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麦与稗子5 (2)
“不止这些。星期天那天，他对我说他爱我。我还是只把他当作一个老朋友。”
“那么你鼓励他了吗?”汤姆似乎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我对他说我也爱他。”
汤姆沉默了好半天，皱着眉头，将手插在袋里。然后抬头冷冷地说道：
“麦琪，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是把手放在爸爸的《圣经》上发誓以后绝不再同费利浦会面。如果你拒绝，我就不得不告诉爸爸。这一个月里，我费尽心机想让他快乐起来，我不想你又给他一个沉重的打击，现在你可以照办。”汤姆用如此冷酷的话结束了他的话。他走到了那本《圣经》前，把它捧到麦琪跟前，翻到了扉页。
麦琪面临重大的抉择。
“汤姆，”麦琪的声调从傲慢转向请求，“别这样对我，我保证与他断绝来往，只要你让我见他一面或写封信把事情说清楚——我不想让爸爸痛苦。我对费利浦有感情。”
“我不要听这些，我要讲的都已经讲了，选择吧!”
“我保证，它对我的约束与把手放在《圣经》上一样有效。”
“我要你怎么做你就得怎么做，我没法相信你。我抛弃一切还清债务，你却让父亲痛苦，我的努力又有什么用呢?”
“债务真的很快能还清了吗?”麦琪问道。一阵未预知的快乐掠过心头。
“要是像我预料的一样，那就快了。”汤姆愤怒得声音都发抖了，“就在我千万百计让父亲摆脱羞辱的时候，你却在竭力破坏这一切。”
麦琪内心常常感到良心的责备。此时她认为哥哥近乎残忍的做法是对的。
“汤姆，我错了，可是我太寂寞了，我为费利浦难过。我觉得敌视与仇恨都是不对的。”
“胡说!你要做的很清楚，你只要用我让你说出的话作保证就行了。”
“我必须与费利浦再谈一次。”
“可以现在与我一起去谈。”
“我答应以后不瞒着你见他或者写信。我能说的就这些，我也可以把手放在《圣经》上。”
“那么你说吧!”
他们一路默默无声地走。想起了费利浦将忍受的痛苦，麦琪心里十分难过，她又怕哥哥会说出些毒辣的话来，然而现在一切的努力都是毫无用处的。虽然她为费利浦悲哀，然而她无法反抗。汤姆把所有的火气都发泻在了费利浦身上。
麦琪此时唯一希望的就是费利浦这次因为什么原因不要来。这样拖延，她就可以给费利浦写信。当他们走进苏格兰枞林时，她的心跳得厉害。这是一个生死关头。走过了开阔的绿草地，翻过一个小丘又拐了一个弯，他们遇见了费利浦。一阵沉默，费利浦从麦琪苍白的脸以及那因为紧张而睁得大大的眼睛中找到了答案。也许是她的想象力太丰富了，她似乎正看见强壮的哥哥抓住孱弱的费利浦用力地打。
“你觉得你干的事情是一个男子汉、一个正人君子应该干的事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费利浦傲慢地回答。
“什么意思?让你滚开点，不要企图利用年轻姑娘的愚昧无知。小心我揍你。”
“我不承认。我认为我的所作所为全都是为了你妹妹的幸福。我愿意为她付出我的生命。”
“别唱高调吧!你难道不知道这种不轨约会对她有害吗?在你的父亲坚决不允的情况下，你能娶她吗?你有权做她的丈夫吗?她还只是个不满十八岁的姑娘，由于父亲的不幸，她很少有机会去见识外面的世界，而你却趁火打劫，用不正当的方法得到你用正当方法所得不到的东西。”
“你这样说很有男子气呀，先生。”费利浦挖苦地说道，“但你并不了解我对麦琪的感情。”
“我要是真的了解了，那才真叫做倒霉呢，”汤姆用讽刺的口吻说，“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我要照管我的妹妹。要是你有一点儿接近她的企图，我就会揍你。听说你想成为一个漂亮姑娘的爱人，谁不会发笑呢?”
“汤姆，你说得太过分了。”
“等等，汤姆!”费利浦竭力忍着气说，“是你逼迫你的妹妹到这儿来的。要是她非要抛弃我，那我只有服从。”
“这都是因为我爸爸，费利浦。汤姆威胁要对爸爸说，爸爸绝不会容忍这种事情的，我发过誓，我们以后不能有任何往来。”
“行了，麦琪，我不会变的，也希望你能拥有自由。请相信我，我都是为你好。”
“对，现在你可以这么说，以前你还做过什么对她好的事情呢?”
“我做过——或许是冒险，我希望她有一个朋友，能给她那粗鲁的哥哥所不能给予的种种关怀。”
“我的方法与你不一样。我要挽救她，为了父亲，我要维护家族的名声。”
他说着，抓住麦琪的右手，她伸出左手，费利浦紧紧地握了一下，接着赶快走开了。
汤姆与麦琪一声不响地走了几码路。他仍然紧紧抓着她，就像对待一个犯人。她猛地站住，抽出了手，心中的怒火喷发了出来。
“别以为你总是对的，不要认为我会屈服。我恨你的侮辱，你嘲笑他的残疾。你只会自以为是，你气量狭小、目中无人。”
“当然，”汤姆冷冷地道，“我看你的目的不见得比我好到哪里去，要是你们的行为是正直的，为什么怕人知道呢?我知道我的目标达到了。倒是你的行动给别人带来什么好处呢?”
“我不想说我常犯错，那是因为我还有感情。要是你有感情的话，就不会老是惩罚我，把一大堆苛刻的事情推在我身上，你那么狠心。小时候我最爱你，可你却听凭我哭着上床睡觉而不宽恕我。你没有一点儿怜悯心，你对自己的缺点和错误毫无感觉。”
“好了，”汤姆冷笑道，“既然你的感情比我好，你最好用什么别的方法把它表达出来，而不要总是在可能毁坏我们家庭名声的行动里表达。不要老是在两个极端中奔波。你用欺骗和背叛表达对我和爸爸的爱，不是吗?”
“可是你是个男人，有权力，有事业可干。”
“你既然没有这个能力，你就只能顺从。”
“可我想干我觉得合理的事。尽管爸爸有不合理的地方，我还是顺从，可我不会顺从你。你自夸，似乎你的优点让你有权力残酷，有权力卑鄙，正如你今天的所作所为。不要以为我与费利浦断绝往来是服从，你的侮辱只会让我更关心他。”
“这就是你的看法?”汤姆更加冷酷了，“不必再谈我们之间的距离，请记住这一点。”
汤姆回圣奥格镇去跟迪安姨父会面，他明早就要出门了，这次是去听一些相关的指示和说明。
麦琪走进自己的屋子，用辛酸的眼泪诉说内心的愤慨，然而汤姆对此是不会感动的。当心中的怒火发出来以后，她的脑子里又回想起从前那段平静的时期——那段搅乱了她简单的生活又在痛苦中结束的生活。那个时候，她总是想到胜利，想到自己冲破了世俗的束缚取得一个永久的据点。然而现在她又掉了下来，又在激烈地斗争着。生命不会太短促，她还有更多的斗争，更多的挫折。要是汤姆完全正确的话，她内心还可以恢复平静。可是现在，她的忏悔总是受到不公正的阻挠。她为费利浦伤透了心。她无法忘记汤姆对他的辱骂，她无法忘记那种内心的刺痛的感觉。
可是在被迫与费利浦分开这件事中，她还隐约有种放下重担的感觉。这也许只是为摆脱隐瞒的心境，任何的代价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