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醋君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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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是呀,郡主长得一脸福相,该有人家了吧?不知许字于谁?”将军夫人紧跟着道,不知为什么,她对这个郡主总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微的恼恨,自己心下也诧异,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大家都静了下来,饱含兴趣地看着褒若,慧娘有些恼怒,明老太君一脸的高深莫测,丞相夫人想着慧娘所托,正要说话,褒若已经淡淡地开口了:“此事自有我父王作主,不劳夫人费心。”

褒若往将军夫人身上淡淡一瞄,目光微微一凌,这种目光连箭皇子身边深藏异心的路野都为之一惊的,这些夫人们虽素来勾心斗角,但论及心机,怎么比得上一个满怀阴暗的阉人?不由得便噤了声,好个厉害的郡主。

丞相夫人在心里暗赞,当下尽着主人的职责,将话题带开,又命乐伎们作乐,席到酣处,一名乐伎道:“今日我们我们本欲为各位夫人献舞一曲,只是领舞小雀仙不慎扭了脚,不得出席今日盛会,只好让我们为各位夫人们献几支曲子,奏几首粗音了。”

明老太君笑道:“这话胡闹,难道你们就一个领舞不成?要是一个领舞不适,舞便都不跳了不成?我就不信你们就一个领舞。”

那名乐伎恭敬地道:“本来还有三位领舞的,只是今日被其他大人召去,便只剩一个,谁知这个又这么着,倒是有位姐妹从外地来,才艺双绝,我们本想请她代替领舞一职,只是她是外地来的,又是自由身,不是各位夫人见怪的坊中官伎,怕唐突了列位夫人,所以不敢来。”

“不必说了,我们就请她了,今日各位夫人乘兴而来,决不能败兴而归,既是外地来作客的,那便下个帖子请就是,再让我们府里的小轿去接以显礼遇。”说罢,命管家去安排,不多时,人已经接到,夫人命她上来见过各位夫人。

人一来,其他夫人还不怎么的,褒若、明老太君一僵!

那女子眉目秀美如画,凝脂般的脸上带着芙蓉春色,体态婀娜,行动如行云流水,竟然是微含!

微含一抬眼便见到明老太君与褒若二人端坐位上,心下轻轻一哂,便给明老太君请安,又给各位夫人和褒若请安。

“微含?是你?”老太君开口问道。

将军夫人问道:“老太君与这位姑娘认识?”

老太君点头道:“她便是我前几日向各位提到过的干女儿,色色才艺齐备,没想到她们说的客伎竟是她。”

大富人家认妓女、乐伎等为干女儿本是寻常。这种干女儿不过只是“干女儿”,又不是养女之类,无伤大雅,彼此图个热闹罢了,在座的各位夫人多多少少都是认过干女儿的,是以都笑道:“原来竟是一家人,快请微含姑娘坐下吧。”

微含坐下,眼睛微微一扫褒若,露出一丝只有褒若知道的意味深长的笑意,两人从未单独对过面,但见面如针,心中都已经存了斗意。

褒若脑中隆隆作响,从前往事不由得涌上心头,本以为过去的事不会再让心起波澜,却发现仍旧有种旧恨在心头,她不知不觉握紧了手里的巾帕,狠狠地绞着,直绞得巾帕成了条,慧娘虽不认得微含,但听说过褒若是为了一个乐伎而毅然远走,现在见到褒若的样子,心中有些明白,轻轻在桌袱下踢了褒若一下,褒若慢慢冷静下来,放开了帕子,却浮起一个耐人寻味的笑意,这个笑意越来越欢快,最后简直是掩不住的笑意从眼里透出来。

微含与众位夫人搭话,一边悄眼看褒若的反应,恼怒、皮笑肉不笑、冷眼、漠然,冷嘲热讽,都在她的预料中,却没想到褒若会是样一种反应,她有些吃不准地微一颦眉,便有了主意,笑道:“今日见到各位贵人,真是微含此生之福,尤其座上还有一位郡主,更是让微含自惭形秽,几乎连舞也跳不出来了。”

褒若轻轻一笑道:“微含姑娘的美是大家看在眼里的,无可置疑地美,一曲琴音更是一绝,何必自比山鸡?自堕了身份。至于我,我犯不着与微含姑娘相比。”

山鸡舞镜,舞至死方休,这是讽束微含姑娘自鸣得意,不自量力,更是讽剌微含不过是身份低下的琴娘,凭什么与自己相比?

