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红发会 (2)
“我跟他说我已经有一份工作了。斯波尔丁就接过话说:‘没关系,我可以替你打理啊。’我就点点头问那人几点上班。他告诉我上午十点到下午两点。福尔摩斯先生,我们这种生意晚上才比较忙,尤其是在周四、周五晚上,那正是发工资前两天,所以在上午多赚一些钱对我来说是比较划算的。而且我知道斯波尔丁人也挺不错,生意也就让他打理了。”
“接着,我又问那人这份工作的内容是什么,他告诉我就是在上班的时间必须待在办公室里或者那座楼里,离开一步也不行,这是当时那个人在遗嘱上说的。我就说没问题,只有四个小时嘛,不会离开的。邓肯?罗斯先生说:‘不能以任何理由为借口,不管是生病、有事还是其他的,都不行。你必须老老实实地待在那里,否则就会失去你的工作。’我很爽快地答应了。接着我问具体的工作是做什么,不能只是傻傻地待在办公室里吧。他告诉我是抄写《大英百科全书》,我要自备墨水、笔和吸墨纸,他们只提供桌子和椅子。他问我第二天能来上班吗,我说没问题,他就很高兴地和我们握手道别了。”
“我整天都在想这件事。到晚上,我的情绪又不对了,因为我总感觉这件事有些不对,里面好像有什么阴谋,虽然我猜不出它的目的是什么,心里还是觉得忐忑。但不管怎样,我仍然决定第二天去看个究竟。于是我花一便士买了一瓶墨水、一支羽毛笔、七张大页书写纸,然后动身去教皇院。出乎我的意料,一切都很顺利,桌子已经摆好了。我从字母A开始抄,邓肯?罗斯先生会不时进来看看我工作得怎么样。下午两点钟时工作结束,他称赞我抄写得不错,然后我们彼此告别。我走出办公室,他就把门锁上。每天都是这样,到了周六,他就付给我四个英镑的金币作为一周的酬劳。接下去的几个星期都是这样,我上午十点去上班,下午两点下班。刚开始邓肯?罗斯先生还过去几次,后来就干脆不去了。即使这样,我也不敢离开办公室一步,因为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过来。”
“就这样,八个星期过去了。我抄写了‘男修道院院长’、‘盔甲’、‘建筑学’和‘雅典人’等词条。我希望在我的努力下,不久就能抄写以字母B开头的词条。我花了不少钱买大页书写纸,我抄写的东西几乎堆满了一个书架。但事情却在这时戛然而止。”
“戛然而止?”
“对,就是今天上午结束的。今天我照常十点去上班,但门是关着的,而且上了锁。门的缝隙里有张卡片,就是这张,你可以看看。”
他手里的卡片上写了一些字:红发会已经解散。1890年10月9日。
我和福尔摩斯看了这张卡片,觉得有些好笑,就哈哈大笑起来。威尔逊则暴跳如雷:“笑什么?我看不出有什么可笑的地方。如果你们只会取笑我不干正事,我就到别的地方去。”
“不,不,你误会了,我们不是在取笑你,只是觉得这件事本身有点可笑。”福尔摩斯对威尔逊说:“我们接受你这个案子。我想知道的是,当你看到这张卡片的时候,你做了什么?”
“我当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就问周围的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也不知道。我就找到房东,房东是个会计,就住楼下。我问他红发会出了什么事,他说他从来没听说过这个组织。然后我又问他邓肯?罗斯这个人他知道吗,他说这个名字很陌生。我就说是住在7号的那位先生。房东就说那人叫威廉?莫里斯,是个律师,只是暂时住在那里,新房准备好就搬走了,是昨天搬的。我想我必须找到那个人,就问房东那人的最新地址,房东还真的告诉我了:爱德华王街17号,圣保罗教堂附近。我马上动身去了那里,但是到那儿一看,那地方是个护膝制造厂,厂子里的人都不知道叫威廉?莫里斯或者邓肯?罗斯名字的人。”
“那你最后怎么办了呢?”福尔摩斯问。
“后来我就回到了家,我的那个伙计劝我说要耐心等待,说不定过几天就有消息了。但我怎么能够耐心等下去呢?我不甘心丢掉这样一份好工作。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我就来找您了,我听别人说您可以帮助我。”
福尔摩斯说:“很高兴你这么看重我,你这么做是对的,我会尽全力帮助你。不过你的这个案子可能比表面上看起来要复杂得多,而且更加严重。”
威尔逊说:“已经够严重的了!如果丢了这份工作,我每周就损失四英镑啊。”
“其实你不应该抱怨啊,尤其不应抱怨这种不同寻常的组织。而且你并没有吃亏,你已经赚了三十多英镑,抄书还增长了不少知识呢。”
“是不吃亏。但是我要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都是些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作弄我?这样做的代价可是不小的,三十二个英镑呢。”
“这些我们都会尽力查清楚的。现在最关键的是你要先回答我两个问题:第一,那个让你看广告的伙计在你那里工作多久了?”
