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最后的得救2
圣奥格镇众议纷纷
有关塔利弗小姐回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圣奥格镇。这样看来，她并不是想和斯蒂芬?盖司特先生结婚才私奔的——不过她的罪名还是一样重。但是如果塔利弗小姐经过几个月精心选择的旅行，带着婚后的嫁妆和一切对自己有利的条件，以斯蒂芬?盖司特太太的身份回来，那么圣奥格镇的舆论——会同其他任何地方的一样，是知道该怎样表态的。斯蒂芬?盖司特先生的行为固然不好，但是年轻小伙子是容易着迷的。看来是斯蒂芬?盖司特太太也不好，但是她到底还是太年轻了，据说他非常崇拜她，而且他划船把她带走也并非出于她的自愿。啊，下一届选举的时候，小盖司特就要当议会候选人了!要是大家对私事都那么追究，就没法进行社交了。
但是，我们都知道，事情的结果并不能减轻过去的罪过。麦琪没有带着嫁妆和丈夫回来，而是处在屈辱和遗弃的境况下，只有干了错事的人才会落得这个下场。于是一般人的妻子，立刻发现塔利弗小姐的行为是最讨厌的。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可恶?一个姑娘家竟然能想出花样来赢得自己表妹的情人的爱情，而表妹却像亲姐妹一样待她。照一般人的妻子看来，塔利弗小姐身上有一种预示着祸害的东西。至于可怜的斯蒂芬?盖司特先生，他纯粹是一个受害者，他完全是被一个居心不良的姑娘弄得神魂颠倒了。而且他一有机会就摆脱她，不错，他写过一封责备自己的信，极力表明麦琪的无罪，他当然会这么干!否则社会还会成什么样子?大家看到，她的哥哥把她从家里赶了出来，汤姆?塔利弗先生是一个受人尊敬的青年；他为自己妹妹的行为感到很丢脸，甚至希望她离开故乡。只能希望她忏悔，希望她能得到上帝的怜悯。
这些想法，大家经过一两周的仔细观察后才能确定。一个星期以后斯蒂芬来了信，把情况告诉了他的父亲，并且说自己已经去了荷兰——又说他目前还不可能作出决定。
麦琪没有心思去考虑人们对她的议论，她一直都为斯蒂芬、露西和费利浦感到不安，这种强烈的感情一直在折磨着她。虽然她能想象出人们的恶毒言语，但是她在听了她哥哥的话后，对此已经可以完全容忍了。摆在她面前的生活好像只是忏悔，她在思考未来时，只渴望能有某种东西保证她不再堕落，她感到只有一个安稳的容身之处才能让她得到安宁。
她还有些切合实际的想法，她太爱自立了。看到旁的计划毫无头绪，她重新又想替人做些针线活，以支付保勃的房钱饭钱。她准备过些日子劝母亲回到磨坊去，她得自己设法维持在圣奥格镇的生活。凯恩博士也许会帮助她，她渴望有机会把一切都告诉他。她还让母亲去打听露西的病情，但听到的竟是坏消息。费利浦的事，塔利弗太太什么也不知道，她只好鼓足勇气去葛莱格姐姐那里去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塔利弗太太一走，麦琪就戴上帽子出了门。她要去求见凯恩博士。这是她回来之后第一次出门，当她刚走过从保勃家出来的那条小路后，就发现有几道异常的目光向她投来。她感到忸怩不安，于是紧张地匆匆忙忙赶路。怀着一种悲哀的心情，她走到了教区长的住宅前。
佣人通报后，把她带到了书房里。凯恩博士正坐在那儿。他叫人关上门，一边替麦琪挪过椅子，一边说：
“塔利弗小姐，我正想去看你，很高兴你先来了。”
麦琪用孩子似的眼光望着他，跟在义卖会上一样，她含着眼泪说，“我要把一切都告诉你。”