微含面色一白,恨得银牙暗咬,却说不出话来,她的身份低下是事实,人人都上座为客,她却要操琴献艺,娱乐他人,她自以为得意的绝技竟成了她低贱的标志!

捅他人的软处不是君子所为,不过你微含也不是什么好人,用不着对你客气,褒若在心中笑道,你纵然再有一百种绝技也不过是个起舞山鸡,人家看得上你的绝技,让你在宴间席前唱个曲子,弹两首,过后打发点钱物让你走;看不上你,当你是山鸡,撂你在一边,冷着你,你死活关他痛痒?可怜你还自鸣得意,以为得计。

就当我来到这个世界后也染上了这个世界的黑暗吧,我的身份摆在那里,你微含再挑衅也越不过我去,将来你要想攀富贵,也只能当人的妾,人家坐着你站着,和今日一般的情形,我为什么要与你斗气?明厚载若是再与你纠缠,我正好趁此机会与他彻底绝断,你来得算是刚好呢。褒若心中思念斗转,盘算无遗,此刻明厚载不在真是可惜,若是他也在,倒是要看看他们老情人见面是什么怎么一种情形。

微含毕竟还是跳了一支曲子,果然是艳压群芳,只是心里再不如往常得意,当众人夫人打赏时,虽然赏的都是价值不菲的玉佩环镯等物,但看到褒若一脸的笑意,不由得如羞恼交加,当不得褒若又额外赏了一匹上好的绫缎:“微含姑娘的琴技与舞技果然是当代一绝,这匹料子也只有姑娘才用得上,也才配得上它的光彩,希望有机会再见到姑娘的绝代风姿。”话说得冠冕堂皇,听着又亲切,但却透着骨子居高临下的贵气,把微含弄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只得含恨在心,跪谢了。

慧娘心中暗暗好笑,看着微含的得意如今如被风吹了一般的蔫下来,褒若却不紧不慢,得体优雅,两下相比,优拙自现,看了褒若一眼,意思是干得好!

这一日在丞相府逗留到傍晚,慧娘便以身子倦了为由告辞,丞想夫人再三挽留不住,加上大家玩了一日都已经倦了,都就此告辞,只得命管家安排各位夫人的车驾,在候车的当儿,微含便也告辞,当着众人道:“我送老太君回去吧,正好把车送到府上去。”

老太君奇道:“车?什么车?”

“今日我从明府出来,半路车辕断了,行走不得,巧遇明公子,明公子仁心宅厚,见我在路上进退两难,特意命人从府里抽调了车过来借我用,如今正好送到府上,回头命我的车来接我便是。”微含笑道。

明老太君不由看了眼褒若,褒若早转过头与慧娘说话,似乎全听不到微含的话,忙道:“好的,你随我去吧。”

从丞相府出来,慧娘与褒若回到驿馆,见明厚载的随从正候在门口,见到慧娘与褒若请了个安便走,慧娘奇怪地叫住他:“你在我门口等了那么久,究竟做什么?”

“少爷今日知道夫人与郡主去了丞相府,特命小人在此侯着,一见到夫人与郡主回来,便马上报告他。”

“那他今日在哪里?”褒若问道。

“今日有明海楼内处理事情。”

“很好,你去告诉他,不用来了,说微含姑娘送府上的车子去了明府,让他回去查点吧。不用来了。”褒若笑得亲切。

可是明厚载听到随从的话,却一阵冷意直袭上来,她怎么知道的?

“快备马!”二话不说,跳上马背往驿馆飞奔!

“褒儿,你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明厚载开口对褒若解释,褒若似笑非笑地止住了他:“不用说,我明白,不就是帮助了个弱女子吗?”身子一扭,就要朝花坛走去,明厚载知道她越拦不让他说,就代表小褒儿心里越恼怒,一把拉住褒若:“别走,褒儿,你听我说完,否则这事难免被人拿来做把柄,我是在路上遇到了她,可是我连马也没有下,离她至少三丈远,只是看在我奶奶的份上让随从借了一辆明府的马车而已,那马车是家里媳妇婆子出门坐的车子!并不是我们主子用的车!”

