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醋君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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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褒若换了家常服,问慧娘道:“明厚载为什么突然这样问?态度怎么那么奇怪?”

“明厚载?褒若,姨妈对你说过对人要礼貌,且不说他曾经是你的丈夫,就是现在他是昌定公,你不叫他一声明公爷,至少也得叫一声明大哥吧?”慧娘稍微把褒若批评了一下,褒若一阵恶寒,果然就忘了原来的问题。

从前她管明厚载叫“厚载”,后来夫妻仳离,便成了“明厚载”,现在让她改口,真是叫不出口啊,“明公爷”太过一本正经,官里官气的,和她性格不和,“明大哥”好像又亲近了点,不由得犹豫起来,慧娘见得计,便拉着她一同向外走,一边道:“你也该有礼貌了,如果对明公爷没有意思,保持个基本礼貌总没错,凡事不要一头堵死,我们在京城的这些日子还得请他多关照呢。如果对明公爷还有意思,那就更不能得罪他了!行,我不知道你对他没有意思,但是如今他也算是姨妈的客人,你可不能乱来!”

褒若与慧娘来到厅上,褒若抬头一望,心里猛打了个突,明厚载坐在桌前,手里把玩一只青玉鬃狮,玉狮在他手中翻转腾空,他轻轻地把玉狮往上一抛,再狠狠地一把掐住,褒若不由得觉得那只玉狮,仿佛是自己的化身,被他玩转在手掌中!

“郡主,你来了!”

明厚载对着褒若咧牙一笑,玉狮往空中一抛,手一挥,袍袖卷起,玉狮在半空中没入他的袖子,他站身来,嘴角含着一丝不明意味的笑,高大的身躯足够带给人泰山压顶般的压迫感,褒若头皮发麻,忍不住就想拔腿往外跑,可是手却被慧娘亲热地挽住,后退不得,慧娘警告地看了她一眼,褒若的声音好像被谁掐住了脖子般无比干涩,发音艰难:“你好,呃……”慧娘又掐了她一把,褒若在心中哀叫,姨妈,你今天究竟怎么了,这么在乎我的称呼!

难道?褒若脑中灵光一闪,难道?

慧娘又冷瞥了她一眼,慧娘向来对她慈爱,可是一旦认真起来,厉害之处不亚于常佳,褒若无奈,只得道:“你好,明……明公爷!”声音再次被人掐住一般沙哑。

明厚载冷光从眼中一闪而过,慧娘笑道:“这孩子,叫得这么生疏!叫明大哥吧,你明大哥一路护送我们回中汉,又是常往来的,如果明公爷不介意的话,我还是像从前一样叫你厚载吧?”

明厚载马上道:“姨妈!”

慧娘含笑点头。

褒若不愿意看着慧娘用尽方法为她和明厚载牵线,如果可以,像前阵子一样,两人淡淡的如同陌生人一样不好吗?姨妈!她哀怨地看着慧娘这个素来最体她心的姨妈,谁知今天姨妈铁了心要和明厚载拉关系,看也不看她!

褒若的危机感越来越重,她看着慧娘与明厚载谈笑生风,亲热有加,不由得撒腿就想跑,她还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来面对明厚载,不管明厚载是对她什么样的态度,她觉得她那一颗千疮百孔的心都已经无法承受,她曾经历过的事,像一阵阵极炽的白热火,把她那曾经如沙石一般粗糙坚硬而不谙世事、骄傲地突起楞角的心被不住地煅烧,反复地煅烧,现在她的心像玻璃一般通透,却已经不像沙石那般强硬地耐打击,性质也如玻璃一般易碎了,她不愿意面对这一切,她再也经不起打击了!

她努力过,为了月老的话,如果这一世的姻缘能够美满,那会波及下一世,下一世的父母英年早逝,所以她不住打打拼,不住地防备任何对姻缘不利的因素,明厚载对微含的心刚起一点苗头,她便当机立断地绝了他,有异心的男人不会是良伴,远走他乡,又遇到云渡,云渡如水一般一点点或清凉或温暖地渗进她的心,让她又重燃起了希望,可是,可是他竟又是那样的身世!姻缘再次不成,她却已经用尽了她的心中的爱!

她现在很脆弱,她没有能力再面对又一次的失败了!

