来。
“大爷,迎春自知此来会引大爷烦恼,只是迎春嫁到孙府就是孙府的人。绣橘。”迎春说得淡淡的,可每一字都敲打着孙绍祖的心。
绣橘忙把一万两的银票放在孙绍祖眼前。
“大爷,迎春乃深闺女子,可也知道欠债还钱的道理,这是家父当初欠了大爷的银子,如今双倍奉还。大爷自便,迎春告退。”迎春不待孙绍祖发话便带着丫头下去了。
孙绍祖望着迎春的背影失了神,没想到贾赦那个浑蛋生了这么个娇滴滴的女儿。
迎春的背影消失在院子的拐角处,孙绍祖叫来管家娘子细问府里情行。没想到几位管家娘子异口同声夸赞迎春。孙绍祖心里喜欢起来。
“你们去问问奶奶,明日回门礼如何筹备,再来回我。”京城里一直传言孙绍祖是一粗人,孙绍祖可不想被人笑话了去。这面上的礼还是要过得去的。
孙绍祖在院子各处细瞧瞧了,果然迎春打得的事无巨细没有任何遗漏之处。
“大爷,奶奶说她出了贾府的大门就不是贾府的人了,明儿不回门。”管家娘子好容易才在西跨院找到正在巡查的孙绍祖。
“哦?”孙绍祖原以为迎春这样的公侯小姐到了自己府上,定然会和自己摆起公侯小姐的架子,更何况她还有那样一位不知死活的混账爹呢?不承想这贾府二小姐居然有这样的志气。
“下去吧!”孙绍祖心下更喜。
独自一个人用过晚饭,掌灯时分信步便来到了迎春院子。见室内只一盏清灯,窗上映着一削瘦的身影,手正悬在半空中不知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