说起来,连微含也不知道她坐的是什么车,车内陈设得朴素大方,花纹是烙上去的,因为是奉主人之命出门拜访其他主子时,那些体面的媳妇婆子坐的车,所以看起来比一般的车要华丽,但若真是主子用的车,就不是烙花纹,而是用名贵锦缎包饰,涂朱饰金了,微含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往来都是坐自己的车。

“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跟我说得着吗?”褒若明知道他是无辜的,但不知为什么,心里就是不痛快,当着微含不落了下风,见到了明厚载却忍不住地要发泄一通:“你有那个空,不如回去看看旧人,你和她好歹也算是旧相识,别为了我一个外人落了您的情份。”

“狗屁的旧相识!”明厚载蓦地吐出一句粗话:“她就是一个过路人而已!”

他的心中,已经完完全全没有了微含的影子,有的只是一个叫做“褒若”的刁钻女子。

男人啊,就算从前对你再疼惜怜爱,一旦恩爱不再,你在他的嘴里心里,连个狗屁也不是了,褒若在心里为微含叹了口气,就是这样的男人,微含还上赶着要,真不知道是为什么,看着明厚载焦急的眼神,褒若叹了口气也不想再为难他,如今他的心里确实只有自己,但只是“如今”,将来呢?

若是只论忠实度,褒若其实更相信云渡,只是云渡却又是那样的情况,剩下一个明厚载,让她至今无法全心信任。

既然知道诰命是亲家,丞相很快便让人办好了手续,其实,明厚载也是可以办到的,但他希望能在京城多停留几日,以了他的家事,如今家事基本安定,别无牵挂,刚好慧娘与褒若也得了通行牒,可以自由行走各地,于是择定三天后起程回湄城。

这三天,明厚载又去了一趟山庄,明夫人的口风已经有些松了,原来那日明礼睿来到山庄,与她长谈了一次,让明夫人突然感觉无比震惊,这是她原先深爱着的丈夫吗?看着依旧儒雅,可是谈吐间却全无主见,一口一个“明府事务繁杂”“老太君甚是辛劳”“我房里的挂轴掉了都没有人发觉”之类,这些话和从前一模一样,可是从前她为什么总觉得理当如此,这些事都是她份内事?来了半个时辰,除了说明府有多么需要她,然后就是看着她痴痴发呆,说:“你越来越美了。”

当时她的手不慎被茶水烫了一下,他只会叫“来人!来人!”天民哥却一个箭步上前,把烫了手放在手里心吹着,命丫头送来清凉膏涂上,嘱咐她不要碰水:“洗脸也要让丫头代劳”,礼睿当时斥责道:“夫人的手也是你碰的吗?没上没下!”

如果没有天民哥,明夫人不由得想,她的夫君会怎么做呢?是了,他会温柔地道:“你烫到了?疼吗?今后要小心!”却连一个小心呵护的动作也不会做,他的温柔细心只体现于言语,从不会表现于行动,她是个女人,要人疼爱的女人,也是个美丽柔弱的女人,要的是真实的呵护,而不是说完温柔的话后,转身去别的女人房中,让别的女人代替自己来疼爱她!

她的夫君从来就是这样的,永远的温文尔雅,小心体意,可是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偏偏就是这一点欺骗了她一生!如今知道自己想要的不仅是这个,不由得对身边的男人留意起来。

身材魁梧的天民哥,不会说那样的温柔的话,更不会在雪夜里拥炉吟诗,咏梅赏花,他是个粗人,粗得只会爱她,从娘家护到她婆家,下雪的时候,他只会想到夫人是否冷了,是否想要拥炉吟诗,咏梅赏花,然后命人把一盆盆的兽炭放在她的房间里,暖着她,命人把梅花移种在窗下,以便她不用起身便能看到梅花,他只想到她画画时用的墨,用的颜料,是否因天冷而凝滞不化,然后想出种种的办法为她解决。

一个只会让她背人流泪,一个不计一切只想看到她的笑,换成是你,你是要哪个?答案自然是呼之欲出的,可是她下不了决心。

夫是一生的天,如今要她把这个天剥了去,这是她连想也不敢想的,虽还不敢想,但心里的不甘却日益累加,以至于一看到明礼睿就头疼,天民明知让明礼睿进山可以让夫人早下决心,却不忍心看她这么难受,于是明礼睿两天后再来时,便被天民拦在山庄外,“夫人说她今日不想见人。”说罢,不顾明礼睿的训斥,命人关上了山庄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