褒若呼吸有些急促,眼前不断地闪过云渡那绝望的脸,又不断地接触到明厚载坚毅的眼神,她蓦地揪紧膝上的裙子,一阵迷糊,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来这?云渡离去的背影又闪过,然后明厚载当时的愤怒也跟着闪过了,啊!她受不了了!

突然,褒若站起身来就往外跑,离开这儿!离开这儿!离开让人压迫窒息的房间!

“褒若!”慧娘站起身来,眼前一闪,明厚载已经如离弦的箭疾射了出去!慧娘缓缓坐下来,闹吧,是好是坏,总得有个结果!

褒若沿着一条长长的廊亭狂奔,去哪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再这样她会疯掉!廊亭的尽头有一片浅浅的水池,水池?正好!她需要冰冷的水来平复她混乱的头脑和煅烧过度的心!

跑下廊亭,她朝着那水池奔去纵身就要往里跳!

“褒儿!”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明厚载跃在半空中,搂着她从水池上跳过,在她耳边怒吼:“不许这样糟蹋自己!”水池虽浅,只有腰部,可是秋天里下去极是会着凉!

“放开我!”褒若用力捶打着明厚载:“够了,你不要理我!你让我自己清醒!”

明厚载深吸了口气,锁住已经陷入半疯狂状态的褒若就往她的房间走去,关上门,把所有人关在小院外,好罢,今天就让事情有个了结,他已经放任她太久了!

褒若的眼前如一团迷雾,找不到出路,只是不停地尖叫哭闹,她看见来世的父母,看见来世的好友,也看见了明厚载买下微含,携手离去,还有云渡那夜的脸!够了,她只想安静地呆着,不想看见男人了!

明厚载看着伤心绝望的褒若,心痛不已,不禁怀疑自己的计策是不是太过残忍了?

他知道她的心里是有他的,可是也知道她的心里还装了云渡,但他是绝不放手的,所以他不惜一切手段地把云渡真面目拆穿,逼得他离开褒若,把褒若赤裸裸地置于残忍真相之下,是否做对了?

可是,褒儿,若是我不拆散你和云渡,你和他终究还是不得相守,云府一倒,他也必定锒铛入狱,眼前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没有人死,没有夫妻分离,国家朝廷也安定,已经发散的假钱在一定的时间还能够在市面流通,然后经由官府慢慢代谢掉,他尽了他的努力,把所有的问题尽量控制得不至于崩散!

是的,他没有做错,明厚载短暂的迷惑后,回过神来,唯一伤了的就是褒儿了,可是他会用今后的幸福日子来弥补她曾受过的伤害,他低下头,吻去了褒若的泪,明厚载轻声道:“你不要我理你,可是我却要让你见上一生一世。”

他温柔地吻上了她的唇,褒若混沌中觉得唇上有物,用力一咬,顿时一股血腥味在口内散发开来,血的味道刺激了她将近疯狂的神智,她从迷雾中睁开眼,看见他温柔疼惜的眼神和红肿破损的唇皮,一惊,不由得更清醒了,看着他不断流血的唇,眼泪不受控制地又流了下来,颤抖着唇说不出话来,明厚载鼓励道:“哭吧,哭吧,把这阵子的委屈都哭出来吧!”

褒若扑在他怀里再次失声大哭起来,这次的哭却是清醒的,一阵阵的揪心的疼痛在心里剜着她的心:“云大哥他走了,他这次说他是爱我的,他说他骗了天下人,却没有骗我!”

“是啊,我知道,所以我放过了他,就凭他对你的真心。”明厚载安然拍抚道。

“他今后就只能一个人流浪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是啊,是啊,所以他会找适合他的女子成亲的,你的身边还有我,你们都不会孤单。”明厚载哄孩子一般的语气对褒若道,心里却想,要是让你们再见,我还有戏唱?

不知哭了多久,哭声渐消,褒若从他怀里抬起头来,这个时候的明厚载不那么让人感到压力,她也渐渐敞开了心扉,幽幽地道:“我和你……”

她顿了顿,苦笑了一下,明厚载的脸严峻起来,冷声道:“怎么,你还是那么反感我?”

