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明确的是,在人们引水灌溉因缺雨而干涸的土地时,这类活动也会直接影响甚至导致这些干旱地区的河流干涸。在美国西部的格兰德河、非洲萨赫勒地区为乍得湖供水的河流,以及中亚的河流,如阿富汗的赫尔曼德河,我们已经多次看到,这种恶性循环造成河水流量降低。
随着未来几十年气候变化加剧,普遍性的干旱将不复存在。英国气象局等机构中的一些人员通过数学模型预测,某些情况下将会出现河水流量增加。可以确定的是,这一变化正迅速发生在许多河流上,这使大坝建造者、河流管理者和灌区用来制定计划、建造工程的水文统计数据变得毫无意义。
从全球的情况看,气温升高将加剧全球海洋的蒸发,强化水循环。到21世纪末,大气中的水蒸气含量会比今天多8-10个百分点,这意味着额外8亿英亩呎水,足以填满20条尼罗河。这几乎肯定会增加全球降水!同样,产生降雨的气候系统也在发生轨迹转变,如大西洋气旋,这意味着总降雨量将被重新分配,许多中纬度地区将更加干旱。与此同时,更高的气温也意味着陆地上的水蒸发得更快,因此土壤会干得更快。结果是汇入河流的雨水会更少。
具体到每条河流未来的水量,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两种竞争性影响之间的平衡,即不断变化的降雨方式和更快的蒸发速度。基本的趋势似乎是干旱地区将变得更干旱,而湿润地区将变得更湿润。全球气候将变得更加极端,而河流会以同样的方式做出回应。
于是,为世界上人口最稠密地区供水的河流,以及水资源最紧张地区的河流,很快就会陷入更大的麻烦之中。在中国的东北地区、非洲的热带稀树大草原、地中海地区,以及澳大利亚的南部和西部海岸,降雨很可能会减少,蒸发肯定会增加……而河流将会枯竭。
美国政府所属斯克利普斯海洋学研究会估计,由于降雨减少和蒸发增加的综合作用,美国南部和西部各州的水量会减少40%,科罗拉多河上水库的水位将会下降三分之一。为西非5个贫穷干旱国家提供水源的尼日尔河,将会失去三分之一的水量,而作为埃及和苏丹生命线的尼罗河,可能会失去五分之一的水量。伴随众多内陆河水量的减少,内陆海尤其危险。乍得湖已经遭受了劫难,将来还会更糟。同样面临威胁的还有中亚的里海和巴尔喀什湖、东非的坦噶尼喀湖和马拉维湖,以及位于匈牙利的欧洲最大湖泊--巴拉顿湖。
根据数学模型的预测,位于热带地区的大河,如南美的亚马逊河和奥里诺科河,以及非洲的刚果河,相比之下水量将会比今天更丰沛。同样,加拿大北部和西伯利亚的北极大河,由于暖气流给这些区域带来了更多的水分和降雨,水量也会增加。因此,加拿大的马更些河、育空河,以及西伯利亚的鄂毕河、叶尼塞河、勒拿河,都将更加汹涌澎湃。一项大型研究预测,它们的水量将会增加40%。
有迹象表明,这些趋势正在出现。2005年初,美国政府的气候分析专家凯文·特伦贝斯指出,在稳定了一个世纪之后,自1970年以来,全球严重干旱的情况正在急剧增加。21世纪之初,地球陆地表面严重干旱的比例从15%上升到30%。与此同时,英国气象局的科学家们报告,“由于全球变暖引起的降雨增加,北极地区的河流注入北冰洋的水量越来越多。”他们发现,自20世纪60年代以来,流人北冰洋的水量年均增加730万英亩呎。
当然也会有反常的现象。在一些地方,相邻的河流可能会有不同的命运。印度河与恒河都发源于喜马拉雅山,都向南流淌。然而根据预测,到21世纪末,印度河的水量可能只有现在的一半,而恒河则会增加50%。在欧洲,随着更多强烈的大西洋气旋增加冬季降雨,北部和西部河流的水量会更加充足,而那些南部和东部的河流将会由于夏季的过度蒸发而造成水资源短缺。
许多河流在一个温室效应加剧的世界中将处于轮回交替的过程中,它们会变得不可预测和危险,旱涝交替甚至会比今天更加频繁。有时候这对野生生物有益,甚至可以帮助恢复因建坝而减弱的洪水脉动。但危险在于,不管是对于大自然还是对受益者而言,脉动都是不规律和不可预测的。
