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诱惑2 (2)
“是啊，可她们都呆在房里，不让人打搅。塔小姐，你不太喜欢做那种比较流行的刺绣吧!”斯蒂芬瞧瞧她手上正缝着的未绣花的布边儿。
“是，”麦琪说，“比衬衫更难一点儿的活儿我都不会做。”
“但是一般的针线活儿你做得真好，你的活儿太精细了。这是个谜——你以前不是不喜欢做这个的吗?”
“这个原因很简单。我只能做这个挣点儿钱，因此我不得不努力地做好。”
露西虽然单纯，还是红了红脸，麦琪本不该让斯蒂芬知道的。或许麦琪有骄傲的意味，一种不以贫穷为耻的骄傲。可是麦琪或许不会想用这种办法让自己显得更美吧。显然，单凭会做活儿不会有如此大的作用，可加上美丽的容颜，一切都不同了。
“如果我能为你的义卖做些什么的话，”露西说，“我可以为你织毛线。”
“当然，太有用了。明天我就去拿红毛线——可是你妹妹真让人羡慕，”露西转过身去对斯蒂芬说，“她有塑像的才能，可是个天才，有次只是凭记忆她就为凯恩博士塑了一个十分出色的头像。”
“如果她能记得让两眼靠得很近，嘴角隔得很远，那准会让圣奥格镇的人惊奇的。”
“你真是缺德，对凯恩博士这么不敬。”露西有些不快。
“我说过不尊敬他的话吗?没有。我没有必要尊敬那尊难看的塑像。我知道凯恩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我本来就不关心圣台上高高的烛台，也不喜欢早起做早祷来破坏我的情绪。他是我所见过的人中唯一真正具有清教徒气质的人——年俸八百镑，却只吃白切牛肉，把三分之二的收入都捐给别人。他还收养过那个枪杀母亲的格雷顿，真是个大好人。他用了很多的时间让那个孩子不至于神经错乱。我常见他带着那个可怜的孩子出来。”
“太好了，”麦琪放下活儿十分感兴趣地听着，而后说，“我从不知道有人会做这样的好事情。”
“就是因为这个人们才钦佩他，但是平时他总是寡言少语，十分严肃。”
“可我觉得他十全十美!”露西热情地说。
“不，我不认为是这样。”斯蒂芬摇着头，既尖刻又严肃地说。
“那你说他还有什么缺点呢?”
“他信奉的是国教。”
“可我认为国教是正确的。”露西说。
“理论上的确如此，可从议会方面就完全不是这样了，他让反对国教的教民和信奉国教的教民闹意见；若他当了我们镇的代表，我这样大有前途的参议员就会觉得不便，而我恰是国家迫切需要的。”
“真的吗?”露西显得又高兴又得意，眼中格外有光彩。
“当然，只要有爱国心，我爸爸决心让我进议会；何况我的才能，你也是知道的，”——他说完把身子挺了一挺，开玩笑似的用他那雪白的大手摸了一下头发——“我这样的人总是要担负重任的。塔小姐，您认为呢?”
“是，这么流利的口才，聪明的头脑，是不应该浪费在私事上的。”
“看得出来，你真敏锐。你发现了我很冒失。或许是由于我态度好，浅薄的人是不容易发现的。”
“我谈自己时，她看都不看我，”当她们俩笑的时候，他这么想，“一定要换个话题。”
露西会不会参加下星期读书俱乐部的会议，这是他要问的问题。接着他介绍了他选读的骚塞的《珂珀传》，若露西想要表明精通哲学，让圣奥格镇的人吃惊一下，不妨选一篇荣获布里奇沃特奖金的论文。露西当然希望了解这些书的内容，这样就可以在其他的妇女面前谈论，以增长她们的知识，因此斯蒂芬十分起劲地讲解自己刚看过的巴克兰的论文。终于，麦琪放下活儿，越来越专心地听他讲故事。她坐在那儿，身子前弯，胳臂交叉，眼望着他，一点儿也不害羞，就像脏兮兮的老教授面对一个没长胡子的学生似的。她那清澈的大眼睛迷住了他，后来他甚至忘记了应该偶尔去看看露西；可露西只觉得他们会成为好朋友，心里十分高兴。
“塔小姐，我把那本书送给你吧，里面有很多插图，你会喜欢的。”
“那太感谢了。”麦琪脸红了，因为直接交谈，她又害羞地拿起了活计。
“不，不，我不想看见麦琪整天都埋头在书本中。我要她离开书本，能舒舒服服地玩几天，什么也不要想，划船，聊天，骑马，乘车。她需要的就是这个。”
“太好了。现在去划船怎么样?我们顺流划到托甫顿，然后再划回来。”
麦琪非常高兴，因为有好几年她没有在河上玩过了。麦琪戴帽子去了，露西留下吩咐佣人，并趁机告诉斯蒂芬，麦琪并不反对与费利浦见面，可惜的是那张条子已经在前天送出了，不过露西准备明天再写一张条子邀请汤姆到她家来。
“明天，我找机会去找他一下，晚上带他来这里好吗?”斯蒂芬说，“我的姐妹们知道你的表哥来了，一定会来看我们的。所以明天上午只好让给她们了。”
“那好，就带他来吧，”露西说道，“你一定会喜欢麦琪的，她又可爱又端庄，不是吗?”
