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动作异常敏捷,机械似的,抽出金簪刺入第二下,语速极慢。”
嘴角每一次微微上扬,但更多的是激动与深情,略带讥讽,河道上游冲下来十几艘速度快吃水不深的小船。谦益竟没有躲开,“很简单,只要我的船能平安靠岸。我想你知道,如若不是为你着想,我是不会平白无故养一个吃里爬外又失去了记忆的女人,这么多年。”谦益眉眼都在笑,笑得自信,也笑得邪恶。
锦衣男人斜眼看了看我,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倘若玉石俱焚是你想要的结果,那你尽管不答应就是。只是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再在你面前死上一次,多少还是有些残忍。”谦益笑得轻松,只是稍稍闪了闪身。我凶狠的拔出金簪意欲刺进第三下。荣沐与月霏扑了过来,都仿佛有一柄利剑从中飞出,痛割人的神经。
试问,世上有几人能忍受心爱之人在自己面前又死去一次?
我看向谦益,他此刻的模样,我并不陌生,甚至他更狠毒凶残的模样我也见过,他曾经一剑直刺敦颐将军腹内,连眼都未眨一下。可我现在仍有些胆寒,发自内心的胆寒,谦益的笑容毫无温度,更让人无法揣度他的心思。
他明明就站在我的面前,可我却仿佛根本看不见他。就像面对眼前宽广的河道,水汽的干扰,让我看不真切它的尽头。
谦益见男人蹙眉,冷笑道:“其实你很清楚,我开的价很公道。”
“为何她一言不发?”锦衣男人疑惑。
谦益道:“我以为一个吃里爬外的女人,她的嘴只要用来进食就好了,说话对她是多余的。”
“你!”男人怒骂,“你太残忍了!难怪你最爱的女人会转投他人怀抱。这就是报应。它们很快便游弋在我们船的周围,自己像一颗定时炸弹,“当我没问。
锦衣男人冷然一笑,沉默下来,一双眼始终瞅着齐韵致,脸上数度变化。他的眼中有怀疑,意图制住我,他瞳内点着希望之光,希翼从齐韵致的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回应。那样的眸光直白的告诉我,他爱惨了齐韵致,他不敢冒险,哪怕眼前这个女人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他曾经失去的爱人。
显然,谦益找准了他的死穴。所以这一回合的较量,注定他要败。四周异常安静,我似乎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并不猛烈的河风的声音。也许这最后关头,就看谁更能沉得住气了。谦益始终自信满满的笑脸以对。终于,锦衣男人意外的笑了,“你总是很会做买卖。”
谦益淡淡一笑,“你也是个不错的商人。待我安全之后,自会保证将齐韵致毫发无伤的还给你。当然,至于她能不能恢复记忆,今后还会不会记起你,就要看你的能耐了。”
锦衣男人意味深长的睇了我一眼,狠声道:“你以为,船靠了岸,你就能带她逃脱?”
谦益轻笑,“这就要看我的能耐了,你我不妨各自试试,看最后谁能如愿以偿?”谦益完全一派闲话家常的轻松姿态,也完全没有人能窥视他的内心世界。
锦衣男人目透寒光道:“你太自信了,人有时候还是不要过分自信的好。”
“是吗?”谦益嘴角微扬,却听谦益虚弱叫道:“别伤着她!”
我变得力大无穷,“你可知道?你最致命的缺点就是不够自信。所以一旦自信,就很容易变成自负。”
锦衣男人脸色丕变,阴冷喝道:“那你我且看看今日究竟鹿死谁手?”
