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的夜,风中带着凉意,我拉了拉礼服离开酒店,当我快走到车前时,身后啪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高处掉下。
啊……
在我转身间,酒店服务员一声尖叫响彻云霄。
我的心跟着往下沉,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双腿也跟着发抖。
——有人跳楼了。
“水希……炎炎……”
男人悲痛的声音撕心裂肺。
我听出来了,那是葛然的声音,双眸接触到不远处有些模糊的地平面时,我听见牙齿打架。
血从身体下流滚着,越来越多,越来越快……
不
这不是真的
我眼睛出问题了
是的,这不是真的
一连退后好几步,以最快的速度上车,一脚将油门踩到底,我要快点离开这个不真实的场面,我的炎炎怎么会出事情了,不会的。
脑袋嗡嗡作响,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关上门,靠着门坐下,心噗通噗通快要跳出来。
叮咚……叮咚……
头埋在双腿间,双手捂住耳朵,我不要听见任何声音,不要……
电话声随着也响起来……
——尹夏,开门。
门外传来世煜的叫声,我感觉头好痛好痛。
——尹夏,开门,尹夏。
我紧紧的抱着头,不想理喻任何事情。
忽然,我感觉自己随着门一起被推开,我将头埋得更深。
“尹夏,尹夏……”世煜双手抓着我的肩,强行将我拉起来。
我看着世煜,我害怕的看着他嘴,我真的害怕。
“尹夏,去看看吧,否则你会后悔的。”世煜的声音很沉重。
重的让我双腿有些站不稳。
我是怎么到了太平间,我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一路上世煜拉着我。
一步一步靠近,我打个冷颤,好冷,阴冷的风侵入骨髓。
“不,这不是……不是……”望着那头部肿的变了样子的小身体,那刺眼的小礼服,“不,我不相信,这不是真的……”我摇头,我不要相信。
“尹夏,哭吧……”一双手臂将我拥在怀里。
这个我曾经渴望的怀抱,此刻,我用力的推开他,我不哭,我不要哭,伸手拍拍那已经发白的小脸,“炎炎,炎炎起床了,宝贝乖,再不起床要迟到了,炎炎……”
“尹夏……”花熠恺抓住我的手。
我抽回手,抬头瞪着他们,“他不是炎炎,他不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是最乖的孩子,他不会不应我,你们别想骗我……”
“尹夏……”
我看着他们一步步往后退,转身想要跑出去。
这一切都是假的,我的儿子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有事,他不会丢下我的。
炎炎离我而去,不管我相不相信,都不会再听见他叫我妈妈。因为无法接受他那么小就躺在冰冷的太平间,所以我没有再去看他,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一遍一遍看着他从出生到现在的相片,每张相片都有一个只有我才知道的小故事,那一路的点点滴滴没有人可以和我分享。
水希抱着他从窗户跳下,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在她成为葛然名正言顺的妻子那天,带走了我的儿子,她怎么可以?
炎炎,是妈妈对不起你,想你那时多么的不情愿,是妈妈执意将你哄去,是妈妈亲手断送了你的性命。
炎炎葬在爷爷旁边,不论他们谁来劝,我都不肯前去,我更加没有掉下一滴泪。
我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面整整两个星期,若不是林艺的到来,我想我是不愿意走出来。
林艺说:心里放不过自己,是没有智慧。心里放不过别人,是没有慈悲。
握着咖啡杯的手颤颤发抖,我努力的控制着。
直到一道身影坐在我对面,我才放下咖啡杯,看向他。
“尹夏,搬回家住吧。”男人的声音带着沙哑。
他瘦了许多,可我已经无心关怀,“哪儿已经不是我的家。”
“尹夏,只要你愿意,哪儿还是你的家。”葛然说的有些急。
“不。”我摇头,哪儿从来就不是我的家。
“尹夏,给我一次机会补偿你吧?”说话的同时,葛然的手将我的手握起。
我看着被他握着得手,慢慢抽出来,那枚戒指映入我的眼帘,我居然还带着那枚戒指,顺手摘下,放到他面前,“我们之间原本就是个错误,如今散了,就不要再错上加错了。”其实在知道他爱的人是水希的时候,就已经散了。
“尹夏,这说不定是给我们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男人看着戒指,脸上变了色。
我看着他,我突然觉得我从来就没有认识过这个男人,“五年了,我付出双倍的爱来弥补儿子没有父爱。五年了,我将他从那么小养到会蹦会跳,会说会闹,可转眼间就没有了。葛然,我无法和你一样洒脱和轻松。因为这五年来,炎炎对你而言,那是一片空白。可我不一样,他是我的宝贝,你知道吗?这五年来,我遭遇丈夫和别人走了,家产的争斗,创维的危机,我几乎快倒下,可每次看见他,我就会告诉自己,尹夏,你得撑着,你能行的……”
“尹夏……”男人的眼眸中有着痛苦。
我看着他笑了,他的痛苦也只不过在事后,“五年了,我的付出终究一场空,我终于和你之间分的干干净净,这一切不管是天意还是人为,我和你终是回不去了。”我起身离去。
身后传来他的叫声,可却已经无法让我停步。
“尹夏……”
宁盈说:这些年来,我们都错了,错在看人只用眼睛没有用心。
她递给我一本在清理水希遗物时候发现的日记本,我没有接收。
因为那里面的内容也无法让我的儿子复活,看了又有什么意义?