凯恩博士用坚定而严肃的声音平静而仁慈地说：“都告诉我吧，我是一个有处世经验的人，可能会帮得上你。”
刚开始时，麦琪有些慌张，说起话来断断续续，但是不断讲出来的事情，让她的心里变得轻松了。她简单地叙述了自己内心斗争的经过。就在前一天，凯恩博士知道了斯蒂芬来信的内容，他完全相信里面的话。他那不自觉的诉说——“哦，我非走不可，”——仍然深深地留在博士的脑海里。
麦琪花了大部分时间来说明是何种感情促使她重新回到母亲和兄长身边。凯恩博士在她叙述完之后，静静地沉默了一会儿，他的心里有个难题。他站起身来，顺着墙根踱了几步，然后又坐下来，对麦琪说：
“你最后的决定的确是果断的，符合教会本身的章程和教规。教会一定会对忏悔的人们打开大门，除非他们真的无药可救。教会应该是代表公众的意见，但是现在公众对教会和基督友爱的观念已经完全懈怠了。我坚信教会必须恢复这个组织的力量。现在总的趋势就是关系松懈，人们任意行事而不顾自己的责任。塔利弗小姐，你的良知和你的内心使你对这一点有了正确看法。我跟你说这些话，是我对你的希望和忠告，我的希望和忠告不是出于周围环境的影响，而完全是出于我自己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凯恩博士的话听起来严肃而冷漠，他的表情也是如此。幸亏麦琪知道他的态度越冷漠，心里就越仁爱，否则早就会吓得心惊胆战了。既然她知道，她就期待地静听着，深信能得到他的帮助。凯恩博士继续说：
“塔利弗小姐，你缺乏处世经验，不能预料到人们会产生的不公正想法，而这种想法，即使有足够的证明也不能驳倒。”
麦琪点了一下头，说：“我开始明白了，我知道我会受到侮辱的。人们会认为我比实际上要坏得多。”
凯恩博士停了一下，用更同情地语气说：“你可能还不知道，他来了一封信，这封信足以向任何人说明，你是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道路弃邪归正的。”
麦琪一听到这儿，她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感情，顿时涨红了脸，急不可耐地问道：“哦，他去哪儿了?”
“他去外国了。他把这些都告诉了他的父亲，并竭力为此辩白，我希望这封信对你的表妹会有作用。”
凯恩博士看了她一眼，等到她平静下来之后，接着说：
“我说过，这封信给了人们错误的印象，但我也不得不告诉你，没有什么可以消除那些不名誉的痛苦，因为人们不相信你的斗争。我担心你待在这儿会很痛苦，为了这个理由，你最好离开这里。我愿意马上就替你在远处找一个职业。”
麦琪回答道：“哦，我多想留在这儿，我没有勇气再开始陌生的生活。我已经写信回绝了那个替我找职业的太太。我只有留在这里，才会得到露西的原谅，我不愿意因为别人错怪了我而离开这儿。他们总会明白过来的，我现在哪儿也不想去。”
“好吧，塔利弗小姐，”凯恩博士思考了一会儿之后，说，“如果你下定决心留下来，请你相信我的地位给予我的威望，我会尽全力支持你的。”
麦琪说：“我现在只想谋一个职业养活自己，能够自立。”
“这个问题先让我考虑考虑，过几天我会去看你的，你尽管放心。”
凯恩博士在麦琪走了之后，还站在那儿背着手若有所思。他感觉到，斯蒂芬和麦琪结婚是害处最少的办法，除此之外，无法让两人在圣奥格镇接近。但另一方面，凯恩博士能理解麦琪的心理，他知道麦琪是认为这桩婚姻是罪孽的。凯恩博士知道这件事很棘手，他肩上的担子很沉重。
凡是有见识的人都本能地讨厌那种遵守教条的人，因为他们明白生活的神秘曲折是教条包含不了的。他们知道用公式约束自己就是压制自己的神灵启示及灵感。