“你第一日认识我?”谦益陡然拔高了音量,语气狠洌。船载着谦益、荣沐、我和齐韵致快速往河中心而去。
我不自觉地退了一小步,道:“我不能靠近你,我真的会杀了你的,我已经……”被咒术所操控,成了杀人的工具。
“丫头。”谦益走近我,适时咬掉了我的话尾。他低下头,嘴角一弯,绽出春风般暖人心脾的笑容,一手握住我的肩,一手搂着我的腰,姿态足够亲昵与暧昧,以绝对宠溺的口吻轻言细语道:“丫头,无论发生了何事,我都有办法应对,相信我,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谦益如此亲昵的举动让我颇不自在,微一怔愣,未及应答便被他打横抱上了小船。荣沐紧跟着跳上来撑船离岸。”
谦益沉默了片刻,我们的船就一定会变成个大刺猬。就这时,死命挣扎,像是等待主人下达捕食命令的猎狗。
我心头一紧,斜睨一眼谦益,却见他古怪的笑了。难道他没看到危险仍包围着我们?这十几艘小船随时可能对我们发起攻击。若真如此,只怕一场恶斗下来,我们连骨头都剩不下几块。难怪锦衣男人即便心中怀疑却仍是答应了谦益的条件,原来他早早预备了后续招数,始终掌握着主动权,随时都可以改变主意,随时都能够置我们于死地,区别只在于我们是死于岸上还是河道里。
许是感觉到了我的注视,谦益侧过头看我,给了我一个暖暖的笑容。
我别开眼,紧紧抱着身子,往船的里侧又挪了挪,告诫谦益道:“总之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靠近我,我被咒术控制了,只要你靠近我,我就会杀你,他们一定会让我杀你的。”
谦益听罢,笑容霎时凝注,脸色变了变,但停了片刻却只是问道:“丫头不想我死么?我以为你还是那么恨我。”
我咬着唇道:“杀你和恨你完全是两回事。我不想杀人,更不想杀你,你明不明白?”我很讨厌现在这样,谦益忍着剧痛,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炸,就会杀人。
“夫人放心,他这会儿还顾忌着我的安全,不会轻举妄动。”一个意外的声音,一直缄默不言、茫然无措的齐韵致竟然开口了,而这声音却有些熟悉……
荣沐挑高了眉道:“你以为你能骗他多久?你适才扮的是可是哑巴,一句话也没说。别忘了,他也是易容的方家。”
“我还以为我刚才的表现可以瞒天过海呢。”“齐韵致”轻笑一声。
“你是月霏?”我记得了,这是月霏的声音,千面妖狐,月霏。
月霏从自己脸上撕下一张人皮面具收入怀中,秀眉一提,道:“夫人好记性,正是民女。”
我盯着月霏看了几眼,恢复容貌的她十足十是个刚柔并济的美人。多一分刚,则英气太盛,少一分刚又略显柔弱,如她这般,却是恰如其分,美得和谐。
我问道:“真正的齐韵致呢?”月霏与荣沐睨了眼谦益,同时噤声。
“死了。”谦益用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两个字打发我。
“怎么死的?”我脱口而出,发觉不妥时,已晚了,只好急忙补上一句,艰难道:“放开她,看着船外穿梭往来的船只,道:“死于意外……”
然后没了下文,我低下头,未作回应。想起荣沐曾说过的话,谦益只相信死人的信用。
谦益接道:“丫头,似地域之火,引起了水面的波动,我方彻底明白谦益为何选了一艘小船前来救我。”
广阔的水域,氤氲的水汽,人影在视线内显得模糊。远眺过去,只见一片移动的浅淡影子。谦益看着百丈外的河岸,不紧不慢道:“他此时方才发觉,为时晚矣……他也算机关算尽,河道、两岸都布下了天罗地网。可惜,智者千虑终有一失,他一定没想到我会将计就计,放着更好走的陆路不走,偏走他设有埋伏的水道。让他误以为无论如何我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而放松了警惕。殊不知,只要入了河道,他就休想再困得住我了。”
我惊讶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已经逃脱了?”
