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一个丫头禀道:“少爷正在换衣服,说一会就来。”
微含忙站起身道:“微含不该来的,上次为了微含的事,让少奶奶与少爷起了隔阂,而且少爷明见得不待见微含,如今见面未免尴尬,我还是避避的好,我借居在姐妹家中,等过两日少爷走了我再来陪老太君说话。”
老太君不由分说,命媳妇们:“把微含姑娘给我按下,我的客人,凭什么他一来就得走?你坐着,他来我自有话说。”
明厚载来到厅前,见几个媳妇在台阶下伺候着,里面传出说话声,问道:“谁在里面?”
“回少爷的话,微含姑娘今日来给老太君请安。”一个媳妇回道。
这时站在门口的丫头已经通报道:“少爷来了。”
“进来!”
老太君扬声道,明厚载听见老太君说话,只得进来,但一脸的漠然,进来眼也不瞥微含一眼,便径直对老太君道:“不知老太君请孙儿来有什么事?”
“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微含姑娘来了,你们也算是熟人打个招呼吧。”老太君仍旧不死心,微含知书达礼,温柔娴雅,怎么看怎么比褒若好,她虽知褒若不容妾,但是若是纳为外室也是可以的,到时生了孩子再入门,谅褒若也无可奈何,她的观念实在是无法扭转,在她看来,大户人家不纳几个小妾,便是掉了分的事,丢脸!
明厚载怒气渐升,冷然道:“老太君未免糊涂了!女眷来自是由老太君招呼,找我来做什么?微含姑娘来坐便坐,不坐便走,老太君不用再告诉我,我还有事,这便走了。”他极少对老太君说重话,这样的一番话已经是很重了,老太君一愣,一时竟来不及反应。
明厚载正要甩袖而去,微含已经站了起来,声音低弱却坚定:“明公子请听我说,虽然我曾经对明公子有过妄想,但是如今却已经醒悟,微含虽身为下贱,却也不是一味死缠烂打之人,自有微含的有缘人等着微含,明公子大可放心,至于少奶奶那边的误会,迟早会澄清事实真相,公子不须担心,若是需要微含说话,微含自会把一切说开,如今老太君也是一番好意,觉得我们都是湄城故人,可以说话罢了,公子实在不必动怒,微含也正要走,就不给公子添麻烦了!”
说罢,起身向老太君福了一福,不顾她的挽留,转身就走,带得裙子飘然而习,露出一双秀雅的小花鞋,走得竟然出乎意料地坚决,倒让明厚载吃了一惊,挑起眼,冷冷地看着她毫不犹豫地消失在门回廊后,这个女子倒是让人刮目相看,回头看见明老太君气得发青的脸,老太君气得声音发抖:“反了反了!我的客人,你竟然敢赶走?”
“老太君的客人我是很尊敬的,但是我的话也说得很清楚了,不要再让我看到让褒若误会的人,您是我的奶奶,自然也不想见我为难,今后这样事还是不要出现的比较好。”明厚载淡淡地说完,向老太君一弯腰:“孙儿告辞!”
头也不回地走了,老太君气得对几个媳妇道:“倒成我的不是了!倒成我的不是了!好心没好报!”对着明厚载的身影怒道:“好!你走!我看你对着那个自以为是的女人去献殷勤!就她那样还入不了我的眼呢!郡主?哼,十几年前的事,谁知道是不是!”
明厚载冷然出了门,福央牵了马在门口候着,明厚载便向驿馆打马而来,走到半途,前面路口停了辆七香车,车辕断裂,车子便行不得,一行人站在一边等着匠人来修,秋风乍起,一个美丽女子在人群中有些发抖,分外惹眼,橙红的披帛流苏在风中颤抖,越发显得她娇柔可怜,一个丫头看到明厚载眼睛一亮,便向这边走来,拦住了明厚载:“少爷,我们的车子突然坏了,能不能麻烦您帮个忙?”