褒若坐起身子,见明厚载脸色不佳,眼似寒星直瞪着她,心反而静了下来,她掏出自己的帕子轻轻将脸上残泪揾干,仰着头,脸上盖着帕子,沉默了半晌方道:“有时我真的很恨你,你老是跟在我的周围,把一切弄得一团糟,又老是气我。”

明厚载想起两人在一起时,总是斗嘴居多,不由得好笑,柔声道:“那时我也是故意激你,你一直那样念着云渡,我要是不这样气气你,只怕在你的心里,我是一点点的希望也没有,和你吵架好歹能让你记得我一些,所以你不用放在心上,将来我不会再气你了。”

“有时你的行为真的很卑鄙。”褒若斟酌着字句,慢慢道。

明厚载点点头,为了得到一个女人,他确实挺卑鄙,这点他不否认。

“你应该明白,如果没有云大哥的身世问题,我和他应该是最相配的,他全心全意只爱我,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对别的女人有过一点点的心。”

明厚载的脸沉了下来,云渡的这点,让身为男人的他也难以否认,不由哼了一声,褒若不看他,脸上依旧蒙着帕子,明厚载沉声道:“说下去!”

“从真心对待我上来说,他比你好,比你专一,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什么纳妾问题,连一个念头也没有过,在他的心,根本没有‘第二个女人’这个概念。论心计,也许他比较略逊,可是在专心程度上来说,却是最好的。可惜……”褒若眨眨眼,透过帕子,隐约看见烛光闪烁,那天夜里,也是这样的跳着舞,照着她和云大哥吧?蜡炬成灰泪始干,所以这一刻的泪几曾流干过,火越是明亮,泪流得便越凶,像当初的她和云大哥。

“我很自私,我想要他对我好,又想霸着你的好,所以我对他固然爱,可是对你却又存一份心,我左右逢源,可是我本不当这样的,要么爱他坚决不和你来往,要么爱你忘了他,可是我却一直牵扯着你和他。你知道了这一切,能不能接受?”褒若看着燃烧得正娇艳的火花低声道:“我不希望你带着对我过分美好的想像过一生。我是人,我也有弱点,高兴时候笑,不高兴时候哭,我从前爱过一个男人叫明厚载,后来不爱了,却又爱上一个叫云渡的男人,谁知仍旧事不谐,我该接受这个叫明厚载的男人还是该与他从此两相忘?”

她决定要定下心来了,如果心里没有坦然面对从前的勇气,又如何能放心接受新的一切?这些天她日思夜想,觉得要是不与明厚载彻底做个了断,她是无法重新再开始新的生活的,他能接受固然好,不能接受大家各自走开,莫负了这一瞬既逝的青春年华。

她知道,在他的心里,她是纯真不懂事的,任性的,从来没有想过,她也有丑陋的一面。

“这就是你这阵子想的一切?”明厚载低下头,仔细看着她低垂的眼帘,褒若看着那烛轻轻爆了一个灯花,烛边一角倾一个缺口,一股烛泪顺烛而下,染红了灯台上的梅花盏,小声道:“是。我累了。我想找一个安定的地方静下来,不想这样再伤心。我的心里还存着他的影子,你介意不介意?”

明厚载定定望着她,说心里一点也不介意是假的,又却有了一种释然的欣喜,正想回答,她又道:“你问我当你是什么?在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事后,我是怎么对你的?很好,我现在告诉你,我曾经当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男人,霸道无赖,后来又当你是负心前夫,然后便当你仅仅是有旧情的故人而已;云大哥事发之后,你解救我于困境,我便当你是朋友;再后来,就是现在了,如果你知道了我的心事,还愿意和我重新开始,那你自然可能是我的丈夫,如果你不能接受,那你便是我曾经无私帮助过我的一个朋友,我会永远感谢你。”

褒若的心如同打鼓,慢慢地抬起眼,对上他深黑的眼,眼里的火光在跳动,望着他眼里的烛光,褒若道:“你若是不能接受,就请你走吧,今后我会感谢你,不要带着为难和犹豫来接爱我,那样我们也会不得幸福,缘分到了时候该断就该断,硬扯着只会伤了你和我,这是我这阵子的醒悟,”她叹了口气,道:“若是我一开始就决定不要对你抱有旧情,现在事情就好办多了,现在我也不会想着怎么对你交代,也不用对云大哥负疚。”

她的错,她想通了,便是她不该在爱着云大哥时,同时又对明厚载旧情难忘,如果明厚载她一开始就坚决排除在外,那不管她和云渡怎么样都是他们的事,与明厚载无关,明厚载做了什么,与她何干?不过是个外人或是个朋友而已!可是她却一边对明厚载旧情未忘,一边又与云大哥相爱,她伤了明厚载,同时也伤了云大哥——虽然他从来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