宁盈刚走,门铃响起,当我打开的时候,看见的人让我意外了很久很久。
“哥。”
“夏夏。”哥哥张开双臂。
我投入怀中,久久不想离开,就这样一直抱着,可想到哥哥坐了这么长的飞机肯定累了。
哥哥刚坐在沙发上,就对我说道:“夏夏,收拾一下,随哥哥回西班牙。”
“回西班牙?”我吃惊的看着哥哥,见哥哥点头,我却摇头,“哥,我不回去。”
哥哥站了起来,“夏夏,五年前葛然走了,你不肯和哥哥回去,哥哥依了你,那是因为你还有炎炎。如今,你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跟哥哥回西班牙。”
“哥,从小,我就生活在你的羽翼下,长大嫁到陆家,我从来都没有尝试过自由,哥,我想独自旅行。”我望着面前的哥哥,若说道疼我的人,非他莫属了。
“夏夏,你想去哪里?哥哥替你安排。”哥哥眼中尽是不放心。
“哥,放手吧。”我不想回西班牙,哪里记载着我太多当年觉得美好的希望,可那些都不是希望,而是绝望。
“夏夏,哥哥对不起你。”哥哥深深叹口气。
“哥。”我不让他这么说。
这些年,哥哥也活在悲伤中,嫂子用她自己的命换的侄女出生,哥哥走不出嫂子离去的事实。
哥哥替我还了世煜一千万。
在哥哥离去的那天下午,我也离开了C城。
C城对我来说就像一场梦,如今梦醒,回想,原来那最可笑、最犯贱的人是我自己。
或许他们谁都没有错,错的那个人是我东方尹夏。
七个月后:
雨飘零在梧桐林中,栀子花散发出诱人的清香。
我独自一人站在那棵梧桐树边。在雨中,梧桐树叶飘飘洒洒。纷飞的树叶像一只只蝴蝶落在我灰色的外衣上。
风吹乱我那已剪成波波头得发丝,雨停了,我看了看那路口的大钟,小跑的往对面的办公楼而去。
半年前,我在S城找了份做海运操作的工作,这家公司不大,在这高楼中只租了一间做办公室,靠的也是老板的那些有钱朋友们。
工资也许还不够以前生活的一顿在外就餐的饭钱,可如今,我必须合理的分配这些为数不多的工资,住房、吃饭一切开销都靠它们,日子也过得非常充实。
“早”
“早”
王姐是公司资格非常老的前辈,我也是她带出来的学生,白天基本就我们两个人,老板有时候来,有时候不来,另外一名跟单员基本在外跑,三名销售也只有上下班打卡出现。
“钱总,早。”说曹操曹操到,我看着从我身边走过去身高一米七不到的中年男人。
钱总走了过去,又退了回来,站在我办公桌旁边,打量了我一会,“东方啊,晚上有个饭局,你跟我一起去,有些工作上的细节是你懂。”
“钱总,我刚工作不久,怕到时候出岔子,还是王姐熟悉。”我吓得站起来,就连如今,有些单子我都必须请教王姐。
“王丹今晚要去参加康德吴经理婚礼,就你跟我去了。”说完,他就进了他那间单独隔开的小办公室。
一天,我都忐忑不安,害怕晚上被客人问的不知道怎么回答。我的担心,王姐不以为意。
我真的很想找个借口不去,可偏偏公司就我们两个操作,钱总自己就是个外行只懂得皮毛,所谓是想逃也逃不了啊。
“东方,你不用太担心,基本上没有人会问你的。”王姐在快下班的时候压低声音和我说着。
“为什么?”我好奇的问着。
“是钱总朋友宴请的饭局,基本对方有来头,公司有货出口,所以让钱总去,万一被问起行业来,可以拉拉生意,可对方不问,这边也不会故意去说的,所以你就放心吧,我跟去没有十次也有八次,每次都是混吃混喝去的,你只要记住,钱总是他朋友的小跟班,你是钱总的小跟班,嘴巴用来吃东西不说话。”王姐将声音压得最低,边说边看着钱总的办公室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