许多河流会随着时间推移发生戏剧性的变化,先是水量暴涨以至漫溢,随后干涸。这最有可能发生在那些耗尽喜马拉雅山、西藏、阿尔卑斯山以及安第斯山脉冰川的河流中。随着21世纪前几年冰河融化,据预测一些河流的水量将会增加,夏季尤为明显。目前,阿尔卑斯山四分之一的冰川已经消失,从2002年北半球至今最炎热的夏季开始,阿尔卑斯山的积雪开始消融。这在欧洲中部造成了规模空前的洪水,但随着冰河的消失,雪融水也会最终消失。
英国一项关于喜马拉雅山的研究发现,随着冰川的融化,在21世纪的头50年里,印度河的水量可能增加15%~90%,然后在本世纪后期,缩减到现有水量的30%-90%。同样,美国研究人员指出,来自内华达山脉雪原春季融化的雪水,目前灌溉着加州沙漠低地中的庄稼和草地,它在未来的50年中可能会减少70%-80%,随着奔流的雪水缩减成涓涓细流,世界上最富生产力的一些农业用地将会缺水。
现存冰川的一个重要作用就是使河流的水量年年保持稳定。冰川大量吸收多变的雨季降雨,进而在夏天冰雪融化的季节提供充足的、有规律的洪水脉动,这对生活在下游的人来说至关重要。喜马拉雅山和西藏的冰川是亚洲最大七条河流的水源--恒河、印度河、雅鲁藏布江、萨尔温江、伊洛瓦底江、湄公河和长江,间接为20亿人口提供了可靠的水源保障。但50年以后,这些河流中的雪融水将会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山上降雨形成的多变水流。对亚洲的未来而言,这是一个严重的威胁。
“一旦冰川消失,就只能听天由命,”英国冰川学家马丁·普莱斯如是说。不仅是在印度,南美安第斯山麓的许多城市,如拉巴斯、利马以及基多,它们分别是玻利维亚、秘鲁和厄瓜多尔的首都,都依靠冰川获取可靠的水源,并用来发电,而冰川却在迅速地消融。
不确定性是最大的困难。这些预测中的某些部分肯定不会变成现实,同样毫无疑问的是,也存在在这些气候模型中没考虑到、但现实生活中可能会发生的一些可怕情形。这让水利工程师们陷入了极度的两难境地。他们如何设计预期寿命为50年或100年的大坝和灌溉项目,来应对这样的不确定性?几乎可以肯定地说,他们没有这个能力。
许多经过精心设计但毫无用处的废物,成了近年来气候变化的牺牲品,它们横七竖八地倒在原野上,大煞风景。在西非的加纳,由于沃尔特河下游水量减少,阿考索姆波大坝孤伶伶地高高耸立着,坝中的蓄水空空如也。大坝是加纳在20世纪60年代独立时,由英国殖民官员设计的,他们原想以此启动加纳的工业化进程。但恰恰相反,大坝实际上让这个国家破产了。该坝建于历史上降雨量最高的时期,但现在水库很少能蓄满超过一半的水,实际发电量只是设计值的一小部分,而工业化只是一句空话。
同样的情况发生在维多利亚大坝。它是20世纪70年代英国人在斯里兰卡修建的,也是一次推动新兴独立国家实现工业化的尝试。在绝大多数时间里,它连一半的作用也没发挥出来,因为马哈韦利河的水量只有英国水利专家预期的40%。正如我们提到的,在靠近乍得湖的地方,英国人设计的南乍得灌溉工程也耸立在一片干涸的土地之上,因为湖面一直在持续缩小,灌区的抽水管道根本抽不着水。这些没有价值的工作告诉人们要留心不断逼近的危机,提醒人们对水的需要不能总是寄希望于河流。
当今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口都生活在历史上用水有保证的地区,这不是偶然的现象。为了求得繁荣,人类需要可靠的、可预测的水源。现代化的、高度机械化的采水方法,经常将对可靠性的检测推向极限。现在,气候的变化也正在破坏这种可预测性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