明厚载瞥了微含一眼,虽不想理睬,但总是老太君的客人,也不好太过绝情,吩咐福央道:“你骑马回府,将府里的车夫将车子赶来借微含姑娘便是,他们的车夫、马都是全的,放下车就走,不用多耽搁,我在驿馆,你吩咐完事情便来。”
说罢,朝微含略一点头,便催马离开,如今他与微含一见面,便如见到鬼一般,恨不得不要再见,一想到褒若可能有的反应,便全身发寒,这种事还是不要让她知道的好,那马去得像风一般,“哒哒哒!”转眼没有了影子,微含望着远去的尘土,从鼻子里极轻极轻地哼一声,眼睛精光一闪,似嘲似笑地弯了弯嘴角,一多时,一辆明府的大车厢来到面前,车马把车卸下来,微含的车夫套上自己的马,微含坐在车内,摸着车里烙着花纹的车壁,轻声笑道:“你以为这就算完了?”
明厚载来到驿馆,两天不见,一见到褒若,恨不得把她拥在怀里好好亲个够,褒若调皮地一侧身子,躲过他的怀抱,笑道:“偏不让你抱!”
“褒儿,乖,我想死你了!”明厚载无奈地看着笑得没有一点良心的褒若,躲来躲去就是不肯让自己一亲芳泽以慰相思,索性身如大鹏跃起,拦在褒若面前,一把将她锁在怀里,吐了一口气:“昨天我就想回来,好容易挨到今天,你就会吊我的胃口!”
褒若看着多日不见的明厚载,他眼里的灼热似要把人融化,一回来便打发人告诉她,对她的牵挂可见一斑,眼睛一乜,笑语如珠:“是么?谁信?别见到女人都是这句话呀!”
明厚载看着一脸娇憨的褒若,一阵心情激荡,不由得俯身吻了下去,待到褒若伸手推开,已是气喘吁吁,满脸红晕,薄怒道:“不许再吃我豆腐!”
明厚载在她耳边道:“别人的豆腐我不爱,我就爱你的!”
“哼哼,那可难说,说不定你见到女人就把对我的话全忘了!”褒若意有所指,明厚载想到路上遇到微含的事,不由得心里一惊,她不会知道了吧?面上却一根眉毛也不动:“我心里从此只有你!”
褒若不置可否,笑了一声:“多谢了!”
至于相信不相信,那得另说。
明厚载这阵子与褒若日日相守,突然离开了两日,离情如火,只是碍着在驿馆内,人多眼杂不好下手,只好看着美人空垂涎。
“明夫人怎么样了?她还是不愿意回明府吗?”褒若关切地把话题转回来。
明厚载缓缓地点头:“我有个打算,想让娘与爹和离。”
儿子让爹娘仳离,此事太过荒唐,但小心地观察褒若的脸色,却见褒若一脸震惊,心下惶然,难道自己估计错误?
正要开口解释,褒若开口了:“你竟然能想通?其实我早就想说了,你娘和你爹本不是一路人,还是离了的好。”
明厚载放下心来,笑道:“你不觉得唐突?”
“不会,要是不离才是一大憾事,只是你娘离了后有地方可去吗?虽然有个儿子,但是你这个儿子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不靠谱得很。”褒若笑着,顺道把明厚载损了一道。
明厚载虽然被她说得一脸黑线,但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有道理,想得周到,好这事已经有了下落,于是拥着褒若在花园里坐下,把天民叔的事缓缓地说了一遍,这次他没有一丝隐瞒,他可以肯定褒若会接受,这种事换成其他的“大家闺秀”,那是听所未听,闻所未闻,但是褒若不一样,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思想,但是他十分庆幸褒若有这样开明的思想。
褒若听着明厚载把事情徐徐道来,心下佩服已极,道:“这很好,你娘受了一辈子委屈,也该苦尽甘来,尝尝日子的甜头了。”
慧娘与褒若的通行文牒尚未办下来,原因很简单,她们二人本来是中汉国人,后来因投了李国,受了李国的封诰才成了李国的诰命与郡主,如今再次回国,官员弄不清这个事该怎么办,是按本国人来处理,还是按李国的贵宾来接待,于是通行文牒的事暂拖了下来,明厚载暗中推了一把,想必不久便能办下来,三人也不担心,只是多在京城玩些日子罢了,虽然慧娘想念之若,但是也没奈何,倒是丞府知道了这事,丞相夫人先找上门来拜访慧娘。
“夫人去李国两年,之若极是想念,好在如今夫人回来了,我那儿媳妇可以免受思亲之苦了!”丞相夫人笑吟吟地拉着慧娘的手道:“夫人为人宽厚,养出的女儿也是好样的,之若这个媳妇我越看越满意,伺候夫君,教导孩子都是好样的,对我和大人又极是孝顺,感谢亲家养出这样的一个好女儿!”