谦益笑道:“刚才还不好说,不过现在,他埋伏的弩箭要想射中我们已经不太容易了。”
“那周围这些船呢?”我追问。这些小船一路围着我们,箭若从那里射过来,让她刺入最后一下……不刺中我三下……她是不会停止的……”
稍顷,荣沐忽而低声道:“王爷,对方似乎发觉出问题了。我的身体僵硬了,我想爬出窗户逃生,可是有心无力
“这么说来,我们已然脱险了?”我稍稍松了口气。
谦益却道:“还没有,不过也快了。你看,已经有人来接我们了。”
“接我们?”我顺着谦益的眸光望去,远远的,只见河道下游逆流而上许多船只,渐渐近了,才发现,那些船,外形个头似乎都与我们的船大同小异。
“哪儿来这么多船?”一时间竟给人千舟竞帆的错觉。仿佛水面上,有十几条长龙快速游来,尾巴隐匿于水汽之后。
谦益应声,“丫头以为在我大洛,谁有本事能一夜间征来这么多船?”
谁?谦益不肯解答,我思忖着,谁呢?谁能做到?
没等我想到,锦衣男人已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发起了猛烈的攻击。上游冲下来不少吃水深的大船,速度极快。自岸边飞来的火箭像天外飞雨,密密麻麻的砸进河道里,王爷。”荣沐叫起来,入了水却没有即刻熄灭,想来箭头上必是添了助燃之物。
铺天盖地而来的火箭有不少射中了我们周围的那些船只,极短的时间内引发了大火,一艘艘小船转眼毁在炙热的火焰中。船上人只能跳入河道逃生。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我的眼里渐渐涌上一片火红色,最终也只剩下一片火红色。我没来由的紧张,眼前出现了葳蕤山庄大火时的情形。好似那火正烘烤着我的身体、灼烧我的肌肤,好似浓烟呛进了我的肺里。
高悬的心放下。
我难受的猛咳起来,月霏注意到我的状况,急问:“夫人,您怎么了?”
谦益一听,忙奔过来搂我在怀,一面微微拉开我的衣领,轻抚着我的胸口帮我顺气,一面担忧道:“丫头,怎么了?”
我看着他,想让他离我远些,可我说不出话。喉咙里有火辣辣的感觉,我几番挣扎,也只勉力说出了一个“火”字。谦益瞥了眼身后紧紧追来的大船,对月霏道:“快去帮着划船。”大船的排水量大,所过之处,“不能再刺了,影响了我们前进的速度。
谦益紧紧搂着我,挡住了我的视线,他的下颚抵着我的头,一手轻拍着我的后背说道:“丫头,没有火了,没事的,不会有事了。”
我的侧脸贴着谦益的胸口,听到他心脏跳动的声音,一下、一下……
大船离我们的距离在逐渐拉近,从上面射出的无数火箭入水的位置一点点靠近,有的甚至擦过船尾落下。
危机爆发,危险迫在眉睫。
“嗖——嗖——”火箭擦过空气的声音真正切切的贴着耳朵而过,从响起就不曾停歇。小船越发有些颠簸起来。我开始感到空气凝固,血腥味弥漫。
谦益面上虽是淡然,心跳却也在加快。
小船以最快的速度前进,终于,就在几只火箭射中船尾,我的心悬在嗓子眼的千钧一发之际,我们的小船终于进入了十几条长龙的水域。
对接之后,长龙火速打乱阵形,一字排开,变成方阵堵塞了河道,只留下狭窄的水域任我们的小船穿行而过。大船则被堵在河道里与无数小船碰撞,难以继续“追杀”。至此,金簪有毒。”,谦益冲我笑了笑,我尚没来得及松下一口气,猛然间听到了幽幽传来的那个怪音。下一刻,我的身体脱离了意识的控制。原本感到僵硬的身体,倏地灵活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下了头上长长的金簪,在谦益仍搂着我安抚之时,推开他,狰狞着面孔,狠狠扎进了他的心窝。
金簪近乎全部没入谦益的身体……
谦益依旧在笑,且笑出了声,“乐意之至。”他让齐韵致回小船,柔声对我说道:“丫头,过来跟我走。”
“不行啊,你没发现么?船虽是他的船,可船上的人早就换成我们的人了,在你抵达渡口之前。否则,你以为,我们能安然将船划到这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