“可她太高傲了，”斯蒂芬低下头说，“而且脾气暴躁，不是我心目中的女人。”
或许你也能看出来，男人老是冒失地向女人表达他对其他漂亮女人的不满意见，因此很多女人知道那些不顾一切地爱着她们的男人也会暗中讨厌她们。露西的性格恰好是这样；她绝对相信斯蒂芬，而且决定瞒着麦琪，然而我们已经能够推断斯蒂芬对麦琪表示不满以后所发生的事。斯蒂芬凭着充分的想象力推测，麦琪至少有两次会把手伸给他。是否他已对麦琪一见倾心了呢?当然不会。在现实中从没听说过这样的感情；更何况他现在爱着露西，已经快与她结婚了。可是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碰上一个大美人能无动于衷吗?爱慕一个美人，是很自然的事，何况这位小姐确实有许多可爱的地方。一般来说，斯蒂芬承认自己不喜欢特别有性格的女人——可此处提到的一个特别的性格，倒是十分优越的一种；要是人们与她们结婚的话，那社交场合中的女人就不会那么千篇一律了。
去划船，麦琪并非来满足斯蒂芬的愿望，她只注意到古老的河岸。她与费利浦断绝往来之后，非常的寂寞，费利浦是她心目中唯一的爱人。可是一会儿她就被桨声的节拍迷住了，她在划船。于是她问是不是可以拿一支桨。看来她需要人教。她变得十分兴奋，划船时脸蛋都红了。她愉快地学着。
“我要到能一个人划两只桨的时候才满意，”上岸时，她兴奋地说。麦琪是个容易忘记自己在干什么的人，又偏偏在此时说话，一不小心脚底一滑，幸亏斯蒂芬抓住了她的手，没让她摔倒。
“没事吧?”他边说边弯下身子，急切地看着她的脸，有一个高大的男人照顾真是幸福。麦琪从未体验过。
回家后，他们见浦来特姨父姨母与塔利弗太太都坐在客厅里。斯蒂芬急忙告别，要求晚上再来。
“把你借去的那本普塞尔带来，我想让麦琪听你唱你最拿手的那几支歌。”露西说。
浦来特姨母发现有人邀请麦琪和露西到派克大厦去，看到麦琪身上破烂的衣服，她不禁大为吃惊。这种衣服让人看见了，准会玷辱家族的名声。于是露西与塔太太热心商议，研究浦来特姨母不穿的衣服哪一件最适合麦琪。麦琪要尽快准备好一件晚礼服，幸亏她的身材与浦来特姨母差不多。
“可她的肩膀比我宽过很多，这很不合适，”浦太太说，“否则，她能穿我那件黑绵缎衣服，也不用改。最大的难点是她的胳膊，”浦姨母担心地说着，然后拉起麦琪的粗胳膊，“无论如何也伸不到我的袖子里面去。”
“没关系，姨母，给我吧，”露西说，“我不想让她穿长袖；我有很多黑色的花边，可以镶在上面，她的胳膊一定会变得很漂亮的。”
“麦琪的胳膊的确好看，”塔太太说，“跟我年轻时差不多，可我的胳臂从来不这么黑。我真希望麦琪的皮肤与我的家人一样。”
“这些都是废话，姨母，在画家的眼中里她的皮肤非常漂亮。”
“或许吧，亲爱的，”塔太太顺从地说，“你比我知道的多。可是那时候人们是瞧不起黑皮肤的。”
“是这样的，”浦来特姨父一边吮着菱形糖，一边饶有兴致地听着谈话，“有一首诗是关于‘栗色女郎’的。或许就是那个疯狂的凯特，我记不起来了。”
“天哪，天哪!”麦琪边笑边不耐烦地说，“要是每次都把我的黑皮肤谈论一遍，那我就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