“时间不长,他是在这件事发生之前的一个月去我那里的。”
“他是怎么去你那里的?”
“看广告来应聘的。”
“只有他一个人来应聘吗?”
“不,来了十几个吧。”
“那你为什么非要他呢?”
“因为他比较聪明,而且花费也不多,只要一半的工资啊。”
“这个文森特?斯波尔丁长什么样子?”
“个子不高,身体非常强壮,动作敏捷;年龄有三十多岁了,前额有一块被硫酸烧伤的白色伤疤。”
听了这些,福尔摩斯显得非常兴奋。
“这些我都想到了。他的两只耳朵上是不是穿了耳洞?”
“对,穿了。他跟我说,是小的时候一个吉普赛人给他穿的。”
“他现在还在你那里吗?”
“对,还在,我刚才就是从他那里来的。”
“你不在的时候生意一直由他打理吧?”
“我对他没什么可抱怨的,上午本来就没有多少生意。”
“好的,威尔逊先生,我会尽量在两天之内给你我对这件事的判断。今天是周六,我希望下周一我们就可以得出结论。”
威尔逊和我们道别之后,就离开了这里。福尔摩斯问我:“华生,你怎么看这件事?”
“我一点也看不出门道来,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福尔摩斯先生说:“一般来说,越是难破的案子,真相大白后,往往可以看出并不是那么高深莫测。所以对待这件事,我们要抓紧时间处理。”
我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办?”
他说:“今天下午萨拉沙特在圣詹姆士会堂有演出。华生,怎么样,去看看吗?”
我没有什么事,虽然不知道他这么做对案子有什么帮助,但还是答应和他一起去了。我们坐地铁一直到奥尔德斯盖特,再走一小会儿,就到了萨克斯-科伯格广场,上午听的那件事就发生在这里。一间房子前有几个大字:杰贝兹?威尔逊,我们的委托人就是在这里做生意。福尔摩斯在那房子面前停了下来,细细打量着这所房子,然后敲响了房门。一个看上去很精明的年轻小伙子马上开了门。
“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从这里到斯特兰德怎么走?”福尔摩斯说。
“到第三个路口往右拐,到第四个路口往左拐就行了。”说完,小伙子马上就关上了门。“他可真是个精明的人,在伦敦也是数一数二的。”福尔摩斯说。
“他肯定在这一事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我觉得你去问路,实际上是想看看他。”
“不是看他,是看他裤子膝盖那个地方。”
“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到了我想看的东西。”
“你为什么要敲打人行道?”
“华生,现在是留心观察的时候,而不是谈话的时候。我们已经知道一些萨克斯-科伯格广场的情况,再去广场后面看看吧。”
当我们从那偏僻的萨克斯-科伯格广场拐过来的时候,在我们面前的道路呈现出一种截然不同的景象,那样子就像一幅画的正面和背面那样截然不同。那是市区通向西北的一条交通大动脉,街道被一些做生意的人堵住了,人行道已经被行人踩黑。当我们看着那一排华丽的商店和商业楼宇时,很难相信这些楼宇是和刚才那个广场靠在一起的。
福尔摩斯站在一个拐角,顺着那排房子看过去,说:“我很想记住这些房子的顺序。这里有一家叫莫蒂然的烟草店,那边是卖报纸的小店,再过去是科伯格分行、素食餐馆、麦克法兰马车制造厂。嗯,看样子记住这些东西并不难。好了,医生,我们的工作可以告一段落,该去放松放松了。欣赏演奏家的美妙旋律,会是一种很好的放松方式。”
坐在圣詹姆士会堂里,福尔摩斯非常享受地欣赏正在演奏的音乐。一看到他这种状态,我就知道,这个案子的罪魁祸首要倒霉了。当我们听完音乐会走出来的时候,他说:“华生,想回家了吧?”
“也到该回家的时候了。”
“我现在还不行,我还要花几个小时的时间处理点事情。发生在科伯格广场的案件可是个大案子。”
“为什么是大案子呢?”
“有人正在密谋策划一起严重的犯罪事件,我有理由相信我们能及时制止他们。我今晚需要你帮忙。”
“什么时候?”
“十点钟可以吧。”
“那我十点到贝克街。”
“好。不过这件事可能有点儿危险,你最好把你那把手枪带在身上。”
说完这句话,他就消失在人群里,不见了踪影。
其实,我并不比福尔摩斯笨,但和他在一起,我总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就拿这件事来说吧,他听到的我也都听到了,他见到的我也见到了,但从他的谈话中可以明显地感觉到,他不但清楚地掌握了已经发生的事情,对即将发生的事也心知肚明。但是在我看来,这件事还混乱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