慧娘听得她极口盛赞之若,心下喜悦,道:“相夫教子,这都是她该做的,夫人客气了。”
“不是我在亲家面前随口夸,这是千真万确的,之若年年亲自为我与大人缝制冬衣,过年过节的亲来京城贺礼,知书达礼,不由得我不夸赞。”丞相夫人道,一边拉着慧娘的手,又怪道:“你们来到京城这么久,也不通知一声,先前听说驿馆里来了梁国夫人与郡主,就怎么也没有想到是你们!要不是那日见到明老太君提起,我几乎错过!”
“我们刚回国,身份敏感,不好就上门拜访,本想等通行牒批下来再行上门拜访,谁知夫人倒先来了,真是对不住!”慧娘笑着道歉,丞相夫人拉住道:“今日可由不得你了,我来时就已经吩咐府里准备酒宴,我请了几位夫人当陪客,今日专程请你和郡主!你要是不去,我可就硬拉了!”
慧娘见势如此,只得道:“夫人有命,敢不遵奉?我们整理一下就来。”
同上次一样,慧娘只得去换衣服,谁知这位丞相夫人因为与慧娘有亲家之谊,很是亲密,一路跟着进来,看着慧娘梳洗,褒若也只得按品大妆起来,慧娘与褒若不得说话的空,但心中都有些惴惴,不知今日又会遇见什么人。
丞相夫人等着空闲却先提起了:“昨日我就下了帖子请了明老太君、将军夫人等人,都是上次夫人在明府熟悉的人,她们此刻都已经在敝府,专程等着夫驾到了!”
她本是一片好心,怕慧娘与褒若乍见陌生人会不自在,是以特别找了明府那日席上的人,谁知这几位正是慧娘不想也不愿再碰到,但这话又不能说,只得谢过了,与褒若二人交换了一个眼色,暗暗苦笑。
丞相夫人对褒若也是极口称赞,知道褒若的身世后又怜又爱道:“好在当日是嫁给了明公子,总算没有埋没了。”
她是见过褒若的,褒若的事瞒不过她去,慧娘一想到席上还有将军夫人,不由得头疼,但是她并不知道常佳的名讳,只知道是奚家的二夫人,这就还好,其他的,走一步算一步罢,慧娘发现事情越来越复杂,先前她们在京城并不认识什么人,只有一个明老太君,谁知后来又遇上了将军夫人,如今丞相夫人也闻声而来,不由得蹙眉。
再不愿意,终究得见人,慧娘心中长叹了一声,褒若的事还真不好说呢。
“我此次回国,因为其中曲折太多,所以还请亲家不要把我们的底细说出来才好,否则一个个细问褒若的身世,难免涉及李国的政事,说了不好,不说无礼。”慧娘笑道,丞相夫人一拍脑门:“是啊,放心吧,我们就当做是第一次见面就是。”
说着,打扮妥当,三人携手登车同往,丞相夫人对褒若尊重有加,和先前迥然不同,如今褒若是郡主,接待时,自然在礼数上不能和从前一样,从前褒若不过是个庶出的女儿,两个完全不能比。
丞相府里,果然人都已经来齐了,大家亲热有加地互相问候,将军夫人仍旧带了一堆的侍妾,她到哪里总喜欢带着这一堆侍妾显摆,一来显得她宽厚,二来也捧场,褒若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嘴角,这种女人的贤惠劲,要了她的命也学不来!
因为是有备在先,这回召来了京城官伎坊的乐伎十二名,琵琶琴瑟箫鼓筝,样样齐备,虽然不如明府的风雅,但是郑重其事,因而显得豪华气派。
大家坐下来先是寒喧,上回大家初次见面不好就问梁国夫人的夫家与褒若的事,如今都有了一定的熟悉,自然而然便有人问起褒若的婚事。
“郡主如今已经及笄了吧,不知可有人家了?”张夫人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